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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赌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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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午饭吃得食不知味。

作为把主动提出把银冽带回封家的人,封序南知道事有缓急,他也不想抓着旧事不放,但银冽堂而皇之问到外公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心底还是愠怒的。

银冽最终也没有再辩解。

却也没像气跑几个爷叔一样,再把杀人经过跟他说一遍。

银冽就只把哑叔的鱼汤喝得一点不剩,放下筷子起身,然后一个人待在中堂里许久没有出来。

下午四伯家又给封序南打来电话,说昨天给对方透了家里祖宗回来的消息,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听你扯什么山神猫妖,只发来一个新视频。

视频里的封震东看起来毒瘾越来越重,人已经瘦得脱相,视频外一只手伸出来,捞了一碗狗粮强行喂给他吃。

四伯母哭求封序南想办法,说到后面甚至骂起他来:“要不是你当初,信誓旦旦答应会保住各家平安,我们怎么会同意你个外家血脉的来继承封家,现在你要兑现承诺!要是救不出人我就告到上级去,说你霸占家产,残害其他直系继承人!”

封序南听完只回了句:“你跟他们说,钱快备好了,三天后当面交人。”

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他接电话的时候就在天井边上,屏风后的银冽有意无意地听清了所有对话。

哑叔正给他写这二十年间封家发生的大小事件,银冽此时上手拦了拦他的笔,开口道:“先告诉我,他继任家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哑叔想了想,然后低头开写。

他的字写得飞快,但也是这事儿太简单,没三两句就被哑叔说得清楚——

老二家主心梗死在家中,老三提出转让胜岁园分家。

只有小家主不同意,老三问:不转谁给这一家子找出路,你吗?

小家主答:那就我了。

银冽一手拿着那张纸,把上面寥寥几个字看了个来回,冷笑了声:“我不信这帮蠢货这么讲道理。”

封序南肯定还许了别的条件。

哑叔就又写:听说,是小家主用七小姐的嫁妆做了担保。

这些事,都是哑叔从当时在场的封家伙计那里得知的,银冽晓得哑叔这人靠谱,能这么说给他听,情况大约是八九不离十。

所以封序南能用外孙的身份接下继承,除了要帮四伯救儿子,还要给所有封家人闯的祸擦屁股,他要用很短的时间,在濒临死局的情况下救活封家这盘棋,否则不仅一无所获,还要赔上母亲的遗产。

这小子,闷不吭声要扛这么大事,也不知道图什么。

银冽却不由地想起,刚才饭桌上封序南说起他外公时的神情。

“先明,你说,五哥是气着我走的吗?”他忽然低喃一句。

哑叔笔尖顿了顿,摇了摇头。

人死如灯灭,这大概是没有人知道答案的事了。

银冽沉默半晌,随即指尖一转,那张纸就在他掌中无声地烧了。

那火是幽绿的,像他双眼里的颜色。

“我记得你媳妇家里本事不小,”银冽垂眼看着火光慢慢燃尽,然后一掌碾灭飞灰。

“你请她帮忙查一下,当初老三要出让胜岁园,是谁跟他接洽过。”

后院的舌头,前门的喇叭。

家贼联合外祸。

短短两天就有这么多端倪,可见对方之志在必得,气焰之嚣张。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这么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银冽能杀封家人,谁说别人也可以了。

午饭时不欢而散的气氛没有持续到晚饭。

哑叔做的菜太好吃,大概就算是仇家也能坐下先吃俩筷子再说。

封晓萤早就不哭了,抱着红糟鱼片拿勺挖饭吃,封序南又给她递纸巾,这回是擦嘴用的。

九月天黑得快,饭菜上桌前哑叔把厨房灯也亮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了哑叔这桌子菜,四个人坐好,忽然就不显得冷清,甚至有种大户人家过好日子的错觉。

“哑叔你真是太厉害了!人怎么能……吃得这么好……呜呜……”

封晓萤大拇指都竖弯了。

哑叔家也有个孙女,没有封晓萤大,所以宠起闺女来用的是未成年标准,又是递水又是端菜。

银冽“啧”了声:“这道鱼是给我做的吧,你放她跟前我吃什么。”

哑叔笑呵呵的,这时装作听不见了。

银冽一脸冷酷:“给他扣工资。”

这话是对封序南说的,封序南于是想起来,下午出门忙了一趟回来,忘了劳动合同的事。

“去忙什么了?”银冽夹了一条皇帝菜,状似不经心地问。

封序南也不瞒着:“去查了封震东租在外面的房子。”

原来封震东不止□□,他见二婚的媳妇还是怀不上,就干脆在外面包了个情妇,这房子还是四伯老两口给租的,在城郊新交付的一个小区,四千块钱一个月,上下复式楼,加起来有220个平方。

封晓萤竖起耳朵:“这么大?他在里面开后宫?”

封序南摇摇头,说:“放石头。”

银冽的眼睛瞟过来,很快猜到了:“他赌石?”

“嗯,而且赌的还不是一般石头。”

封序南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拇指大的鹅卵石,往桌上一放,那东西在灯光下并无异常,但脱离人手没多久,石头温度下降,很快显现出本相。

这根本不是鹅卵石,黑色的石面下,分明有一条细长的影子在游动。

银冽皱了皱眉,认出这是什么。

“蛊石。”

蛊石不是石头,本质上是一种茧。

这些蛊虫主要生长在横断山脉的三江谷里,未成熟时就会以石头的形态发育,最终变成各种各样的蝴蝶。

蛊石奇就奇在它变为蝴蝶前的茧阶段。

不知成因,蛊虫变态发育后的蝴蝶都是普通蝴蝶,但在化茧过程中,石中蛊有一定概率怀有神通,有的能引情,有的堪称剧毒,有的甚至可以救命,这种类型的蛊价格昂贵,有市无价,如果碰到合适的买家,一只甚至能开出数百万的价格。

蛊石的形态非常接近普通石头,混在山谷中几乎无可察觉,但近几十年来由于各种技术的发展,使用某些专业仪器就可以轻易发现蛊虫,蛊虫数量因此大大减少,已经到了稀有的程度,但赌蛊石的事情还是屡见不鲜。

“封震东在租的房子里弄了一件密室,连他的情妇都不知道。跟我去的老管事在二楼看见了开蛊石的工具,有点怀疑,就找房东要了户型图,查到了隐藏的房间。”

封序南说完,还是没忍住再吃了口鱼片,才继续说:“……他应该平时就在家里赌石,那间不到40平的密室就是他的赌石场。”

银冽意味深长地一笑:“哦,那我知道他为什么不孕不育了。”

蛊为幼虫,开蛊石就是生剖活胎。

既然赌的是蛊的灵性,那就更明知此物有灵。

几十年前谁都知道玩蛊石是断子绝孙的事,反而现在懂得禁忌的人不多。

这封震东能把自家都当成赌场,必定没少开石造孽,他是中毒已深,家里大人也没个懂事的,还不知道自己就算再换十个儿媳妇也是没后代的命。

一桌菜在封晓萤各种长见识的抽气声中吃完。

封序南查到的线索却还没说完。

他不仅在封震东的出租屋里找到了赌石密室,还发现了一个监控器。

那是封震东的情妇给自己养的小柯基安装的,封震东家有二婚妻子,并不住在出租屋,算是偶尔才来,所以还不知道这个监控的存在。

封序南在出租屋看了最近一个月的监控视频,封震东带回家的人基本上三五成群,上楼就是半天不出来,情妇就算在家也不会上去打扰。

蛊石赌起来也跟玉石差不多。

看成色,看纹理,有时候摇一摇听听声音,合意的按价格卖下来,切开,若是普通幼虫则血本无归,要是开出救命虫蛊那就一夜暴富。

许多人总以为自己掌握了甄别蛊石的火眼金睛,一赌再赌,一叶障目,殊不知相比起玉器死物,蛊虫的神奇之处本就在于瞬息万变。

哪怕是金灿灿的一颗蛊石,开出来的瞬间也有可能就变成了死胎。

世间变数,哪有被人眼看破的时候。

封震东最后一次赌石的记录是在十天前,来出租屋的是个光头大叔,手里提着一大个航空箱。

监控显示,大叔上楼一个小时后就灰溜溜跑出了出租屋,而封震东当天大发雷霆,在家里摔锅砸碗,把狗都吓尿了。

情妇说,从那天开始封震东就再没带人回过出租屋,她看见封震东接了几次电话,听起来都是要债的。

“绑架封震东的人要钱,跟这些要债的说不定有联系,我已经让人在查光头了。”

一顿饱餐加开会,哑叔贴心地送上几碗饭后水果沙拉。

这时封震东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嗯”了声。

银冽吃了一块沾了巨量沙拉的苹果,听见电话那头说:“查到了,光头和封震东是在一个赌石俱乐部认识的,这个俱乐部本身就是个高利贷组织,用赌石的名义哄骗他人贷款,据光头说,十天前那块石头就是封震东贷款四十万买下的。”

封序南不算意外:“这应该不是他第一次贷款,能查到他一共欠了那边多少钱吗?”

“还没查到,”电话那边的人说,“不过光头的说法是,这个俱乐部为了鼓励赌石,一般都有200万的借款额度,如果打电话催债,那可能已经借了超过200万。”

“——所以这个俱乐部很可能不会再借钱给他了。”

银冽忽然开口。

封序南闻言看向他。

“赌石赌博都是赌,嗜赌的人最怕什么?”银冽碰了碰那块蛊石,“比起输,赌徒往往更怕自己没有赌资,再也赌不起。”

那么事情的走向很明显了。

“也许最需要钱的人,是封震东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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