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笑的爽朗,桃花眼弯弯,目光黏在皇后身上,亲近都快溢出来了。
宋盈语淡淡的移靠在床头:“陛下想说什么。”
林妤闻着熏香中若隐若现的鸢尾花香,眸光沉了沉,舌尖下意识舔了舔犬牙,她想着每次和皇后相处时的生疏感,语气幽怨:“皇后总是不真心待朕,明明朕待皇后很是真心。”
真心吗?宋盈语没接小皇帝的话,只是顺着声音看去。
小皇帝的表情是纯粹的赤诚,还带着几分不知原因的不安,她自是知道她是真心的,只怪这真心太重,她赌不起。
林妤在那双冷清的的眸子里丝毫看不出动容,依旧不甘心的盯着。
奇怪,心里好像堵得慌,她本就清楚的知道皇后待她疏离,怎么皇后默认还会这么难受。
她试图细细去想,怎么也想不清那份原由。
小皇帝清明的目光暗淡下来,像是被抛弃的小兽,可怜又不甘的眼神扰的宋盈语心绪纷乱,她在想:小皇帝到底是个孩子,她这般做,是不是过于心狠了…
更何况,她就算这般,宋家就能躲过皇权的忌惮吗?
正直午时,阳光穿透初春的寒气,勉强让冷清的皇宫多了几分暖意。
忆清宫,宋玉今日得了恩准,得以见一面自己的女儿。
他目光落在站在那端着仪态斟茶,略显疲惫的女子,袖子下的手纂了又纂:“语儿。”
妻子死后,他几乎全部感情全放在这女儿身上,在宋家,那可是放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今才入皇宫多久,就成了这般。
他有些后悔前些日子的叮嘱了,用宋家束缚她,只因担心她惹得小皇帝不快,让她抛下自己的抱负,苟居这红墙中,真的是正确的吗?
宋盈语端茶的手抖了抖,茶水溅在她指节,留下一抹红:“您该称本宫为皇后的。”
“……”
他错了,大错特错了,眼前人与他记忆中的孩子艰难重合,像是丢了魂,宋玉喉咙哽塞,后苦涩道:“或许陛下并非薄情寡义之人,是臣愚钝。”
宋盈语没应声,只是睫毛闪了闪。
“娘娘大可顺心而为,陛下若仁义,不会容不下宋家,若不仁,便如何也容不得宋家。”
宋盈语这些天也想了很多,也意识到父亲那番话从来都不是困住她的原因。
大婚以来,父亲不知,但她可是将小皇帝的举动和态度看在眼里的——后宫各事全权交给她就算了,又日日宿在忆清宫给足了她重视,虽然会摆着架子但又处处顺着她。
想到这里,她不动声色的抿了口茶咽下,将目光移在半开的窗户处,徐徐开口:“本宫有些不知…如今是怕陛下无义,还是怕陛下无情了…”
小皇帝越是这般她越怕,怕在那片赤诚下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怕她亲手磨尖皇权的‘刀’,回身发现,刀尖指着自己。
窗外,干枯的枝桠被风扰乱,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断。
风停,宋盈语望着宋玉的背影,眼底多了几分清明,或许小皇帝有了别的坤泽,就会只与她做名义上的帝后…
林妤不知道忆清宫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自家皇后偷摸又做了什么决定,她苦着脸批阅奏折,笔下的‘阅’和她的脸色一样难看。
正直此时,外面候着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的给张公公传话,而后悄悄退了出去,张公公弓着腰凑在案前:“皇上,皇后娘娘念您劳苦,送了膳食来。”
林妤手上一顿,刚才工作的怨气一扫而光,将笔往笔筒上一插,三两下将奏折堆在一旁:“布膳!布膳!”
她现在有多高兴,下一秒就有多惊恐,只见她目光的尽头,明落端着食盒,一步步正在靠近。
吾命休矣!
她猛地往后挪了挪椅子,瞪了眼案侧笑意盈盈的张公公,小脸白了几分制止道:“咳咳!朕似乎不怎么饿了,你再送回去吧!”
皇后的好意她还是心领了吧…
明落脚步顿住,冷漠的目光染上些许迷茫,她看出来了,这兆国皇帝似乎很是惧怕她,为什么?她想到太子说的话,眼神变得晦暗,莫不是这皇帝知道些什么?
“娘娘让奴照看陛下用膳。”
明落性子死板,杵在门口不愿离开。
“……”
缓了口气的林妤单手靠在椅子上,歪坐着琢磨片刻,反应过来她的皇后还是没放弃给自己纳妾,她有些气闷:“那你去告诉皇后,朕有手有脚,不需要人照看!”
她这身子才15,就算是要纳妾,皇后也未免太急了些!
…就那么讨厌她吗?
是夜,林妤难得有骨气了一回,晚上直接住在宣政殿,许是习惯那人陪着了,她一人没感到什么睡意,便坐在案桌旁勤快了一回。
她不太熟练的摆弄着毛笔,在宣纸上颤巍巍的练起了字,不是勤快,她只不过不知道该做什么,这里的读物文绉绉的,比以前上学时的数理化还要惹人烦,她本就不是什么有特长的人,哪怕穿越了也依旧普通。
小皇帝赌气的行为在张公公眼里就不是那个味道了,要知道小皇帝今日粒米未进,眼下更是没有就寝的意思,他大胆猜测着,小皇帝莫不是和忆清宫那位闹了矛盾,现在在等人来哄?
他在外来回踱步,几番犹豫下决定擅自去请那位,想罢,他安顿好侍卫和太监,快步离开。
此时,忆清宫的灯火也亮着,宋盈语倚在榻上翻阅着话本,目光时不时会向殿外投去。
果然没来啊,她心底好像有些轻松,许是轻松吧,起码她这样觉得的,至于失眠,她只当是耳边突然清净,自己不太习惯。
不知过了多久,张公公求见的消息传来,宋盈语眸子诧异的眨动,披了件衣服,命人拉了屏风后将其请进来。
张公公气喘吁吁的,在屏风外虚虚的行了礼道:“奴才是来请娘娘的。”
他想着小皇帝在宣政殿生闷气就很是不忍:“陛下明日还有早朝,还望娘娘能去劝陛下早些休息。”
“……”
小皇帝今日未离开宣政殿她也是知道的,但那是小皇帝的意思…嗯…小皇帝不会真的因为白天的事在怄气吧?
宋盈语后知后觉,在她看来,往小皇帝身边送人是很平常的事,毕竟这偌大后宫,不可能一直只有她一人。
到底,她还是鬼使神差的跟着张公公走了,小皇帝年幼,真伤了身子大兆可找不到第二个皇子了。
宣政殿内,这才一会儿,案桌上便堆满了废纸团子,刚才还在练字的林妤正拿纸团子往灯盏里扔,一个一个的烧成灰。
宋盈语来时看到的就算这样一幅场景:小皇帝冷着脸盘腿坐在椅子上,灯盏里的纸灰堆出不少来。
林妤在她来时耳朵就竖起来了,熟悉的气味停在不远处,自己只是想不去惹人烦的,等她来后心里竟多了好多委屈,她鼻子酸酸的又不愿被察觉,只得扭过头闷闷的“哼”了声。
好嘛,还真是在同她置气,宋盈语看着小皇帝悄悄抬手揉眼睛,到底是个孩子,她不过是想早些解决自己的顾虑,竟忘了小皇帝不到16,是个连信息素都没有的乾元。
“臣妾接陛下回去?”
林妤听着头顶清婉的声音,死死按住自己想跟着走的心情:“哼!”
“反正你也烦朕,朕都如了你的意,又来这里干嘛?”
小皇帝很努力的凶道,但平时的她都很难唬住宋盈语,更何况是现在这样。
“臣妾未曾烦过陛下。”
又是这句!又是!林妤低着头,泪水冒得更凶了,她袍子下的拳头攥紧,委屈,迷茫,甚至带着穿越来的不安,情绪冲垮她的理智,她猛地抬起头,如要咬人的小狗,一句接一句的。
“不喜便是不喜,朕可没有要勉强你!”
“朕许是不够聪明,但也不是蠢的。”
“从大婚那天皇后就在推开朕!朕都看在眼里。”
“朕自诩待你还是不错的,可你呢?”
林妤将自称咬的很重,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强势些,可当她凝视着宋盈语得眼睛,被那目光里得探究搞得略显无措,又慢慢垂下头,声音愈来愈弱。
“你是不是觉得朕好哄的很?随便搪塞两句朕就会信?”
“…朕都没去烦你了…朕也不是死缠烂打之人。”
“你且回去吧,不必碍于身份哄骗朕。”
最后一句声若蚊蝇,像是担心真被抛下。
宋盈语看着耷拉脑袋抽泣得小人:“臣妾当真不是厌烦陛下。”
林妤抽了抽鼻子,抬手胡乱擦几下脸,掰着手指一件一件算:“你敷衍朕,还往朕身边送人,朕送的东西都没见你碰过。”
“这不是厌烦是什么?”
……宋盈语沉默了。
她怎么说?敷衍是因为不敢干政、送人是害怕纠缠不清、至于那些东西…抱歉,真喜欢不起来…?
她斟酌良久,决定倒打一耙:“臣妾以为陛下心有所属,婚前那次晚宴,臣妾也是在的。”
林妤:?
小皇帝傻眼了:“朕没有,朕才不喜欢呢。”
她只是想好好活下去。
“是臣妾误会了。”
宋盈语一本正经的道歉,心里悄悄补充了句:小皇帝其实真很好哄。
林妤自是不知道的,她眸子亮亮的,眼尾通红,可怜又乖巧的再次确认。
“不敷衍朕了?”
“嗯。”
“不给朕送人了?”
“嗯。”
“朕送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