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难道没人知道了吗?
对上俞双久疑惑的眼神,卫柠没有说话,忽然,她眉头一挑,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双久,你杀漏了一个人。在我对上驱雪鼓的时候,那个人往那边跑了。”
顺着卫柠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不远处的一处屋子,俞双久说,“你在休息吧,其余的交给我,放心,我很快回来。”
在话尾,她补上了一句,“毕竟,它正处于虚弱状态,不是么?”
“双久,辛苦你了。”
注视着俞双久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卫柠脸上的笑意在一瞬间消散了,变得阴沉冰冷。
紧接着。
啪!
程七伪猛地被抽了一耳光,他歪着脸,嘴角溢出的鲜血顺着下颚向下滴落,苍白的锁骨上很快生出了许多红色的小点。
这些点堆成红色的裂纹,一眼望过去,低垂着眉眼的男人像极了一尊正在皲裂的白瓷。
“收起你那副可怜样子。”,卫柠冷声说。
那一巴掌打得很重,卫柠显然是高傲的,她居高临下地睨着跌坐在地的程七伪,从高处落下的视线和呼吸很巧合地扫过男人线条流畅的手臂,劲瘦的腰身,无处安放的长腿。
还在讨巧卖乖,她想。
卫柠蹲下身,捏起程七伪的下巴将他的脸扳过来,不容反抗地逼他看向自己,“张开嘴。”
显然面前的男人并没有料想到卫柠的举动,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愣怔。
这零点几秒的犹豫疯狂地挑逗着卫柠的神经,尽管这显然不合理,但那又如何?卫柠向来对自己病态的掌控欲感到坦然。
卫柠微微皱起眉,眼眸中玩味的神色一点点沉下去。
崔逢心脏猛地一跳,几近惊慌,胆怯地张开了嘴,五官因为激烈的情绪而有些扭曲,特别是他那双血丝还没消去的眼睛,完全地湿润了,身体甚至开始颤抖。
在到达极点的恐慌中,程七伪突然大脑一片空白,像是有无数烟花在炸开。
是一个充满血腥味的吻。
异常粗暴,分不清到底是情人间的舔舐,还是两头猛兽在互相撕咬,带着迫切地希望对方死亡的怨恨。
这股强烈的怨恨纯粹地来自于自己的身体,情绪,无论是强大还是弱小的一切都彻底裸露在对方面前的羞耻感。
谁会不为此感到羞恼呢?
因此,带着兽性的酣畅淋漓的肉.体接触成了唯一的出口,那些抵触,不知所为的情绪都从这里喷涌而出。
卫柠自始至终都是处于上位的,她单手撑在程七伪身侧,让他仰着修长的脖颈吞咽,承受她的气息。
在程七伪望不到的视角里,卫柠的眼睛和这苍茫的冬日一样冰冷。
【15分钟倒计时结束,恭喜玩家成功完成支线任务限时冰雪,获得2000积分。】
怀里的温度消失了,卫柠眼睫一颤,她已然离开从驱雪鼓的传说中离开了,站在她身侧的是俞双久。
最后一个鼓点落下,耳边传来王叔的声音,“这一曲演奏完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话刚说完,他沉默地走到大门前,赫然是赶人的态度,视线紧紧盯住那些被外来人触碰的驱雪鼓,好像上面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正巧午饭时间到了。”,谢为加说,“各位旅客,请跟我来。”
被鼓点震得回不过神的外来人愣愣地跟着谢为加往外走,卫柠衣袖下的指尖一动,她看见了连尼和连顺,和其他死在了匠人屋子里的人。
他们背对着卫柠,行走的步伐有些僵硬,面对别人的搭话也不回应。
俞双久面色严峻,和卫柠对视一眼,决定按兵不动,分出心神关注这些人,重点是连尼和连顺,还有陈裴裴。
她的眼神是最呆滞空洞的,从卫柠的位置看过去,能发现她眼里的红血丝没有消退,反而比呆在传说里时更要密集了,粗壮得像是红蜘蛛的腿。
还是早上的地点,可以听见后厨里锅碗瓢盆的响声,为这座小镇添上了一丝浓厚的烟火气。
可惜的是,它的食客们看上去心事重重。
刑无千耷拉着眉眼,在俞双久不耐烦的冷眼下才停止叹气,他强撑着维持脸上慈祥的笑容,忽然嘴角一僵,低声说,“有些人没来。”
卫柠闻声回应,“除了我和俞双久,奏响驱雪鼓的都没来。谢为加给出的说辞是,他们身体不适,回民宿休息了,有人会给他们送餐。”
“那人就是我。”,易坐新对上三人看过来的视线,下巴轻轻一扬。
看他那得瑟样,刑无千撇嘴,忽然凑近过来,“你去找谢为加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她的脸。她一直戴着帽子,肯定有古怪。”
"没有。",易坐新说,“无论从那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的嘴,自此以上都被盖在阴影里。那层阴影厚实得简直像一堵墙。”
打断他们的是猛地涌来的一股香气。
卫柠从未闻过这样的香气,最直接地勾起身体本能反应的气味,瞳孔不受控制地失焦,直到手边传来异动她才清醒过来。
俞双久担扰地看着她,卫柠是他们中反应最大的一个,任谁第一眼看上去,都觉得这人理智已经全线崩盘,会好奇地上前询问。
一问一个破绽。
卫柠自己也解释不了其中的原因,她选择看向问题本身。
随着食物端上来,谢为加说,“今晚在小镇中央会举办篝火舞会,希望每位旅客都可以来穿上小镇的民俗服饰参加。”
“管理民宿的阿婆们已经在你们的房间里放好服装了,你们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准备。”
准备送死吗?刑无千僵硬着笑脸想。
他侧头去看齿面小队的队友们是不是抱着一样的想法,却发现易坐新和俞双久面露震惊,完全不顾身份暴露的风险盯着一处。
刑无千顺着视线看过去,他的动作太慢了,闯入眼帘的只有神色冷淡的卫柠和她面前早已空荡的餐盘。
刚端上来一分钟而已!
甚至他还没得及看清到底是什么食物这么香。
所有玩家必须完成的支线任务——必须吃完小镇居民准备的所有食物,这似乎是解释卫柠行为异常的唯一理由。
“很好吃,赞美小镇。我先回民宿为晚上的篝火晚会做准备了。”,卫柠说,没有留给身后的刑无千等人多余的眼神。
真敷衍的赞美。
俞双久等人嘴角一抽,他们很显然也被卫柠敷衍了。
回到民宿后,卫柠第一件做的事并不是去看阿婆准备的民俗服饰,而是站在去往三楼的楼梯口。
连尼和连顺的房门紧闭着,门缝里没有光透出来,但卫柠能够听到粗重的呼吸声,隔着很远都能听到,像是整个肺腔被灼烧过一样,刺耳尖锐。
脚下的木板还是很狭窄,卫柠心想,她故意加重了脚下的力道,想看看第一天见到的虫子会不会再次从纤薄的木板里蠕动着钻出来。
那些异常肥大的白色虫子。
卫柠内心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她能感觉到虫子和她有关系。
一阶一阶走上去,无事发生,卫柠回头去看木板,心里有些烦躁,预想中虫子会爬出来的。她特意比其他人回到民宿,制造时间差,就是为了虫子。
压着心底的情绪,卫柠来到连尼的房间,确认走廊里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卫柠合上了门。
转过身后,卫柠眼球一震,站在原地不动了,视线死死锁定在面前“静止”的生物身上。
它显然注意到了这个蹑手蹑脚的访客。
它的眼球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卫柠走进来,关上门,转过身,如果那东西还能被叫做眼球的话,苍白,凹陷,尖锐。松垮的眼皮拉得额外长,几乎和嘴黏在了一起。
看起来,它并不熟悉人体五官应该摆放在哪个位置,以至于整体看上去惊悚又滑稽。
卫柠眨眨眼,走近它。
它不是连尼,但连尼是它。
准确地说,连尼被挖空了,再一次地,他的身体组织,脏器血肉都凭空消失了,只剩下一张完好的人皮坐在床上。
没了支撑的表皮当然垂落耷拉下去,没有固定的方向,像是融化的蜡烛一样东倒西歪,眼眶整个滑到嘴胸口,手臂,大腿上的皮全部融到一块。
那这张人皮是怎么坐在床上,凝视着卫柠的呢?
卫柠抬起手,手臂猛地用力,把它推倒了。
像干瘪泄气的气球一样,臃肿的身体眨眼间变成一片,无数的虫子从耳朵,口鼻,空荡的眼眶里爬出来,从床沿上一团一团滚下来,掉在卫柠脚边。
它们变大变肥了。
甚至长出了触足,在空气里不断挥舞。
这些触足让它们变得笨重,像是略微长大一些的婴孩忘记了如何游泳,明明在母亲的羊水里如鱼得水。
不用去想,身后的房间里,连顺也变成和他哥一样的怪物。
鬼使神差地,卫柠没有过多理会虫子,而是把连尼和连顺的皮带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两张变形扭曲的皮被卫柠整整齐齐,服服帖帖地叠在一块,放在她的枕头底下。
“卫柠,你在干什么?”,俞双久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在枕头边的指尖一顿,卫柠面色如常地将被子拉上去,盖住枕头,起身给俞双久开门,“在休息,怎么了?”
“刚刚你的反应很不对劲,我们都很担心你,但现在……”,俞双久狐疑地看向卫柠,“你脸色好像好了很多?”
“缓了一会儿好了很多。”
俞双久闻言点头,视线穿过卫柠落在她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