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江鱼、刘衍、刘笙三人也于混乱之中跑进了一处山洞，不过相对于李为先的慌乱不知所措，他们就显得镇定得多。

江鱼先是用玄空镜给师门发去一则口信，大意是他们已在长白山深处，距离妖邪老巢已经很近。

玄空镜是天师派门中至宝，乃是清朝初年有“地仙”之称的风水大师蒋大鸿赠予了当时天师派的掌门，也就是江鱼的太师父。

当年蒋大鸿凭借玄空镜将堪舆之术练到极致，也写出了许多令后来的风水学家趋之若鹜的著作，却从不肯透漏他的风水秘诀。

不过蒋大鸿对这玄空镜也只是了解个皮毛，直至遇上了江鱼的太师父才知道这是道家失传已久的上古法器，那时他已经衰败不堪且无后人，就把这个玄空镜送给了太师父。

至于玄空镜的真正用处，江鱼也不敢说全部了解。他只知玄空镜似乎可以还原所有事物的本来面目，令使用者在使用时与天地间的浩然之气融会贯通，霎那间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另外就是玄空镜可以分出子镜，不同的人可以通过子母镜之间的交联互相联系。

除此以外，他也不知道更多了。

“师兄，刚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边山洞口好像被碎石全部堵上了，逐魂虫倒是没追上来……”刘衍悻悻道。

刘笙望了望一眼看不到头的山洞：“接下来怎么办啊，师兄？”

江鱼掏出天玄盘，上面的指针几经转动，终于停在了一个位置，正好是他们前进的方向。

“救人要紧，还是先找到林家村中的人再说吧。”江鱼道。

于是三人接着往前走，一路上倒是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就是这个山洞有许多岔路，为了防止他们在漆黑的山洞里绕来绕去，每遇上一个分岔口江鱼就会让刘衍停下来在旁边的洞壁上做标记。刘衍就地取材用地上的石头在洞壁上画上一个箭头，指向他们前进的方向，因为他们是三个人，于是就在箭头上方写了个“三”，这也是他们天师派中做标记惯用的手法。

就这么走了许久，终于看到前方似乎有出口。

———

李为先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

又！又！又！

他死死盯着洞壁上那个相同的符号，咬牙切齿。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看到这个符号了。第一次看到这个符号给他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冷静之后，他只想搞明白这个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是谁留下来的。

箭头能看得出方向，而在他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如今的他于是就面临了到底是跟着这个箭头走呢还是不跟的疑惑。

会不会是什么妖魔鬼怪故意在这山洞里留下痕迹要引人落网？

李为先听过类似的故事，妖怪在树林里留下记号，引诱迷路的人在树林里越走越深，直到自己走进妖怪的老巢。

呵，想骗我，我偏不从这边走！

李为先自诩有点小聪明，在自己与和彦之间栓了道绳，让和彦在符号指示的洞口乖乖站着：“你站着别动啊，我去那边看一看。”和彦在墙上摸来摸去，竟然也真的没动。

李为先深吸了一口气，沿着另一处洞口往里走，走了没多久，越来越觉得空间逼仄，明明看着山洞依然还是又高又大，后面竟然有种快要不能呼吸的感觉。他心里觉得不妥，山洞里却越来越黑，渐渐的连他的身影都快要吞没了。

如果那个洞口要是妖怪安排的陷阱，那么这个洞口估计妖怪也没什么好意。陷阱好歹还能让人走到最后吧，这个洞口再走李为先觉得自己就要憋死了。

算了，就算那个洞口是陷阱，看来他们也不得不走了。

李为先转过身往回走，却发现他什么也看不见了，山洞不是山洞，好像只是一片黑暗无际的虚空。

他心里一惊，暗暗叫苦：看来这次真的是失策了。

不过还好手边有之前绑着的那根绳子，李为先不敢再托大，顺着绳子一点点往前挪步，深怕脚下一个不慎，就落入万丈深渊。

这么磨磨蹭蹭地走了老半天，李为先额头上都淌了一脑门子的汗，终于看到前方有一点点亮光。

———

流光和顾申也遇上了岔路口。不过流光稍稍沉吟了一下就对顾申道：“你觉得该走哪一边？”

顾申怔愣：“问我？”

“你是万金之体，从古到今有你这种体质的人一只手就数的过来。放心吧，你天生有神佛庇佑，不会出事的。”流光浅笑道。

顾申倒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这功能，看来他以往在野外拉练遇上突变情况次次都能顺利脱险也是仰仗这所谓的“万金之体”。他凝神仔细看那两道不同的洞口，忽然指向其中一边：“这里。”

两人继续向前。

等到路越走越宽，前面越来越亮的时候，顾申终于看到他们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这是崖壁上突出来的一块巨石，百尺见方，内侧向山体里凹陷，连通着他们出来的山洞，外侧有成千上万条藤条覆盖着，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密室。

顾申看到了李为先与和彦，和彦咧着嘴嘟囔着什么，一直在扯旁边的藤条。江鱼师兄妹三人也在，和李为先站在一处，似乎正要商讨什么似的。

顾申有点吃惊，谁知道那几人各个脸上看起来都比他吃惊。

流光挑了挑眉，顾申一脸莫名。

“流……流光小姐？你们也出来啦。”李为先试探道。

“和彦这是怎么了？”顾申看到和彦和平常完全不同的眼神的行为，不禁问道。

流光淡淡看了一眼：“应该是被逐魂虫碰到，魂魄受到扰乱所致。无伤大雅，随时都可能自行恢复。”

顾申舒了一口气，看见面前几人依旧惊疑不定的表情，又奇怪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为先拉长了脸，一副苦相：“我们在山洞里遇上了许多怪事，差点就出不来了……”然后就把山洞之中遇到的种种全部向其他几人竹筒倒豆子一般倒了出来。

其实李为先和江鱼两伙人也是刚从山洞里出来不久，还没打开话匣子就看到顾申和流光，正好一下子说出来。

“最可怕的是我竟然看到墙上有人在写字，却偏偏看不到写字的那个人！”李为先心有戚戚道，手还抚着自己的胸口，没好意思说出口自己差点都被吓破了胆。

江鱼听得皱眉：“写的什么字？”

“一个箭头，上面是三个横杠。”

“那是我写的！”刘衍脱口而出，复又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

李为先也傻眼了。

“会不会是你走过了我们之前走的路，才看到小师兄留下的记号？”刘笙想了想道。

李为先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我亲眼看着一笔一划写上去的！”

江鱼沉思不语。

“说起来，我们也遇上了怪事……”顾申犹疑着把在山洞里遇上和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的“流光”“顾申”的事儿也说了，由于这个经历过于离奇，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说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刘笙百思不得其解，她刚出师没多久，磨着师父非要跟师兄出来这一趟好见见世面，谁知道这回的任务甚至超出了师父当时的想象，这次的世面可是见大发了。

“如果，”江鱼突然道，“那山洞中的两人确实就是你和流光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

“怎么可能……”顾申刚想反驳这又不是科幻小说，触及到流光的眼神，顿时哑口无言。

听了众人的话，流光到现在还没开过口。

“后来的你们在山洞里看到了之前的‘你们’，理论上不同时间线上的人和物是不可能有交集的，因为时间就像是一条河流，只会一条直线往前走，但假如出现了交集呢？”江鱼神色十分平静，“如果李为先看到的字也确实是刘衍亲笔写下的，但他只看到了洞壁上的字迹变化却看不到人，说明他们在两个不同的空间里，而这两个空间却在某种程度上发生了重叠。”

“这世上，什么东西竟然有扭曲时空的力量呢？”

江鱼问道。他也不知道答案，他只是根据已知的事情进行推理，得到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结论，接着把问题抛给了众人。

所有人都听得张口结舌，只有流光怔怔地望着地面，喃喃低语：“不可能。”

“你说什么？”顾申离她最近，却也没听清她的话。

流光定了定神，目光扫过面前每一个人：“的确曾经有过这种力量。”

“不可能！”刘衍第一个跳出来反驳，“时空是不可能逆转的，要是谁真的有这种本事，天地之间早就乱了套了！”

流光嘴角微微下垂，带着一抹苦涩：“是不该有，但是真的有过。你们听说过应龙吗？”

“应龙？”李为先兴奋道，“这个我知道，《山海经》里提到过。是曾经帮助黄帝杀了蚩尤和夸父的那个龙吗？听说它生有两翼，还帮大禹治过水呢。”

作为道门曾经的一员，李为先《道德真经》《南华真经》背得不怎么样，《山海经》倒是背得滚瓜烂熟。

“难道是应龙有这种逆天的能力？”刘笙抱着胳膊好奇道。

流光点点头：“应龙不是哪条龙的名字，而是一类龙的总称。所有龙类中应龙出现最早，上古时期天地初分时它们就已经存在了，没人知道它们从哪里来。应龙天生可以操纵时空，这是它们与生俱来的能力，有人为了掠夺这种能力曾经倾尽全力捕猎应龙，应龙一族损伤惨重，几近凋零。黄帝之后，再没人听说过应龙的存在了。”

刘衍感到些许奇怪：“既然它们有扭转时空的力量，为什么不回到被人攻击之前做好防御呢？”

“时空法则是混沌结束后的第一条秩序，原则上不该有任何事物拥有改变时空的力量。应龙本就是逆天而行，所以它们的能力其实受到了很大制约。世间万物都受因果律的限制，它要改变的因果越大，对它来说就越难。”流光道，她蹲下身捻起地上一颗尘土，“就比如我捻起这一颗尘土很容易，

但是我要把整个山搬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你的意思是，这里山洞给我们产生的错觉，其实来自应龙？”顾申道。

流光回首望了望那山洞，想到之前顾申指给她看的岩石：“不一定是应龙本身。还记得你说的‘蝮蛇’吗？那些光滑的岩石，现在细细想来，很可能是应龙死后留下的鳞晶。”

顾申回想起当时看到那几块“岩石”的样子，一时愕然。

“这么说来问题就有解啦！不过那‘鳞晶’到底是什么呢？”李为先搓手问道。

流光看他一眼：“应龙死后全身鳞甲依然坚不可摧，刀割不破，火烧不烂。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鳞晶’，可能也具有一些应龙的法力吧。”

“啊哦……”李为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

这可是应龙诶，上古传说中才有的神兽，听流光的说法他们竟然还看到不止一块鳞晶，这要是让他摸走一块——不多，就一块，那他李为先可就发达了。再说这鳞晶说不定还有逆转时空的功效，正好他用得上。

想到这，李为先已经暗暗打定主意等走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去悄悄挖上一块了。

江鱼听着，手指在天玄盘上敲了几下，目光从流光身上掠过，抿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