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人，秦桧的嘴角抽得更加厉害了。

“两位殿下怎么来了？秦忠呢？”秦桧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自家导航仪小厮的踪迹。

“先生，听说你酿了葡萄酒，我是来讨酒的。”赵梧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嘻嘻地道明了此次来意。

“我是奉大哥之命来督促他的。”赵老八赵棫抬了抬下巴。

葡萄酒？秦桧转头看了站在一旁的小明子一眼，只见小明子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秦桧了然地点了点头，估摸着他送去的那葡萄酒半路被这两家伙打劫了，他无奈地看着赵棫小哥俩，说道：“吃这么多酒，当心变成酒鬼。”

“不会不会，李白斗酒诗百篇，梧儿斗酒踢蹴鞠。”赵梧依旧笑眯眯地说道。

“到时候恐怕是被蹴鞠踢。”赵棫非常愉快地戳穿了幼弟的梦想。

赵梧闻言，瘪了瘪嘴，脑袋微微一扬，撞到了赵棫的下巴，疼得赵老八龇牙咧嘴，却又拿幼弟没办法。

“秦大人，您上马车吧。忠小哥见我们与大人同行，便先行回去了。”小明子躬身说道。

“呵呵……不用了，我走路就行了。”虽然他曾经担任过马车上这两个小孩的老师，但如今绝对不敢与他们平起平坐，更何况同坐一个马车，秦桧连忙拒绝了这个提议。

“那梧儿与先生一同走路。”赵梧一听，手脚并用地从马车上下来，一把抱住秦桧的大腿，赵棫拦也拦不住。

低头看着那张笑容灿烂的包子脸，秦桧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伸手欲捏，却瞥见站在马车旁的皇家侍卫，心神一凛，改捏为摸，眯眼一笑，说道：“为了早些吃上葡萄酒，殿下还是与八殿下一同坐车吧。”

“那先生一起。”赵梧扯了扯秦桧的衣角，说道。

看着一脸执着的赵梧，秦桧不知该说些什么。

“先生，我们又不是小娘们，您何必扭扭捏捏，还是快些上来。”赵棫双手环在胸前，说道，“再说了，您就两条腿，还走得过这四条腿的马？”

秦桧一头黑线地看着赵老八，这小子会不会说话啊，居然说他比不上畜生。

“秦大人，您还是上马车吧。”小明子搬下一张车凳，笑容可掬地说道。

“先生。”赵梧又扯了扯秦桧的衣角。

“微臣逾矩了。”秦桧做了个揖，将小正太抱上马车，随后也踩着车凳上了车，跟着小正太一同钻进车里。

马车甚是宽敞，能同时容纳五六个成年人，如今只塞了一个成年人和两个半大的小孩，那更是宽敞不过，秦桧刚刚坐稳，赵梧便如同泥鳅般钻进了他的怀里，两只又短又胖的小手努力地搂住他的腰肢。

“二十殿下怎么了？”秦桧知道这小正太比较黏自己，但是像今天这样倒是少见。

赵棫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反而是挑起窗帘看向外面。

“先生，梧儿明日便要离开京城返回宗院了。”赵梧有些闷闷地说道，仰起头，秦桧居然从这小家伙的脸上看到离愁别绪，“梧儿舍不得先生。”小正太嘟起的嘴巴完全可以拴一头成年的毛驴。

赵棫沉默不语。

淡淡的哀愁在这不算大的空间里蔓延开来。

秦桧伸手点了点赵梧的鼻子，半开玩笑道：“是舍不得微臣酿的那些葡萄酒吧？”

小正太眼眶微微一红，再度将小脑袋埋进了秦桧的怀里，闷闷的声音传来：“梧儿最是舍不得先生，当……当然，也有些……有些舍不得葡萄酒。”

在听到前半截话的时候，秦桧美得找不着东南西北，但后半句出来后，他就有几分哭笑不得，低头看着赵梧的头顶，抬手摸了摸，随后抬眸看向赵老八：“八殿下，您与二十殿下来找微臣不只是为了微臣那点葡萄酒吧？”

赵棫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先是盯着赵梧，然后抬头看着秦桧，最后咧嘴一笑，说道：“先生，您可否帮我与二十哥向父皇求情，准许我们留在京城，金国使团一离开我们便赶回宗院。”

秦桧眉头一挑，问道：“为何？”

“啊？”赵棫一脸不解地看着秦桧。过了一会，他醒悟过来，“先生是问我们为何要留在京城还是问为何要请你向父皇求情？”

“两者皆有。”秦桧点了点头。

“那先生可否先应下，再听我说缘由。”赵棫眯起了双眸，他的眼睛本来就不大，这么一眯便成了一条线。

“没有理由，让微臣如何答应？”秦桧身体微微往后一靠，靠在了木质的车壁上，反问道。

赵棫眼睛一亮，连忙扑了上来，将赵梧压在身下，说道：“我和二十哥想亲眼看看这金国的蹴鞠队究竟有多厉害，至于为何找上先生，那是因为……因为……”赵棫有些别扭地说道，“大哥不帮我们向父皇求情。”

“哦。”秦桧了然地点了点头。

“先生，我已将理由说出，您可是答应了？”赵棫脸上已经笑开了花，赵梧小正太也是一脸期待地看着秦桧。

“微臣与太子殿下保持一致的意见。”秦桧一字一顿地将赵棫脸上的笑容撕碎。

“先生。”赵棫坐直身子，沉下小脸，道，“您方才明明说没有理由，您不答应的，但如今我已说出理由，你为何还是不答应。”

“八殿下，微臣自始自终都不曾提到您说了理由，微臣便答应。”秦桧乐呵呵地为自己辩解道。

“您……”赵棫气结，“您就是一无赖！”

“不不不……”秦桧竖起食指，摇了摇，说道，“殿下错矣。官家金口玉言赐封微臣为痞子，而不是无赖，请殿下可不要随意更改微臣的封号。”

赵棫气鼓鼓地瞪了秦桧一眼，转头看向了别处。

赵梧见兄长的请求在先生面前再度碰壁，便打消了继续留在京城的心思，在秦桧怀里扭了扭身子，转头看了赵棫一眼，随即仰头看向秦桧，小手牢牢地抓住秦桧的衣襟，说道：“梧儿还有一件事想求先生。”

“什么事？说与微臣听听？”秦桧飞快地扫了赵棫一眼，低头问道。

“先生，您那手指转蹴鞠的技艺可否教与八哥？”赵梧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秦桧闻言先是一怔，他没有料到这小正太向他提的要求竟是这个，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赵梧，眼角的余光瞥见赵棫微微向他这边倾斜的身子，过了一会，他反问道：“殿下可否与臣说说原因？”

赵梧年纪虽小，但心智却比他的年龄要大些，他从方才八哥的惨痛案例里吃到了教训，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八哥昨日拿了葡萄酒，分了一些给梧儿，梧儿拿给母亲吃，母亲颇为高兴，可梧儿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分给八哥的，便想着上次先生答应只教我一人那手指转蹴鞠的技艺，故而……故而想要先生也教教八哥。”

秦桧听得一头黑线，原来，还是那筒葡萄酒惹的祸。

“可微臣家中并无蹴鞠。”秦桧道出了他的难处。

“无妨，我带蹴鞠来了。”赵老八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听秦桧这么说，连忙插话。

秦桧万分无奈地看着两位皇子，敢情这还是做了两手准备。

回到家中，由于秦忠的先行报备，所以饭桌上的碗筷多了两副，虽然来得是外男，但终是两个半大的孩子，所以李清照与王氏也没有避讳，秦忠领着两侍卫与小明子到偏厅用膳。对于赵棫与赵梧哥俩的来历，秦桧给的解释是上峰家的孩子，平日里经常去鸿胪寺走动，一来二往地就熟了，因为有事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舍不得秦桧，便央求了父母，带着侍从，小哥俩一起来吃顿饭。

对于秦桧的解释，王氏没有半点的怀疑，赵明诚夫妻俩也没有说话，一顿饭吃得非常地欢快，就连赵风小包子也因为有同龄人的加入，多吃了半碗饭。

晚饭后，悬挂在屋檐下的灯笼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将整个院落照得仿若白昼，院中的那株老桃树随风舒展着枝桠，时不时地从树上传来几声秋蝉的鸣叫，配合上桃树叶摩擦的声响，奏起了一首秋夜曲。

“先生，先生，给。”赵棫将蹴鞠塞进了秦桧的手里。

“刚吃饱饭，歇会可好。”秦桧抱着球，有些无奈地说道。

“先生只需动动手指罢了，运动也不算剧烈。”在秦桧的教导下，赵棫知道饭后不能剧烈运动，他反驳道。

“姨父，你这是要做什么？”赵风小包子与赵梧小正太手牵着手走到秦桧身旁，包子仰头问道。

“先生要为我们表演杂耍。”小正太解释道。

“杂耍？姨父也会表演杂耍？可是昨夜我们看到的那什么胸口碎大石、呑剑、喷火之类的？”小包子闻言，面露喜色，连忙问道。

赵风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秦府的小厮丫环不说，就连赵明诚与李清照也走出膳厅，站在一旁围观。

秦桧握着蹴鞠的手冒出了青筋。

“先生，不如让人抛球与你，这样教起来更为方便。”只要涉及到蹴鞠，赵棫的大脑转得比任何人都要快，他朝其中一个侍卫招了招手，“你来。”

侍卫得到了命令，解下腰间的刀递给同伴，一路小跑上来，站在赵棫面前，行了一个礼，聪明地没有叫出赵老八的名号。

“你叫什么名字？”赵棫点了点头，从秦桧手里接过球，递给侍卫，随口问道。

“小的周黑崖。”侍卫挺直胸膛，朗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