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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门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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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允显倒浑不在意。他自幼长于宫闱,这般炎凉世态见得多了。

见那徐平傲慢,一副神气的样子。非但不恼,反而轻笑出声:“徐大人的大名我早有耳闻,可惜一直不曾与大人谋面过。今日一睹雄姿,果然......”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仪表非凡。”

他平日出入多走其它城门,那里距永安宫相对较近。西北安门地处城北偏隅,离永安宫足有十余里,他鲜少从此经过,故而不知门侯已换作徐平,甚至没见过也很正常。

徐平听不出好赖话,只当是奉承,下巴抬得更高:“少说这些虚的,垌岘王到底有何指示?”

“不急。”秦允显笑又说:“您是我二婶的堂兄,也算是我的舅舅。虽说是远亲,但亲戚互敬,和睦相处,是我们秦氏该有的礼规。若一见面就谈正事,有失感情不说,还不符我这边的规矩。”

“什么礼规?我怎从未听闻?”徐平纳闷说。

此刻伏阳城尽在秦诸梁掌控之中。在他看来,这位皇室贵胄如此低声下气,必是处境艰难前来投诚。他不由得将头昂得更高,脸上露出几分得色。

连秦允显攀这份亲的机会都不给:“告诉你,我也听说过你的大名,就你这张嘴吐出的话,西市刚过世的王二家奶奶,听了也能立刻挺活了回来。此刻你嘴巴挂胡琴与我东拉西扯,少来这一套,有事快讲。”

秦允显的才华不仅出名,而且嘴巴也是出了名的厉害。在鸿都门学的辩论赛上,曾以一己之力驳倒十二位谏议大夫。他向来不屑于“君子慎言”那套,只奉行“胜者为理”。无论是歪理正说,还是正理反解,只要能让对手哑口无言,便是他的道理。

秦允显面佯无辜,眼皮微微下垂:“徐大人多心了。如今您贵为二叔亲点的门侯,便是朝中重臣见了也得礼让三分。我嘛,不过是想讨个活路罢了。”

言外之意,与垌岘王无关,纯粹是来攀附新贵讨好他的。

“当真?”徐平眯着三角眼打量,见他神色恳切。连带着对哄他垌岘王一事也消了几分。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只是,你我之间从不交涉,有什么可聊的?”

他最爱听人奉承,此刻虽端着架子,心里却已隐隐期待起对方的恭维之词。

秦允显见他放下戒备,忽然展颜一笑。他手指拨一下鬃毛上的金铃,叮当作响:“能聊的太多了,徐大人昔日威风之事不可计数,精彩程度堪比台戏,唱的可是一件比一件响亮。”

徐平正沾沾自喜地捋着胡须,等着听奉承话。

“五年前山河县那桩事,”秦允显马背上身姿压低:“当时徐大人不过是个小小令长,令侄徐瑾瑜可是陇州有名的才俊。那年酷暑,大人去赴其生辰宴,见令侄俊秀竟起了邪念,将人骗至冷园上下其手。结果被令侄揍得鼻青脸肿,捆作一团塞进莲花缸,足足泡了三日。此事在陇州传得沸沸扬扬,皆言徐大人男女通吃当真是好胃口,竟连亲侄儿也能下得去手。”

徐平初闻“山河县”三字时,还得意地捋着胡须。待听到“莲花缸”一节,那手指突然一颤,硬生生揪下几根胡须。脸色由红转青,两撇胡须剧烈颤抖,活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指着他的鼻子说:“你!”

秦允显直起腰身,眸光如刃:“给你几分颜色就开染坊?区区门侯,也配在本皇孙面前指手画脚?莫不是又灌多了马尿,连尊卑都分不清了?”

守卫们如泥塑般肃立,目光却已暗暗投来。

即便秦允显失了太子这座靠山,皇孙的身份终究尊贵难犯。徐平喉间滚出几声闷响,终究不敢担上肢体上“以下犯上”的罪名,只得悻悻收手。

秦允显唇角微扬,神色难辨喜怒。他居高临下地睨着眼前这个矮小中年男子:“说到马尿,倒让我想起徐大人在山河县的另一桩‘美谈'。你不理民事,只顾贪图享乐,整日把酒持螯,歌吟笑呼。督邮代太守下县突来督察,你才想起旧案积山,赶坐高堂处理案子。可是醉眼乜斜的,把旁听的督邮认作犯人,硬按着人家下跪。事后,叫人家上报被罢了职。”

徐平脸上挂不住彩,舌头都打了结:“好、好你个浪荡子!什么讨活路,你是故意哄我过来,来找我的茬。”

秦允显皮笑肉不笑地说:“不,我只是好心告诫你,做了门候不比令长,若是眼神再不好,放了不该放的人进城,可不是罢职那么简单了。”

这段日子,徐平依仗秦诸梁的身份,哪个王公贵族不给他几分薄面?而今夜,秦允显上来就存心找岔子,还当众揭他的丑又言语侮辱。他忍不住,怒不可遏地跳了起来:“一个罪太子庶子,少拿着皇孙身份扬威风!你费尽心机主动请缨除游怪,不就是为了立功讨好垌岘王?实话与你说,徒劳往返而已!永安宫是陷在泥潭中爬不出来了,今夜你在劫难逃,不想着卷铺盖跑路——”

寒光乍现。叶兴已翻身下马,一把利刃横在徐平的胸前。

四周如石雕般的守卫终于有了动作,手中长戟齐齐转了过来。

秦允显却神色自若,连眉梢都未动一下。叶兴手中利刃又往前送了半分,在徐平脖颈上压出一道血线:“谁敢妄动,就先给你们的门侯收尸!”

徐平双腿抖如筛糠,斜着三角眼瞪着秦允显:“你想造反吗?我是垌岘王的人,你敢动我?”

“造反?”秦允显突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寒意:“这个词扣在徐门侯头上最为合适。道了那么些,你愣是半点没听明白,秦诸梁派你这么个蠢货把守安门,足以见得他乏才之至。不过,我也多谢你的提点,只是我若卷铺盖跑路,你和反贼垌岘王的人头我怎么取?”

说着,他双手结印变幻,忽有一道碧光自他掌心冲天而起。那光芒在半空中化作一尊形似玉麒麟,通体如碧水凝成,鳞甲间流转着莹莹清光——正是天兆国宝天禄!

“天禄,是天禄!”

四周守卫见状顿时骚动起来,手中兵器哐当落地。转眼间,城门前已跪倒一片,连头都不敢抬。

徐平豁然分晓,顿时吓得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他这才惊觉,原来秦允显早已洞悉秦诸梁安插他做门侯的真实用意。双腿一软,整个人如烂泥般瘫跪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咚”的闷响。

“皇、皇孙饶命啊!”他声音抖得不成调,“小的知错了!小的不该鬼迷心窍,跟着垌岘......跟着反贼秦诸梁谋逆,求皇孙看在......看在那点微末亲缘的份上,饶小的一条狗命!”

秦允显垂眸看着马下如丧家之犬般的徐平,唇角勾起一抹温柔至极的笑意:“徐大人这会儿倒想起要讲亲戚情分了?”

徐平双膝跪地前行,沾满灰尘的双手死死攥住秦允显的裳摆说:“皇孙大人大量!只要肯放了小人,皇孙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从今往后唯皇孙马首是瞻!”

叶兴见那双脏手玷污了自家主子的裳摆,当即抬腿狠踹。徐平如冬瓜滚出丈余,在地上蜷缩成团。

“你要是聪明,早明白我招你过来的用意,平心静气态度谦恭,我兴许让你死得体面些。只是你狗仗人势,以下犯上......”秦允显目光暗沉,侧目看向叶兴:“子悠,削下他的头颅悬于城墙外。秦风身居在东,舅舅外甥怕是许久不见,待会来了,两人正好叙叙旧。”

子悠是叶兴的字。

徐平裆前湿了一大片,张着嘴,还未吐出一个字,喉头鲜血飙了出来,没了头的身子挣扎两下,就不动了。

今夜是无眠之夜。

秦诸梁称国君病危不容乐观,以此将朝中重臣召集入宫。未央宫内灯火昏暗,文武官僚战战兢兢聚在一起。秦诸梁双手负在身后,来回踱步,履底与地面相碰发出噔噔响,声声如同麻鞭抽打着他们的神经,教人如坐针毡。

不久,殿门打开,夜风卷着寒意灌入。一个瘦高人影踉跄着扑进来,正是秦兆驰的近侍之臣,所担侍郎一职。

秦诸梁微微抬起眼皮冲他一点头,侍郎便往徐敦跟前而去。

徐敦是司徒,手掌天兆政务,宫内外大小事宜皆要过问。而今宫中大权虽落在秦诸梁手里,碍于徐敦是他的老丈人,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

徐敦抚着短须,着急地问:“主上如何?”

“主上......”侍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延清殿的方向,重重磕了好几个响头,哽咽道:“臣等无能,主上星驾!”

这一句话像道惊雷劈在殿中。有位老臣当场昏死过去,官帽滚出老远。官僚纷纷露出震惊之色,紧而有的跪在地上假装嚎啕大哭起来。有的则像木桩子呆在原地,似乎难以接受。

秦诸梁锤着胸口,仰面哭得撕心裂肺,一股劲生上来咬着牙冲向殿内的金柱,恨不得要随了秦兆驰而去,得亏被奴才们眼疾手快地极力拉劝着了。

徐敦抬袖拭去面上涕泪,长叹一声:“垌岘王节哀。国不可一日无君,还望以社稷为重。”说罢,朝侍郎暗使眼色。

国君下达诏书,均由侍郎传出。他会意地眼皮垂下,随之猫着腰快速来到秦诸梁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卷金色,道:“此乃先主遗诏,请垌岘王过目。”

霎时间,殿内寂若无人。众臣屏息凝神,只闻烛火哔剥之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那卷诏书上,仿佛连心跳都停滞了。

一些官僚不免得生出一身冷汗,太子虽被幽禁,但并未被先主废黜。此时莫名多出遗诏,无非秦诸梁借此顺势登基,同时也让他们做出抉择而已。

是忠于太子,还是效命于秦诸梁?

檀香烟雾缭绕,弥漫四处,他们仿佛立在云中左右摇摆不定。大殿此刻就是巨大的鸟笼,他们如同鸟雀被关在其中,周围一圈禁卫如猛虎眈视,就差拿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徐敦见他们犹豫不决,突然拔剑出鞘,寒芒乍现间,“轰隆”一声,熏炉应声而裂,香灰漫天飞扬。他剑锋直指群臣:“实话告诉诸位,秦风两万大军已至城外!尔等还要执迷不悟到几时?!”

文武百官面如金纸,官袍下的双腿顿时就软了,哪里还能站得住,直接下了跪。

“臣等......臣等谨听诏命......”

侍郎这才挺起胸膛,清了清嗓子,展开诏书朗声宣读:

“朕承天命御极三十七载,拓土开疆,夙夜忧勤。今沉疴难起,大限将至。太子秦淮近庸懦失德,不堪大任。垌岘王秦诸梁才德兼备,仁厚爱民......”

这头遗诏还未读完,外头冲进了个盔甲加身的少年,那厚唇圆目的模样,活脱脱是个年轻版的秦诸梁。他踉跄扑倒在秦诸梁脚边,盔甲叮当作响:“父丶父亲,救救、救命......”

未央宫位属于伏阳城西南方向,入了伏阳城,往南而行,便可直达北宫门。未央宫宫殿堂皇正大,分前后两殿,平时大臣上朝议会只在前殿,出了前殿脚下是一条长而直的白玉石阶。

秦诸梁的幼子秦雷正是负责未央宫安危的卫尉。

他虽不成器,私底下时而捉些鸟兽有刳剔缝合的癖好。但做了卫尉后,倒也算得上恪尽职守。每日雷打不动地绕着未央宫巡视,一刻不带歇的。这夜三更已过,困意如潮水般涌来,他实在支撑不住,才倚着宫墙小憩片刻。

待得奴才慌慌张张将他摇醒时,秦允显早已带着黑压压的禁卫逼近白玉长阶。火把连成一片,将夜色照得如同白昼。

秦雷素来胆小怯懦,平日连与人说话都结结巴巴。此刻见到这等大阵仗,顿时吓得睡意全无,慌忙抹去嘴角涎水,眼睛瞪着比牛蛋还大。

秦允显本不屑对这窝囊废动手,刚下马要劝降,才吐出一个“秦”字,却见秦雷如同见了鬼怪般,扯开嗓子鬼叫一声,转身就没命地逃窜而去,一溜烟没了人影。

未央宫千余名禁卫失了主将,顿时如拔了牙的恶犬,战战兢兢地向后退缩,兵器碰撞声叮当乱响。

殿内,秦诸梁从秦雷口里得到消息,震惊了好一会,才缓过神。火急领着一干人等从殿门而来,那些瑟缩的禁卫慌忙让开一条通路。秦诸梁在雕花宫灯旁站定,身上华服在火光下泛着暗纹——那繁复的龙纹刺绣与金线滚边,分明是精心准备多时的礼服。

“令则贤侄莫急,”秦诸梁从容唤着秦允显的表字,唇角含笑,“且看本王为你带了谁来。”

秦允显不由得蹙眉。

他与秦诸梁虽是叔侄关系,然却并不亲。在他还小时,秦诸梁就已经在了垌岘封地,若不是父亲惦念这个兄弟,时常挂在嘴边,他都不知道此人的存在。本以为这辈子与秦诸梁八竿子打不着,未曾想到现在不仅有交集了,还竟成了不死不休的仇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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