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商户之女何须由我去呢,这宣州城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凡我黄婶议亲尽是宫闱官家,公子你这番可不是砸我金字招牌。”黄媒婆听闻不过是商户之女当下便心生不满。
“黄婶莫急,此次特意寻您自是听闻凡您上门必无不成之媒。黄婶恐怕不知,那苏府幼女同佟府幼子青梅竹马,祖上便已约定要结秦晋之好,秋分之日上门求娶非我一家,如若媒婆不利只怕抱憾终身,只盼黄婶能为金某分忧啊。”此时的小伏低只为换得这黄媒婆尽心为他求娶婉卿,完颜宗美的小算盘此刻正劈啪作响。
“竟为这般?那丑话必要说在先,我黄婶但凡接下定当竭尽全力,但这辛苦费……”一番夸赞自是让黄媒婆受用不已,但黄媒婆更在意的自是辛劳一番的酬金。
“酬金自是好说,此番便劳烦黄婶费心操持。”完颜宗美乜斜间汤振已将准备好的钱袋奉上。
“好说,好说……”黄媒婆掂量着钱袋分量十足,自是眉开眼笑。
“既是富商,求亲的聘礼自然马虎不得,这金钏、金镯、金帔坠定要选成色上乘的,黄罗销金裙、缎红长裙都要选些时兴的面料,珠翠特髻、珠翠团冠、四时冠花、珠翠排环必不可少,另外再添些彩缎匹帛,陈年佳酿,时令鲜果及城内有名的点心,应当是齐了。”一番商讨就此展开,本来毫无头绪的礼单在黄媒婆的滔滔不绝中总算是列了个明明白白。
一连数日,完颜宗美只奔走在各类商铺中,照着黄媒婆的礼单逐项采买,即便是礼单未列但入了眼的,也都一并买了去,汤振只觉比那远行军都要疲累,可完颜宗美却神采奕奕,着实让汤振佩服的五体投地。
“现下几更天?”汤振只觉浑身散架进门便瘫在床上,耳边传来完颜宗美的询问。
“再过半刻便二更了。”汤振懒答。
“不必等我,累了便早些歇息。”话未说完,完颜宗美已然不见踪影。
“便是又去续那迷魂汤了。”不需多想汤振也知道完颜宗美去向何处。
“咕咕……咕咕……”夏夜的蝉鸣插入突兀的鸽鸣。
“奇怪,近日并未见有鸽群,怎得入夜了倒叫了起来?”禾沁对这突然而来的声音奇怪不已。
“哪里奇怪,前些日子不还见了些?你就别疑神疑鬼了,快去休息,我也要睡了。”婉卿心底清楚这鸽鸣为何响起却佯装无事。
“那我伺候姑娘梳洗。”禾沁本想出去看个究竟,但想起之前确实见过那鸽群出现在院中便也不再深究。
“今日我自己来便是,你累了一天,早些歇息。”婉卿担心一番梳洗只怕那院中的“鸽子”等的着急,便直推着禾沁向屋外去。
“怎得要自己来,禾沁不累啊。”言语间禾沁已然被“送”出门外,看着婉卿呵欠不断,便福了福向厨房去。
槐树后的完颜宗美眼看着禾沁走远,便放轻脚步向婉卿门口去,正欲敲门,便遇上正开门的婉卿。
“快进来。”看完颜宗美已然立于门前,婉卿索性让完颜宗美先行进屋,只怕禾沁起疑又再次返回。
“看着像是往厨房去了。”禾沁的去处自是让完颜宗美看得清楚。
“只怕看我突然间便呵欠不断便又去厨房取什么温补的汤羹了。”婉卿赶忙吹熄了烛火。
“姑娘,姑娘已然入睡了吗?我取了些枸杞银耳羹,姑娘可要用些?”禾沁见转眼间屋内已然熄了灯,便悄声问道。“那我先放桌上,您记得用些。”见婉卿并未回应,禾沁便想先将汤羹放入屋内便要推门而入。
婉卿一惊,匆忙间只拽着完颜宗美向床上去,才将将放下罗帏与纱帐,禾沁已然进门。
“姑娘已然睡了吗?趁热用些汤羹可好?” 禾沁朝床边走来。
“想必现在还烫着,待我稍躺一下起来用可好?”婉卿心下着急却强装镇定。生怕禾沁撩起纱帐撞破当下窘态。
“好,姑娘莫忘了,那禾沁便退下了。”禾沁未曾听出婉卿软糯声后的异常,只叮嘱完便退了出去。
“可真真吓死我了。”婉卿听着禾沁脚步已远才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
她哪里注意到匆忙间自己竟坐在完颜宗美腿上,血气方刚的年纪,腿上坐着心仪的女子,完颜宗美即便再大的定力,这会也已然忍到了极点。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卿儿,这是在挑战我的极限么?”完颜宗美眼眸深邃直直望着婉卿。
婉卿在完颜宗美不经意的抖腿间才发现自己现下尴尬的处境,一抹红霞自脖颈红至耳畔,竭尽全力保持优雅款款挪至床角去。
女儿家小心翼翼化解尴尬的种种让完颜宗美只恨不得上前扑倒,从头吻到脚恐怕才可填平胸口的欲壑,但眼下名不正言不顺且在女儿家闺房,若真真做出此等恐怕在婉卿眼中自己与那禽兽并无区别。想到这,完颜宗美那眼眸中的火苗便也渐渐熄灭,只款款起身稍作整理便打算离开。
“正好起身用些汤羹吧。”看着桌上的汤羹,只怕那窝在床脚的娇小人儿已然腿脚酸麻,完颜宗美便小声唤婉卿来桌前。
“好。”婉卿乖巧的移至桌前,不敢抬眼看只悄声饮着汤羹。
听着那勺盏碰撞,完颜宗美只盼时间也在这碰撞间转眼至秋分,如此,他心底对婉卿的一切眷恋都将迎来一个新的开始,朝朝暮暮都将成为属于他与婉卿的日常,完颜宗美抬手抚了抚婉卿额间,笑意渐浓便转身离去。
几日快马加鞭,袁杰自金国带回了大王的手信。
“北上状况如何?你尽数禀报后父王如何说?”虽然对北上之事完颜宗美已做好准备,但仍然心下忐忑。
“大王倒未曾直言反对,但先前大王已同蒙古达斡尔部议定和亲之事,要世子不日迎娶达斡尔部可汗之女为正妻,如此,若世子坚持迎娶苏府之女,恐怕只能由她当个妾室了。”袁杰北上之时恰逢达斡尔部特使前来议亲,迎娶可汗之女也已然是板上钉钉之事。
“我既要娶,自然是正妻,如何勉强婉卿做妾?父王的手信呢?”议亲之事先前从未听闻,完颜宗美一时难以接受,只想自己看个究竟。
袁杰从怀中取出帛书递向完颜宗美。
“袁杰所报之事我已知悉,原定你与达斡尔部可汗之女结亲,娶汉女为妻实不可为,如执意结亲,定要以大局为重,当下已定南下之事,望你先行完成前期既定之事,以免贻误大局。”
“本不可为,但以大局为重,圆满完成既定任务,即便是娶了婉卿,父王定不会过多追究了。”完颜宗美反复斟酌字里行间,越看越觉得这帛书并非阻挡迎娶婉卿的横亘,而是为他迎娶一事敞开了坦途,当下阴霾尽散。
“世子,大王帛书中是否写明要你迎娶达斡尔可汗之女?”袁杰只见完颜宗美一时间阴云密布一时间郁结尽散,小心试探。
“非也非也,帛书中写着要我不必顾虑只放心迎娶婉卿为妻。”完颜宗美一脸得意。
“怎么可能?!”袁杰瞬间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拿错了帛书。
“当然可能!你自己看便是。”完颜宗美顺势将帛书递给袁杰。
“世子,这哪里写要你娶苏家姑娘了?我看了个遍,明明是要你娶达斡尔部可汗之女啊。”袁杰不看则已,看了更是不明白完颜宗美的所指为何。
“几日不见,净是北国的风将你吹成了痴傻不成?帛书明明要我以大局为重,原定于十月必定要完成此次南下之任务,我秋分之日上门求亲,求亲若成,三日之内即可迎娶,待礼成后启程沿途摸底,十月中旬便向宗翰哥上报此行之果,任务业已完成,亲事业已落地,想必父王也定不会多加苛责。”完颜宗美的如意算盘到此时尽数明朗起来。
“说来说去,世子就是执意要娶这苏姑娘了。”袁杰一句话总结。
“自然,不负国来不负卿。现下只待费覃和袁述返回后,便于秋分之日上门求亲!”扫除一切顾虑,完颜宗美迫不及待只等秋分至。
“如若礼成,此番北上定要有个马车才稳妥。”完颜宗美计划若携婉卿北归,路途遥远,若不提前预备马车只怕颠簸间苦了他的娇妻。
“那有何难?只待北上行程一定,客栈里套一辆便是。”汤振哪里知道完颜宗美想要的马车恐怕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的。
“沿途北上你是要我的婉卿被颠成八瓣?”听着汤振那随意的计划,完颜宗美只恨不得送他一脚。
“既是为世子新妇准备,自然是要用心准备才是。”袁杰识破完颜宗美言语间的不满,便急忙上前。“世子心里可有何想法?若是已想好,可尽数告知,我等必定赴汤蹈火为北上扫清障碍。”
“自是有些想法,这江南之地,怕是寻不得什么良驹,我闲来无事便画了几笔,想先依样做个大概,待费覃寻良驹后便万事妥当。”完颜宗美说罢便从怀里拿出草图递给袁杰。
只见马车四面绛色,镶宝轩窗两旁棠花相伴,姜黄顶四面悬满如意同心结,袁杰突然想起别间里堆积的那几匹绛色丝绸,必定是为这马车而备,看来这位向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子此次是真心迎娶,便将草图收入怀中,对这完颜宗美道:“世子,这马车交由我办吧。”
“你一个人怎行?”完颜宗美担心袁杰一人吃力。
“有何不行,袁述本就善工笔,我同他一道定不会让世子失望。”袁杰说着将身旁的袁述勾肩拉近,一副二人成伴,万事无往不利的模样。
“哎呦,袁杰这小子,拉着袁述就将马车之事包揽,那我和费覃便去寻那良驹吧!”汤振眼见袁杰已然跃跃欲试,他自是不甘人后奋起直追。
“这诸事皆交由你们,倒显得我多余一般。”眼见四人将马车之事全盘接下,完颜宗美便觉自己无所事事。
“怎会多余?自此便可轻松愉快同苏姑娘互诉衷肠啦!” 袁杰和汤振异口同声。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提到婉卿,完颜宗美只觉互诉衷肠确是人间幸事一桩。
“……”四人皆对完颜宗美此番自我迷醉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