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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陆·拾·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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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你还活着啊。」

「我在城外。」

「从外侧突破屏障的代价太大,囹川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真言需要保存实力。」

「嗯,所以交给你了。」

「从内部,关闭保护戎壑的壁。」

巴掌大的玉白圆球浮于面前,随着对话结束而收拢起荧白屏幕。墨色圆纹螺旋自顶端降下,于落入那漆黑掌心之际、悄然隐没在白球的底部。

坐在钢质的棚顶上,漓呼出一缕白雾,便将双手放松地搁在膝上,垂眸看那狭小街坊。

光子们大多都已经睡了。

被斐尔三两语哄走的子玦也在其中。

而随着最后一盏灯熄灭,那一列列紧密排布的木屋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只剩林立高楼冷冽、远方霓灯绚烂。

在这永无昼时的沉夜中,一点钢板踏响的声音无疑清晰。

漓循着渐近的脚步声回眸望去,正见一身黑色休闲服的斐尔双手插兜,闲适走来。与那双微亮的狭长银眸对上眼,斐尔也不惊,只短暂勾起唇角来。

于漓的身侧坐下,斐尔发顶的一对蓬松鸟羽轻轻晃动。

“跟真言那边联系完了?”

“嗯。”

“那正好,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

在漓迷惑的注视中,斐尔倏然张开五指,露出手中那枚洁白的十二面体。待漓拿走后,斐尔便眯起一双桃花眸子,稍稍向前倾身、饶有兴趣地观察这青年光子的反应。

而当漓左转转、右拨拨,始终没找到什么特别之处或开关,他就松开五指,将这突如其来的礼物包在掌心。

尝试前,漓还瞥了斐尔一眼。

是一副“随便试,试出事了我不负责”的怂恿表情。

借着面具掩饰翻了个白眼,漓就收回视线,注视着虚合的掌心、缓缓泛起暖白的微光。

“砰!”

半人长的白色乐器从漓的掌中弹了出来,沉沉压在他的大腿上。

“哗啦——”

一卷薄薄的书籍飞上了高空,中途还重重拍过那乌狼面具的鼻尖。

“噗哈哈哈哈哈哈……”

“刺啦。”

“……啊。”

本来斐尔正因小把戏的得逞而开怀大笑,但在看见那本书籍被水剑贯穿,悠悠送回身侧时,他呆住了。

而漓只淡然将书籍上取下,紧而令悬停身侧的水剑软化,汇流召入袖中。

随意按着一页书梗翻开,漓看了看内侧,是如他所料没碰到装订的部分,只在正中穿了个薄薄的缝。

但在注意到那一页页手写的六弦乐谱后——

“你自己整理的……?”

在斐尔的凝视中,漓缓缓收了声。

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眸骤然失去了所有笑意,只剩下一对无机质的琥珀瞳孔,随漆黑眼仁的缓缓放大而愈发冰冷。

并在沉默良久后,斐尔面无表情地缓缓开口。

“你如果真把我写的谱子搞坏,我会杀了你的。”

“……好的对不起我错了。”

面对作曲者沉重的怨念,漓非常从善如流地道了歉。

而在斐尔检查过谱子,确认没什么大碍后,就沉默地从漓手中拿过那架白色乐器,调着弦拨了几个音。

听着那清朗悦耳的声音,漓方才反应过来,这是一把吉他。

所以,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正想着,斐尔将吉他稳稳架在盘起的双.腿.间,就忽的一扫弦、弹奏了起来。

初起时,旋律温柔悠缓,含着点爵士的风雅与小忧郁。有些不明所以,漓的狼耳歪了歪,但他还是认真听着。

可随着音阶重复,漓也逐渐听出了些端倪。

这不是……生日歌吗?

恰巧,斐尔拨出了个高音,紧而跟下一串低甜的连音,和谐舒朗。明明合着双眼,斐尔却突然笑了,笑地肆意、再勾指接上段生日歌。

慢弦掀起了风,吹拂过漓的面庞,揭去他眼中的沙尘与疲惫、露出那本应有的澄亮蔚蓝。

一声响指过,斐尔和弦的左手逐渐下移,乐声便覆上了水,清冽流淌过巷间。

而在那曲终的时刻,骤升的高音欢快泼洒,渐降的弦音绵长,又随着几点轻捻,徐徐收音在斐尔缓抬的指腹下。

巷上楼间仍旧那般无风无声,寂静暗沉。

可当斐尔含笑望来时,他那双如琥珀一般剔透的瞳中盛满了微光。

“提前祝你成年快乐,「墨」。”

说着,斐尔双手捧起吉他,连着弦上搭着的一本乐谱,又重递给了漓。

这时候,漓终于懂了。

是生日礼物啊。

不过……

“这个,现在没什么用啊。”

“我一个做音乐营生的,也就这个比较拿得出手了。”

放松一笑,斐尔将手支在身后,就舒展着身躯仰倒少许。

“而且,这也不尽是给现在的你准备的。”

“只是考虑到,你应该不会在这儿留到19号,对吧?”

面对斐尔的确认,漓没应,只将谱子放在腿间的空隙,又架起吉他,轻勾了下最上方的弦。

沉重浑厚,半点斐尔手下的轻快样子也无。

看着漓沉默的样子,斐尔噗嗤一声,又在漓睨过来前连忙屏住,正经宽慰道。

“别急,我在谱子最前头写好知识点了,你往后得了空再慢慢看。”

“而且……”

似乎想到了什么,斐尔愉悦地眯起一双桃花眸子。

“等你把你的心上光子接出来,闲暇时还能给他弹几首曲子解解闷。”

“不错吧?”

闻言,漓的一只狼耳轻弹了弹,显然是有所动容。

可不等漓应,斐尔就忽的坐正过来,撑地站起身。

“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话间,斐尔已迈开步伐,宽松的棒球服因那蓦然转身而蓬松荡起。桃花眸子轻含间,他高举起右手挥别,欢快声线里满是活力。

“明天见~”

字句未尽,那欣长光子已从顶棚的边缘倒了下去。

不过,漓也不担心,待吉他裹挟着乐谱化粒子收拢、再塑作洁白的十二面体,他方起身,顺道将手中物品放入身侧腰包。

朝巷尾一瞥,正见那一对蓬松鸟羽飘扬立在斐尔的脑袋上,没入木屋后。

漓无奈笑了下,就跟着跃下,走向巷末为自己整理出来的房间。

不过,往后啊……

我真的会有往后吗。

—— —— ——

一觉醒来,戎壑的天空依旧是漆黑的,仿佛永无白昼之时。

但这不妨碍停在街巷深处的小型轻舰启动,向着遥远的高塔飞去。

那是一座三角形的冷白金属建筑,一线金光居中将其分割,又有两轮圆环各悬在中部与顶端,将其与外界隔离。

塔以圆滑的弧线状收拢,自宽阔的底部缓缓上升,直至极细极高的塔顶、接合天际。

夜幕上的通缉令已被撤去,但高楼的荧幕上仍旧是鲜红一片,不断滚动着那佩戴漆黑狼面的身影。

子玦被高饱和的霓虹灯光晃地心烦,干脆收回视线,望向舱内。

正见那一身轻松的影完全倚在靠背上,在他放松张着的五指上,一枚半指长的如墨棱晶自指尖生出。

似破开血肉钻出,又似血肉增生而成。

不自觉地,子玦起了满身鸡皮疙瘩。但默了片刻,他还是艰难开口,问向那缓缓把棱晶摩挲的影。

“「墨」,你这是……?”

“哦,是通讯工具。”

简单说明着,漓将手中的一枚棱晶递给了子玦,又探身挨在前座。

“一般的通讯工具是带不进去的。”

“但我想,念识凝结的饰品,那关口是检查不出来的。”

是的,漓什么都没带。

腰包、伞,他都留在了据点中,只随身带着那枚筹码。

因为即便带过去也会被扣留在门口,但回头可说不准还能从正门出来。

不过……

念识、凝结、通讯?

每个词分开来都能理解,但拼在一起他怎么就不认识了?

不,应该说,真的有光子能做到这事吗?

子玦眼皮突突跳着,但目光还是不自觉地向手中那枚棱晶聚拢。而在子玦认真打量的间隙,驾驶座的斐尔也抬手,接过漓递前来的另一枚。

轻晃着看那流淌过棱面的微光,斐尔唇角一勾,就将棱晶按上了左耳。

“正好,今天没带耳饰。”

斐尔调侃着,贴上他耳垂的棱晶却是迅速分解,密集的小颗棱石攀爬着、蔓延着,末了缓缓没入肌肤,如同水溶于墨。

可在子玦惊悚的注视下,斐尔乌黑的耳背突然涌出了银浆来,勾作细丝、弯绕裹住他的耳廓,又于耳垂落下两串银链,勾连间轻碰、窸窣悦耳。

而当斐尔偏过头来展示时,漓方看清,那是枚如羽般的耳挂、自耳垂扬至耳尖,奢贵而不高调。

额侧的柔软发丝放下,便彻底隐匿了踪迹。

“唔,不错,而且很轻。”

摩挲着,斐尔满意地点点头,就打方向盘变道,自小道汇入大流中。待漓坐回了后座,斐尔便向后仰来少许,隔着个座椅问向身后、惊疑不定的子玦。

“子玦,你也试试?”

“试、嗯,怎么试?”

“脑子里想一个饰品的模样就行。具体的……”

斐尔劝导着,可透过后视镜看子玦那懵懂的模样,他轻啧了下,就偏头向漓。

“算了,你随便帮他安排一个吧,「墨」。”

“也好。”

“啊,额,欸?!”

子玦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他手中的棱晶却融化了,滚滚颗粒流淌、没入肌肤。目睹这诡谲的一切,他雪色瞳眸陡然缩小,难以遏制地惊恐甩手,远远架在舱门上、僵硬不敢动弹。

可当子玦凝神再看去时,只见到左腕处那收紧的乌袖边缘,安静扣着枚雪白光滑的镯子。

试探着转了转腕,竟是既无重量、又无触及玉石之感,犹如不存在一般。

“怕啥,「墨」还能害你不成?”

轻舰缓降间,斐尔笑着开口,调侃那一惊一乍的子氏小少爷。

“不过快到了,你也该调整下状态了。”

斐尔这一提醒,子玦才反应过来,连忙越过漓、自右侧的窗户望向外侧。

却只望见冷白的金属墙高筑,数道亮白的探测光束自上方扫下,紧紧追寻向那陌生来客。

金属缔造的光滑道路冷清,因而他们乘坐的这艘轻舰极其显眼。

但塔周的巡逻者并未上前阻拦,反而驻守在那亮起绿色地灯的路旁,注视着飞梭滑过。

如同迎接一般。

而在轻舰徐徐停泊在入口前时,那几束亮白也倏的收回了,继而扫向上空。

只留一名身着礼服的人类上前,欠身替漓打开了舱门。

舱门闭合于身后,漓没理会一旁眸色陡亮的人类,只望向那慢慢摇下的舰窗,露出斐尔浅笑的面庞来。

“我们从侧门进,估计会慢点。”

散漫的口吻如是来旅游一般,斐尔并指于额侧一挥,就将身影隐藏于升起的窗后。

“一会儿见!”

“嗯,一会儿见。”

道别的余音未尽,银灰轻舰就甩尾浮起,沿着宽路、向来时的方向飞去。

目送至高墙边缘、银灰轻舰没入其后,漓方施舍给身侧的人类一点目光,在对方迫切的注视下抬起右手。

人类下意识地捧起双手去接,正有一枚漆黑的筹码落入掌中。

注视着那个玉白的罗马数字一,人类短暂地愣了片刻,便只得强收起满心失落,仰面间挂上热情的笑容。

“原来是城主的贵客,还请跟我来。”

*

“城主贵客到——”

“贵客到——”

十米余高的方形金属门自中央拆作四角,携着沉沉响动旋退而去。一声声高昂的喧诵响起,穿过侍者推开的扇扇红木高门中,抚着柔软的长长红毯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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