“禾沁,现在能够帮我的只有你了。”婉卿理了理思路,对禾沁说道。
“姑娘,我知道你难过,有什么事是禾沁能做的,您尽管交代,禾沁万死不辞。”禾沁握起婉卿的手。
“禾沁,你务必帮我打听到完颜公子他们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婉卿便将自己的计划尽数告诉了禾沁:禾沁需先行打听好完颜宗美一行接下来的行程安排,令可信家奴于今日内在城郊万仞岗寻找一具与她年龄身材相仿的女尸带回苏府,装棺停在别院,待佟府上门便只能迎娶到一具“苏婉卿”的尸体,而她便无论如何也要随完颜宗美一同北上。
禾沁被苏婉卿的计划所震惊,她想不到平日看起来温婉的姑娘竟在此时能够想出如此缜密的计划,既能脱苏家之困,也能圆所钟之情,她不禁感叹苏婉卿的聪慧过人,更感叹两情相悦竟能有如此大的魔力让人奋不顾身。
待禾沁出门后,婉卿便去寻苏卓溪。
“二哥,我需要你帮我抽走别院的护卫,随侍也只留下禾沁和柳妈即可。”
“卿儿,你这是要做什么?”苏卓溪显然觉得苏婉卿如此安排定是有什么计划。
“哥哥,我要随完颜公子北上。”苏婉卿如实交代。
“什么?!你要撇下我们一个人离开?且不说你能不能离开,但凡你离开这通敌叛国的祸事就要砸向苏家了,你难道不知?!”苏卓溪抓住苏婉卿的肩膀,试图摇醒这被爱情冲昏了头的妹妹。
“我已然想好,今夜去万仞岗找一具与我身材年纪相符的女尸,带回别院装棺,待明日迎亲队伍一到,你们即向佟府告我之丧,便没有后顾之忧了。”苏婉卿卸下苏卓溪握在她肩头的双手,平静的说道。
“你所托之人是否可信,半夜去万仞岗一旦突遇变故又当如何?卿儿,你跟哥哥说,你真的已经决定好,非完颜宗美不嫁了吗?”苏卓溪知道苏婉卿已经计划至此,必然已经是铁了心。
“是,如若结亲,我只愿嫁他一人,无论他是金人还是南越人,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他这个活生生的人,是危急时间救我于水火,相处之间疼我护我的活生生的他,我不想至此嫁作他人妇,心里却挥不去他留下的月与情。哥哥,婉卿只有一生数十年,难道就不能守着我属意的人,共度白首吗?”婉卿泪眼滂沱,她将她心中深埋的话全部告诉了苏卓溪,她希望苏卓溪能明白,她没有办法不作出这样的选择。
“你……我该拿你怎么办呢!那你计划的这一切,完颜宗美他都知道吗?”苏卓溪进退两难。
“还不能告诉他,如若告诉他,他定会为我着想一时间消失在这宣州城里,终也不让我再找到他。”苏婉卿比谁都知道完颜宗美在知道这一切之后将做的打算。
“原来他在你这里竟是如此的有情有义。”苏卓溪不禁感慨这短短几日的时间竟能让两个陌生人结下如此深厚的羁绊。“既然你已决意,哥哥亦不想你郁郁寡欢终其一生,晚上去万仞岗的事,就交给我吧。”
“也算我一个。”苏卓淇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你不会偷听了很久吧?”苏婉卿不知道苏卓淇何时已在门外。
“那可不,听你梨花带雨的讲情深几许,我都忍不住掉了几颗眼泪。”苏卓淇打趣道。
“三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闹我。”苏婉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破涕而笑。
“好了,大事当前,不论成与不成,都竭尽全力,我和二哥一样,只想你幸福!”苏卓淇上前抹去了苏婉卿脸上留下的泪痕。
“哥哥们的疼爱,婉卿只能来世再报了。”苏婉卿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来什么世,今生还未尽呢。”苏卓溪弹向苏婉卿脑门。“快回去吧,有何情况我们后续再议。”
就在婉卿已然开始她的谋划时,失魂落魄的完颜宗美也已开始整理行装。
“世子,你这是?”袁述急忙问道。
“且收拾行装,我等明日一早便出发吧。”完颜宗美淡淡的说。
“明日一早?怎会如此仓促?今日带回那十抬聘礼要如何处置?”袁述显然被完颜宗美的突然决定所震惊。
“既是为她准备,自是留给她最好不过。今夜三更,聘礼便由费覃与汤振送往苏府姑娘住处,就当是留个念想吧。” 完颜宗美似乎早就想好了一切。
“世子,今日之事都怪我鲁莽,若不是我,定不至于闹到最后这般结局。”袁杰愧疚难当。
“怪你作甚?即便你默不作声,只怕结局也不会差的太远,终是我自欺欺人罢了。”完颜宗美似是安慰,却言尽凄凉。
“可……”袁杰还想说些什么。
“好了,都别说了,此刻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大家也都把各自的东西整理行装,明日一早启程吧,你们费心做好的马车,我们也一起带走吧,就当是留给我的念想。”说罢,完颜宗美便把自己锁在屋内。
“我从未没见过世子这般难过。”袁杰越想越觉得自己太过鲁莽,终使这好好的亲事最终变成了伤心事。
“算了,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他会想明白的。”袁述拉过袁杰朝后院走去。
二人正在后院侍弄明日出行的马匹,只见娇小的婢女款款出现在眼前。“二位,请问你们是完颜公子的随侍吗?”
“是啊,不知你有何事?”袁杰答道。
“哦,我是佟府的丫鬟,我们老爷让我来确认一下你们明日是否会离开宣城。”禾沁谎称自己是佟府的丫鬟,只低着头生怕被袁杰等人看出端倪。
“怎么?你们佟府成亲还要我们消失不成?”袁杰一听是佟府瞬间没有好脸色。
“毕竟是和我们家少爷一起求的亲,况且听说那苏姑娘也是倾心你们公子的,自然是走远了少些顾忌。”禾沁继续扯谎。
“姑娘你放心,我们明日清晨就会出发,定当不会影响你们佟府办大事!”袁述听了也是各种不痛快。
“那便好,我就回去报告老爷了,叨扰两位了。”禾沁说完便转身离开。
“这佟府,看着也是大门大户,做事竟如此斤斤计较。”袁杰气不过。“真想半夜给他们一把大火都点了!”
“袁杰,马上就要走了,断不可生事。世子既已决定,我们就准备好安心北归吧。”袁述生怕袁杰一冲动真去放火。
“我就那么一说。”袁杰摆了摆手。
婉卿坐在别院里正等的焦急,只见禾沁跑的满头是汗冲了进来“姑娘,姑娘,我问到了,他们明日一早便启程!”禾沁上气不接下气。
“这么急?你先缓缓,慢慢说。”婉卿拉起禾沁坐在桌旁,递上一杯温茶。
“千真万确,我亲自问的。”禾沁说罢便端起茶杯大口喝起来。
“那明日四更便准备出发。”婉卿按时间推算着。
“姑娘,你不带禾沁走吗?”禾沁听婉卿言下之意便是要自己寻那完颜公子北上,不禁确认。
“北上之路遥远不说,凶险亦难预测,我带着你,岂不是因我一人竟也将你一生拖累?”婉卿自然知道禾沁难以放心让她一人北上,可她亦不舍因自己的执念而让禾沁本该平和顺遂的生活再起波澜。
“姑娘,你怎可自己一人去?这一路不论山高水远,只凭完颜公子一行皆是男子要如何照顾你起居?”禾沁只想到婉卿一人,便再难冷静。
“便是自己多做些便好了,你又何须着急上火呢?”婉卿安慰道。
“好,既然姑娘不愿带禾沁,那姑娘也不必去那万仞岗寻什么劳什子女尸了,只待姑娘一走我便跳进棺材饮了鸩毒即可!”禾沁毅然。
“禾沁!怎可这般瞎说!”婉卿一听禾沁要假扮她饮鸩毒赴死,也顿时急了眼。
“那姑娘就不要丢下禾沁,带着禾沁一起走!”禾沁抱住婉卿。
“只要你不怕受苦委屈,我怎么舍得丢下你。”婉卿也拥住禾沁啜泣起来。
“禾沁不怕,禾沁要和姑娘在一起。”主仆二人相拥而泣。
太阳刚落山,婉卿便听见院里有些动静,开门只见苏卓堃带着两个壮汉蹑手蹑脚的抬着一口棺材进了别院。
“大哥,你这是?”婉卿意外的不只是棺材,更是她以为尚不知情的卓堃也参与其中。
“嘘,进屋再说。”苏卓堃带着婉卿进了屋内。“怎么?你这么大的计划还要瞒了我去?”
“大哥,卿儿不是成心要瞒,是怕你和爹爹担心。”婉卿辩解。
“卓溪和卓淇已然都告诉我了,既然你意已决,便索性如你所愿了。只是北上路途遥远,气候也与家乡截然不同,终归还是放心不下。你既决意要走,我等作为兄长也只能愿你多多保重。这些银票都是平日里攒下的,你都带上,以备不时之需。”苏卓堃边说边把一沓银票放到婉卿手心。
“大哥,这么多银票婉卿哪里用的了?”婉卿将银票退还给苏卓堃。
“用的了,怎么会用不了。你安心拿着,乖。”苏卓堃将银票放在桌上,抬手摸了摸婉卿的头。“其实,你的计划爹爹也知道了,只是他不好出面,怕娘亲舍不得你,便未曾出面,你要记着,无论走到哪,这苏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永远等着你。”
婉卿的难过、不舍、愧疚……无数复杂的情感掺杂在流不尽的泪水中,她突然觉得自己原来这般自私,只考虑自己的真心是否得到回应,只考虑自己选择的未来能否奔赴,却从未考虑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她的父母兄长代为承担,他们又何尝不在为这个鲁莽且仓促的决定而承受着苦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