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人的那个洞穴很深,地上还很湿。江鱼等人走了一路,裤腿全被沾湿了。
刘衍摸了一下:“这什么东西啊?怎么还黏糊糊的?”他嫌弃地甩了甩手,“师兄,你看见哪里有人了吗?”
这里很黑,刘衍和刘笙术法不到家,能见的只是一片漆黑。江鱼却不同,他一双天眼修炼多年,不受光线影响,即使是在全黑的情况下也能正常视物。
此时江鱼环顾了下四周,眉头微蹙。
蛇鬼为什么要抓林家村的人呢?仅仅是对人类的报复吗?他们为了救人一路顺着天玄盘的指引而来,虽然状况百出却没有真正的性命之虞,这到底是侥幸还是被人算计好了的呢?
“啊!什么东西滴到我头上了……”刘笙在黑暗中道,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触手所及之处也是一片湿润腻滑,“好恶心啊!”
江鱼猛然抬头,这才发现在洞顶的位置排满了一溜圆圆的卵状物,像是青蛙卵一样团团簇簇,个头很大。里面竟然还都不是空的,每个卵里都藏了一个失去意识的人,他们的因为重力原因坠在卵的底部,有的脸就贴在卵壁之上,可能是昏迷前的挣扎使他们的表情显得分外狰狞。
“它们把人藏在洞顶的卵里了!”江鱼厉声道。
“啊?”
没等刘衍刘笙反应过来,四周就传来“嘶嘶”的声响,还有爬行动物行动时那种鳞片与地面摩擦的声音。黑暗之中渐渐多了点点绿光,那是蛇的眼珠子,贪婪地注视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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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在和蛇鬼的打斗中并没有占得上风。
一是因为她现在只是一缕神魂,而蛇鬼却占据着她的身体,并且操纵自如;二是蛇鬼好像熟知她善用的术法,竟然能在她密集的攻击下全身而退。
“神女没了金簪,没了无上的法力,看来也就不过如此了。”蛇鬼顶着流光的脸笑道,眼底有一抹得意。
流光眼中闪过异色:“背后那个人也告诉你金簪的事了?”
蛇鬼微微一笑,祭出一条金色的锁链,将流光团团锁住:“谁不知道金簪呢?”
她假意摇头叹息:“长风起,金簪落。神女曾凭借金簪在妖界两进两出没有敌手,试问但凡有点见识的妖怪谁又不知道这茬呢?”
胡扯。流光只是冷笑。她认出那条金锁链乃是缚魂锁,以她现在的魂力根本挣脱不了,索性不动了。
“缚魂锁也是它给你的了?”流光道,“先是趁我未醒偷走我的身体,我的神魂意外逃脱,后又抓了林家村的人引诱我前来。打算拿我的魂气炼化吗?不是我夸口,蛇鬼。就凭你,还没那个福气。”
蛇鬼暗暗咬牙,她本来是这么想的,可是她背后那位大人不许。不过她想了想,又扬起嘴角:“马上你就知道,一会儿你的死法,还不如被我拿去修炼呢。”
想到那位大人为她安排的死法,蛇鬼自己也浑身一抖,心中暗叹,可惜了这难得的魂气。流光乃天生神女,以天为父以地为母,生来神魂中就蕴藏着无穷的法力,是以她即便没有肉/体也照样可以在世间如常行走。而且听闻神女破山而诞落地能言,她的一句话就有移山定山掏山之力。
要是真把神女的魂气炼化为她所用,那可就不是涨修为那么简单的事了,说不定她蛇鬼也能一飞冲天羽化成仙了呢?
想到这里,蛇鬼眼珠子动了动。
蛇鬼贪心流光身上的魂气,但也惧怕身后那位大人。她犹疑再三,从袖口放出了几只逐魂虫。
逐魂虫从她袖中出来像是摆脱了什么禁制,直冲流光而来。缚魂锁紧紧缠住流光,她躲无可躲,立刻就感到了一阵刺痛。
逐魂虫一边食魂一边释放蜃气,流光的周围逐渐雾气缭绕。
流光深陷食魂之痛——这种痛是真正的深入灵魂,相比之下连她当年被人一箭穿胸地杀死都算是善意的救赎。
更可怕的是逐魂虫不是一点一点的蚕食,它像蜘蛛捕食昆虫时注入消化液那样,将蜃气也注入到灵魂当中,然后翻搅所有的情感和回忆,找到最痛苦或者最恐惧的那部分重现在人面前,令人感到悲伤和害怕,因为这样的灵魂对它而言才最美味。
———
“诶,是我眼花了吗?怎么又出现了第三个流光!”和彦惊骇道。
李为先眯起眼睛,仔细瞅了瞅:“那是逐魂虫的蜃气形成的幻影……哎呀,逐魂虫逐魂食魂,活人被吃了魂都会变成一具空壳子,流光小姐现在就一缕神魂,她不会就此烟消云散了吧?”
那可不太妙啊!现在连他自己也被绑在这,那蛇鬼对付完流光,接下来可不就腾出手来收拾他们几个了吗?
顾申双手在身侧挣了挣,异藤却真如李为先所说收得更紧了。
“你悄悄把我口袋中那把瑞士军刀拿出来。”顾申压低声音对和彦说。
而另一边,蜃气渐起,迷雾中的另一个流光已经开始说话,被缚魂锁绑住的流光则双眼紧闭,脸上慢慢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那个流光手里似乎拖着什么东西,浑身沾满了鲜血,满脸都写着疲惫。她好像看不到周围所有人,只是朝着一个方向看着,轻声问:“你为什么不阻止这一切呢?”
没有人回答她,不知道是真没人回答她还是另一个他们看不到的“人”回答了他们却不知道。
“因为我不愿出手,通天藤死了,后来我愿意出手,狸奴却也死了。通天藤是我的朋友,狸奴从我诞生那天起就一直在我身边。现在他们都死了,就剩我一个了。”流光用无比平静的语气陈述,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真正的流光已经浑身发抖。通天藤……狸奴……好久远的过去,久远到她自己都快要忘却。她的记忆因为失去另外两魂早已残缺不全,但是听到这两个名字时,她瞬间就回忆起了那些曾经快乐的、幸福的,却最终演变成惨烈的画面,原来那些记忆早就深深刻在了她的灵魂之上,拂之不去。
“你是圣人,你告诉我,怎样做才不是错?”问完这一句,那个流光消失了。
圣人……圣人!趴在地上地流光猛地睁开眼,一双翦水眸刹那间被仇恨烧得通红,直直瞪着面前正看好戏的蛇鬼。
蛇鬼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还强自镇定:“神女啊神女,想不到你也有这样凄惨的过往啊……”
逐魂虫还在啃噬流光的神魂,她疼得牙都要咬碎,却硬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圣人,你是圣人……”流光喃喃道,复又哈哈大笑,泪水都笑出了眼眶。她死死盯着面前的蛇鬼,用吃人般的眼神凝视着她,逐字逐句道,“你算什么圣人?”
每个字都在她的舌尖滚了又滚,竟让蛇鬼咂摸出一股血腥的味道。她头皮发麻,却又相信那位大人的吩咐不会出错,于是堪堪在流光面前站定:“你……”
突然一阵风袭来,下方的顾申利用自己的血气逼褪了异藤,冲上来抱住了蛇鬼,和蛇鬼一道从台阶上翻滚下来。
蛇鬼被一个普通人类突然摆了这么一道,先是一愣,回过神来一阵发狠:“区区一个人类……”她挥一挥衣袖,一条黑蛇从她袖口游了出来,吐着信子朝顾申而去。
“这可是我用怨气养了许久的鬼蛇,长这么大还没开过荤,今天正好让你做它第一顿祭品!”
蛇鬼不屑地撇了顾申一眼,这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实在入不了她的眼,祭坛之上的流光才是她真正的关心所在。
顾申攥紧拳头,掌心中的血顺着掌纹滴落。流光说他是万金之体,百邪不侵,那他就好好利用这万金之体。
黑蛇朝顾申探头,他凭借当兵多年的敏捷,一把抓住黑蛇的七寸。黑蛇滑不溜手,刚想蹿脱,却被顾申手掌上的鲜血烫得一个皱缩,以七寸为圆心,周身的鳞片竟然慢慢掉落下来。等到顾申松开手,它已经是条掉落在地奄奄一息的无鳞蛇了。
黑蛇是蛇鬼所养,气息与蛇鬼相通。蛇鬼刚准备飞身回到圆坛就注意到黑蛇已经不行了,她惊异地回过头,打量了一翻顾申。
“原来不是一般人,是我小看你了。”她呵呵一笑,眼神却陡然凌厉,“那就先拿你开刀!”
说着从虚空中抓出一把利剑,直冲顾申而来。
顾申打斗尚可抵挡几招,却挡不住蛇鬼拥有法力。她的身形一旦幻化,就可以出现在任何他想不到的方位。
蛇鬼身形鬼魅,逐渐在打斗中占据了上风,慢慢竟如同猫咪玩弄自己的猎物一般,捉弄起顾申,几次假装抓到又放掉,在顾申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伤口。
“来呀,过来呀。”她嘻嘻笑着,“最喜欢像你这样长相上乘的男人了,或许等你的血放完了,我还可以把你做成干尸用来赏玩?”
顾申几次咬牙,脑子里闪过了数种应对方法,最后直接朝着蛇鬼的剑尖扑了过去,因为或许只有当她的剑穿过他的身体时,他才能有一次能近她身的机会。只要能近身,他也许能够阻挡她一会儿。
扑过去的那一刻,顾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流光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