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脸娇羞,惹得姚州有些好奇。
他在各种风月场所都见到过南溪,他起码只是喝喝酒,听淸倌儿唱唱曲儿,而南溪不一样,次次都窝在温柔乡里不亦乐乎,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可是追着个姑娘要给人家赎身来着。
这样的人,还能有这幅模样?他刚要问什么,话就被林妤截了去。
“此事便暂且定下”,林妤说着抿了口热茶润嗓子,不放心的瞧了眼南溪,又对姚州叮嘱:“南溪身为坤泽,又无武力傍身,在军中难免受刁难,你且照看些。”
姚州应下后,林妤叫来个小太监,让人把他领出宫,然后偏头看向语儿。
南溪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在小皇帝看过来的时候,蹲下躲在宋姐姐身侧嘀咕:“怎么就暂且定下了,我还没说去呢。”
这是怕许思秋不跟着她走了,林妤瞅着她调侃:“你去问,不行朕把人给你绑去。”
“……”
南溪眉头皱起,心不在焉的导致她根本没听出小皇帝的打趣,丢下句“才不用,只是些吃食,我可不稀罕”就走了。
出门的时候还险些被门槛儿绊倒。
人走了,林妤偏头瞧向语儿,莞尔道:“她这是在忐忑什么?人家都追她到宫里来了。”
宋盈语浅笑着猜测:“许是之前许思秋去祈福没带她,她多想了吧。”
得了闲,林妤又回到床上的桌子前,把绫锦铺在桌子上,手上拿着根毛笔比划着,迟迟不落笔。
许久,她把笔又放回去。
“我就这么下旨给姚州是不是太突兀了,可暗自把他和南溪送出去,荣王不可能收不到消息。”
这人说话时嘴角耷拉着,两个胳膊一伸,接着上半身就全趴在桌子上了,宋盈语抬手把砚台挪了个位置,又命人把晚宴上清点出来的伤亡名单呈给林妤。
“有死伤的氏族需要慰问和安抚,使团那边亦然,而徐统领、竹二和张公公一样护驾有功,皆由一份圣旨交代下去,明儿个召朝臣到御门前,当众宣读。”
如此一来,荣王不会认为姚州一个纨绔子弟是去边疆夺权的。
她说完,林妤琢磨了会,坐直身子,把毛笔换了个方向,笔尖冲着自己,这种圣旨要注意的可就多了,赏多少,怎么写她都不会。
宋盈语看懂她的意思但不愿:“我念,你写。”
“我的字?明儿个太监宣读时要是认不出,那太监怕是要枉死了”,林妤把手收起来摇摇头。
宣读圣旨可是不容出差池的,念错了,便是假传圣旨。
她言之有理,宋盈语只得拿起笔,边念边写,想着这人能学去一二。
她这么想,林妤却是竖起耳朵,心思被耳边咬字清晰还刻意放缓的音调勾了去。
“……林妤。”
宋盈语开口把这人魂唤回来,目光嗔怪,偏偏回过神的林妤还一脸迷茫,歪着头瞧她。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解释:“你总要学的。”
这事林妤已经想通了,她不接受这里的思想,但总要学着做个皇帝,不仅如此,想到晚宴上的险境,她视线转冷:“我想请个帝师。”
帝师授的可不仅有治国之道,还有谋略、兵法、骑射和武艺,宋盈语抬眸,瞥见了林妤不加掩饰的决绝。
她思忖片刻,挑了个合适的举荐:“可以提拔刑部尚书南承安,这人不属于任何党派,正直却懂变通,文武双全,之前任过承忠学宫祭酒。”
“……那个天天俩手一揣啥事不干的老头?”
林妤很快在脑袋里找到这个人,从一品,上朝的位置离她不远,天天就在台阶下前排站着,从来不弹劾谁,也鲜少有事启奏,总是俩手捏着个笏板一本正经,实则林妤好几次看见他偷摸眯着睡觉了。
她对这人还挺满意的,提拔起来合适,祭酒也就意味着学生不少,会有些关系,不过最满意的还是那老头的性子,想到这个,她认可的连连颔首。
“甚好,那些官员劝我充盈后宫时,那老头在那打瞌睡。”
她这不像夸赞的夸赞,听得宋盈语笑出声来:“南大人可精明着,南家这一辈就南溪一个坤泽,还是个有婚约的,故而你充盈后宫与否,都和南家无甚关系,他没必要冒着风险得罪于你。”
谈笑间,她拟好了圣旨。
莹儿上前来在桌子上点亮灯火。
林妤顺着窗户看去,这才发觉天边多了抹红阳,她只是多看了几眼,脑袋就被人拎着耳朵转回来,眼前多了份对着她的圣旨。
“你看看……”
宋盈语话还没说完,林妤就把圣旨递给小太监了,然后侧着头问:“看什么?”
“……”
宋盈语不语,只是脸色多了几分恼。
她自然是说看圣旨上的内容。
林妤其实是知道的,她见语儿生气了,吐了吐舌头笑道:“哪里用看?你安排必然要比我妥帖。”
宋盈语在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瞧见自己的身影,林妤的语气又是全然的信任。
好似从她入宫来,这人就莫名的依赖她,根本不像父亲和她讲的那般忌惮宋家。
这人是从她入宫前的那几日来的吧。
想到这,她轻叹,话锋一转:“你可不能这样轻信他人,哪怕用的人是我举荐的,也要提防。”
“晓得。”
得了准话,宋盈语估摸了下时辰,起身去往宫凤池。
林妤见人走后,又记起之前画到一半的设计图,她是想穿上她那个世界的衣服给语儿看看的,可那设计图被她一气之下弄脏了。
不过也罢,她现在可不想只穿那个世界的衣服给语儿看了,若是可以,她还想语儿穿穿看……干脆重画好了!
想着,她缩进被窝里,激动的滚了滚。
翌日,林妤这几天身子未痊愈,不用上朝,上午太监宣读圣旨后,她召见了刑部尚书,而户部尚书因为请见,也被一同领往忆清宫。
她起身去了忆清宫偏殿,没多久二人就被小太监引着进来。
他们扯着衣摆跪下,以头磕地:“臣恭请圣安!”
“免礼”,林妤摆摆手,指了指椅子又道:“坐,不知二位爱卿找朕何事?”
提起这个,户部尚书就又要下跪:“陛下赏犬子步兵副尉一职,臣甚是感激,但犬子才能浅薄,难当大任!”
说话间,他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林妤靠在椅子上,抿了口茶,她昨日话说的太多,今天嗓子的情况不太好:“姚尚书谦逊了,朕可是瞧见,姚副尉一身功夫不错。”
户部尚书一想到自家儿子坤泽的身份,就觉得脖子凉飕飕的,继续劝说道:“空有身蛮力,能入的了陛下的眼是犬子荣幸。只是陛下有所不知,犬子日日无所事事,书亦是没念过多少,怕是担不起步兵副尉一职!”
昨日姚州与他说了小皇帝任命一事,他自是不同意,但那崽子铁了心的要去,他再追问,那崽子就一副不可说的样子。
简直胡闹,这要是被小皇帝知道他坤泽身份还了得?而且边疆那种地方变故多,他就这么一个孩子!
孩子当官还不愿意?林妤有些搞不懂,她往门口处瞧了眼,没见到语儿才又收回视线,召了小宫女,然后凑上去小声道:“去叫皇后,就说户部尚书来了。”
宋盈语在御花园散步,听到消息才记起她忘了与林妤说姚州身份的事了,如今户部尚书找来,肯定不能当人面说,于是她托人去藏书阁把户部这些年呈上来的报告取来,然后拿着册子往忆清宫去。
偏殿里林妤还在和户部尚书掰扯,这个老头真犟!平日里拨个银子扣扣搜搜就算了,用他个人还不给。
她嗓子隐隐作痛,喝茶的频率勤了不少。
宋盈语来的时候,就看见林妤一脸麻木,时不时的喝口茶,而户部尚书劝的吐沫星子横飞。
同样麻木的还有坐着的刑部尚书南承安。
林妤瞧见她眼神都亮了。
宋盈语拿着册子走进来,把东西递给林妤就走了。
就走了?林妤眨眨眼,迷茫的翻了翻册子,见其中有一页夹了根草,她草草看了眼,又前后翻了几页,这才了然。
语儿是让她拿户部多拨银两的事威胁他。
“姚副尉的事暂且不论,朕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翻看户部报上来的账,发现年年拨给边疆的银子竟有二百万。这边疆的战士,日子莫不是过得比朕还好?”
她笑意盈盈,眼底却泛着冷意,说话时把册子递了出去。
户部尚书话哽住,颤颤巍巍的接过册子,翻看几页后瞪大眼睛,这盖的印鉴是他户部的,可他记得他盖印鉴的账都是一百五十万。
这足足多出的五十万两,他若是说不出个所以,他这脑袋,怕是没姚州的欺君之罪也要掉了。
一时间,他额间渗出汗。
他很快想到他亲手提携的李侍郎,也只有那人,才有机会碰到他的印鉴。
户部的账要入了藏书阁,管国库的太府寺卿才会开库门,这才导致小皇帝看到的账和他的不同。
有了头绪,他磕着头道:“户部有奸人!陛下给臣一个月时间,臣必定自证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