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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彩虹上掉下个黑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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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贝,你去睡吧,没有必要这样陪着我。我要把这些照片改完,明天得让客户审看。”坐在电脑前的徐大卫转过头来对赵小茅说。

“虽不能红袖添香,也可以给你倒倒水吧。”赵小茅放下手中的书,说,“想起来了,咱们在国外买的安息香还没有用过,现在点上一支。”

赵小茅点上香,放在门边。

“你要是困了,就先在这小床上躺会儿。我马上就完。”徐大卫说。

“我还不知道你,改起图来精益求精,一时半会儿改不完的。我就躺会儿吧,有事儿叫我。”赵小茅翻过身,又嘟囔了一句,“我就喜欢这种檀香味,似有似无,沁人心脾。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清欢。”

赵小茅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徐大卫转过脸,想把赵小茅身上的毛巾被往上拉一拉,发现一只蚊子叮在她的胸口上吸血,他慌忙一巴掌拍过去。

赵小茅惊醒了。

徐大卫把手掌伸开给赵小茅看。

“啊,你说你在田野里吸一点儿花蜜草汁不好么?。”赵小茅揉揉眼睛,伸头看了看,“吸我的血,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不值啊不值.”

“你以为它不惜命?雌蚊子不吸血,它的卵就不能发育,它是为了繁育后代,才不惜拼上性命的。”徐大卫笑着说。

“梦被打断了。”

“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在海边,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出现了四个彩虹,它们渐渐地合拢成一个环形的彩虹,在头顶的天空上旋转着,旋转着。我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和空气融合在一起,不由自主地就飞了起来,飞啊飞啊,越飞越高,就想去触摸那环形彩虹。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摸到,忽然天上有一只黑色的螃蟹顺着一条黑色的藤,掉落在我的胸口上,爪子抓了我一下。正惶恐间,你一巴掌打醒了我,原来是蚊子叮我。”

“你的梦听起来好玄幻。现实生活中有过这样的感觉吗?”徐大卫一边把止痒膏为赵小茅抹上,一边问。

“有啊,有。”赵小茅坐起来,兴奋地说,“上高二的时候,我爸教我学开车。在一眼望不到边的西北原野上,车子拖着滚滚的烟尘飞驰,耳边是呼呼的风响,天苍苍,野茫茫。忽然间,我就什么都听不见了,也什么都看不见了,感觉自己也融化在空气中了,融化在天地之间了,一刹那是物我两忘了,似乎是我的灵魂在自由地飞驰。一块石头狠狠地颠了车子一下,我回到了现实中。”

“唔,放飞自我。”徐大卫点点头,问,“还有吗?”

“有。就是那次公司搞庆功活动,我独自下海游泳,看见你快速游过来的时候,这个世界‘嘭’地一声膨胀了,周围的一切都透明了,海水,天空,还有你,都变得透明,海水竟然是暖暖的。我明明是在游,可是感觉是在飞。直到呛了一口水,一切变回了现实。”

“我竟然被你变透明了。”徐大卫坐到赵小茅的身旁,搂着她的肩膀问,“还有吗?”

“还有。就在今天上午,我在咱家小院儿的摇椅上看书,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小风轻柔地吹着,花香似有似无地飘着,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摇椅架上的小和尚风铃细碎的悦耳声音悄悄地响着。于是,大脑就那么一片空白,身体浮了起来,好似躺在云端里,无比的轻松,莫名的愉悦,没有烦恼,无欲无求。也就那么一小会儿的时间,听见你在屋里叫我,就跌回到了俗世里。”

“唔。”

“我想给我们的小院儿起个名字,你看叫什么好?”

“还是你来吧,本来的专业呢。”

“我想起《诗经》里有句‘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之君子,福履成之。’大意是说,南方有一种高大的枝叶低垂的树,藤曼缠绕着它,有这快乐阳光的君子,和他一起来成就幸福吧。我说就叫樛葛园吧。”

“纠葛?”徐大卫一愣,“怕是有歧义。”

“不好听是吧?”赵小茅想了一会儿,说,“樛,还有一个意思,为孪生的树或相互绞缠的藤,是不是有点儿象征咱俩的状态。就叫樛园如何?”

“好,行。明天我用沉船木刻块牌子挂门上。”徐大卫问,“这个‘樛’字怎么写?”

“我还想给摇椅起个名字,你看叫什么好?”赵小茅一边在纸上写,一边又问道。

“既然你曾经在上面有躺在云上的奇特感觉,叫云中吧。”

“那就是云中吧。”赵小茅回味着,“那些感觉真好,反正说不上来,不是太好形容,是不是当神仙就是这样?”

“我来当老师给你解惑。”徐大卫拿起桌上的一副眼镜戴上,又装模作样地往上推了推,咳了一声,“这个这个,我来分析一下啊。第一次,是你从少年变成了成人,在天似穹庐的原野上驾车,好像是驾驭着自己的命运,满怀着成长的豪情。第二次是你确定有了人生的伴侣,在广阔无边的大海上感受温情的欣喜,第三次是你过上了自己的家庭生活,在赏心乐事的庭院里宁静地陶醉。这三次奇特的感受都是你人生中重要节点的标志性表现,是闪闪发光的。有心理学家认为,这就是进入了心流状态,在这种忘我的状态下,会体现一种非现实感,就像灵魂脱离了身体,并伴随着强烈的幸福感。今后,你一定还会有类似的、在人生重要节点时所产生的奇特的感受。”

赵小茅拿下徐大卫戴着的眼镜,自己戴上,问道,“那么,你也说说你,有没有过这样的奇特感受吧。让我也分析分析。”

“我?人和人不一样,我不是一个敏感的人,自认为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大条的人。不过要说这种物我两忘的境遇,我也有过。”

“说来听听。”

“我在海里游泳时,会漂浮在水中仰面朝天,手脚一动不动,任凭海浪起浮,随着水流旋转,看着碧蓝的天空,看着飞翔的海鸟,看着半轮月亮在流云中悄悄地穿行。这时,没有动作,全身心舒展放松,没有思考,内心一片平和,好似一个恬静的婴儿躺在母亲温软的怀抱里,和大自然完全融合在一起。”

“好,真好。”赵小茅有问了一句,“还有吗?”

“还有。那就是和你颠鸾倒凤了。”徐大卫嘻嘻笑着说。

“讨厌。和你说正经的事呢。”赵小茅揉搓着徐大卫的一头卷毛。

“这就是最正经的事了。”

“也是。那还等什么?”赵小茅张开了双臂,“来吧,我的夫君。”

“想我徐大卫何德何能,能有你这样的美丽贤能的媳妇。” 徐大卫仰着头,夸张地两手向上仰天感慨。

“怎么听起来大有舍我其谁的感觉呀,就像是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又像是主宰大自然的造物主。”赵小茅指指电脑,“你不改照片了?”

“还改什么照片?来销魂了!我不当帝王,也不当造物主,幸福在人间!”徐大卫说着,掀开了盖在赵小茅身上的毛巾被。

“大宝,你的身体真凉啊。”

“我就是你的空调啊。”

“呀,今夕何夕,得此良人。”赵小茅发出长长的叹息。

激情的火山膨胀着、燃烧着、喷发着。

柔情的山泉滋润着、流淌着、泛滥着。

电脑悄悄地黑了屏。

激情的潮水渐渐退去。

“大宝,你喜欢销魂吗?”

“喜欢,当然喜欢。灵肉一体嘛。”

“记得《聊斋》里有篇《贾奉雉》,欲行夫妇之道时,有一密语云‘鼠子动亦’,我们是不是也规定个暗号?”

“好笑。还用暗号?”徐大卫轻轻拍了赵小茅的屁股一下。

“用一个嘛。”赵小茅撒娇道。

“行行行,就依你,用暗号。”徐大卫笑着答应。

“你想一个?”

“我说‘今夕何夕,火山怒矣’,你说‘今夕何夕,春潮动矣’。男女有别。”

“不错,比‘鼠子动亦’好。”

“这也是仪式感?哈哈。”徐大卫笑出了声。

“傻笑。”赵小茅推了徐大卫一把,柔声问。“我问你,你想要个宝宝吗?”

“我还没有想过,我妈倒是有点儿急。”徐大卫温柔的抚摸着赵小茅的身体,“上次去南山寺,她要烧香,你我都清楚是为什么。“

“你看我们现在,日子过得还行吧。有房子有车子,有满意的工作和收入,有和睦的家人,最重要的是,我们和自己的心上人结合在一起。现在就缺一个可爱的宝宝了。”

“嗯。”

“有时候我就想,咱也没有那‘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雄心,也不想大富大贵,做个什么老板、高管,只想过好自己的太平日子。现在就很好,我很满意。可是有时候想我是不是太顺利了,总会隐隐地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会,你的担心多余了。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我们又不害人,也不妨害别人的利益,好人有好报。”

“也是哈。你这么说,我就宽心了。”赵小茅亲了徐大卫一下,说,“对了,刚才我念杜牧的《秋夕》诗,忽然想起去南山寺遇见的那个奇人说的‘六载牛女河左右,两年参商斗西东’。前一句说的是咱俩相恋六年没相认,就像织女星和牛郎星在银河两边。后一句那个‘参商’不是身体受伤,而是参商,是不见面的两个星宿,至于斗西东是什么意思,还没想明白。”

“管他什么斗西东,我现在只想好好地和你亲热。”

“你……”

“小贝,我摸着你的左边□□有个硬结。”

“已经有好几年了,检查过,是乳腺增生,没有问题的。”

“检查报告我想看看。”

“现在?”

“现在。”

“明天吧。”

“就现在。”

赵小茅穿好衣服,在抽斗里翻找。

“还一时半会找不到呢。我都没有当回事,你看你还比我还急。”赵小茅拿出一张纸递给徐大卫,“找到了。”

“钼靶检查报告。”徐大卫念着报告,问,“这个‘有血流生成’是什么意思?还有‘建议到专业医院检查’。明天就去专业医院检查,挂他们的专家号。”

绿底红字的灯箱。

灯箱不祥地闪烁了几下,灭了。过了几秒钟又亮了。灯箱上的那几个字“乳腺科门诊室”,亮得刺眼。

灯箱下,候诊厅的十几排不锈钢的连椅上坐着满满的人,一个个伸着脖子紧张地盯着叫号的电子屏幕,支着耳朵在嘈杂的人声中极力地辨识着广播喇叭里自己的名字。

一处角落里,几个女人头挨在一起低声地交谈着,说着说着就都掉下泪来。

一个男人手里拿着几张检查单,拖着步子慢慢地走过来,低着头把几张单子翻来覆去仔细地看了又看,直到撞了墙时才停了下来,仰起头来长叹了一声。

没有一个人脸上带着笑容。

徐大卫站在接诊台的旁边,看着护士拦着一个又一个急于闯进门诊室的人,自己也焦急地向门诊室里的走廊张望着。

赵小茅从门诊室慢慢地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张检查单子,情绪低落。

徐大卫快步迎上去。

“医生怎么说?有什么问题?”徐大卫紧张地问。

“孙主任说,我的触诊结果很不好,肿块疑似不规则形状,她给我开了穿刺检查单子,预约做病理检查。”赵小茅把检查单递给徐大卫,“明天去做穿刺,三天后到住院病房找她。”

“我觉得不会有太大问题,”徐大卫接过检查单,看了看,说,“你想,那个增生的结节好机年了也没有长大,要是恶性的还不长得很大了?”

“孙主任说了,穿刺取出组织切片,在显微镜下观察判断,和其它的影像学检查相比,就目前的技术水平来说,病理学诊断是判断肿瘤的金标准。”

“那就做吧。”徐大卫说,“我相信不会有大问题。”

“但愿如此吧。”赵小茅忧心忡忡地说,“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好,想起昨天的梦,那个螃蟹掉在我左边□□上。刚才听孙主任说,英语癌症cancer这个单词的词源就是拉丁语的螃蟹。”

“梦又不是现实,咱不解梦,不迷信好吧。”

“到了这个时候,不迷信,难哪。唉——”赵小茅叹了口气。

“唉——”徐大卫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乳腺科住院病房。

医生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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