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青天白日,抬头就能看见晃人眼的太阳,但向白却觉得周遭温度在迅速降低。
他与徐禹都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齐齐看向了祠堂内。
祠堂还是刚才的样子,但不知是哪里来的风,吹得窗棂咯咯作响,窗纸也呼哧呼哧地随时就要破了一样。
徐禹都上前抓住向白的手腕往自己身后一扯,凝神看向祠堂内,另一只空着的手拿出了之前备着的石镜照向屋内。
徐禹都身上的外套被吹得鼓起来一片。
那股风越来越大了,徐禹都扭头看着镜子内。
向白也想看看,但一探头就被徐禹都攥住了手,“不要看”,说着,徐禹都就把石镜给扣了回去。
刚才一起风,院子的门就被风吹的吱吱嘎嘎地叫唤,现在终于被一阵疾风从里面吹得合上了,声音停了。
很奇怪,不过向白没有回头看,因为徐禹都的手正在紧紧地攥着他。
随着时间流逝,周边只能听到越来越急的风。
眨眼间,天色竟然暗了下来,徐禹都低声对向白说,“是幻象”。
话音刚落,就见一阵黑影裹挟着疾风直直撞过来,向白还没来得及回答徐禹都的话,就迅速被撞得倒在了一边。
向白抬头就看见徐禹都被掐住了脖子,隐约可见是个黑影。
正要去细看那对面黑影,向白却忽然眼前一花,直接晕了过去。
向白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是在那个院子。
他是被雨浇醒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向白起身把不远处倒着的徐禹都给扶了起来。
向白把人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没做过多犹豫,直接就把人给拖进了祠堂。
这地方离主院可不近,依现在的雨势和自己的力气来看,把徐禹都拖回主院的三楼未免有些不现实。
何况现在也不知道徐禹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于是向白做了个决定,他扶着人进了祠堂。
向白把人靠着屋里的柱子放下,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因为淋雨而紧贴的衣裳,纠结了一瞬,还是解开扣子把衣服脱了下来。
徐禹都还昏着,骆月也不至于偷看自己,于是向白就这么脱了外套和里面的衬衣。
没想到里面的背心也湿了一半,向白纠结了一下,还是没有脱这个。
雨混着风拍打着窗棂,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的。
湿衣服脱下来之后,身上略微舒服了一些,向白走到徐禹都身边查看了一下对方,并没有发现什么外伤。
难道是内伤?还是中了邪?
向白抬头揉捏着眉间,努力回想自己晕倒之前看见的场景。
当时好像是有一个黑影,但是除了这个,再多的自己就真的完全没看见。
想不起来就算了,向白掏出裤兜里的手机,看了看时间,上午九点二十。
徐禹都还没醒,向白翻了一圈联系人,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骆青的联系方式。
就在向白去翻找徐禹都身上,想看看他有没有带手机的时候。
祠堂里突然平底起风,一直亮着的那几排蜡烛顷刻间就都熄灭了。
向白翻找的动作一停,先想到的竟然是幸好现在白天。
虽说外面在下雨,但到底是有些光亮,这屋里也就还是能看清东西的,不至于昏漆漆什么都看不着。
不过即使如此,向白还是禁不住轻轻呼了一口气,他翻东西的动作加快了一些,但找了一圈后,还是没有找到徐禹都的手机。
看来他没带手机过来,向白叹了一口气。
又起风了,向白上身只穿了个背心,这下被真是冷得直接打了个寒颤。
他用余光扫了一下,看见了自己扶徐禹都进来时带着的拂尘。
说时迟,那时快,向白伸脚把拂尘勾到身边,抬手就给拿了起来,同时借着这番动作一转身护在了徐禹都身前。
转身的那一刻,向白脑海里闪过很多个自己会看到的那东西的样子,但唯独没想到会是眼前这张脸。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风似乎更大了,窗纸呼哧呼哧地叫喊。
阴沉的天色映着祠堂,平添了一种肃穆飘摇之感。
这里的蜡烛已经被这一阵又一阵的风给全部吹灭了,屋外被风雨打得晃晃悠悠的树影在水泥地上摇曳,竟似水波粼粼。
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向白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这张脸,一时之间竟忘了开口。
那不是一个黑影,而是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
面色是不正常的白,眉毛纤长,眼睛却是圆碌碌的。
因着这双眼睛,他那通身的冷峻被压了不少,硬生生有了一种与自身气质不符的少年感,让人望去,竟有些分不清他的年岁。
除了肤色更加青白一些,眼前这张脸活脱脱地就是当日的连方。
向白与之对视之下,不禁生出了一个极为荒唐的时空错乱的想法。
但向白很快就否决了自己的那个念头,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脸绝对不会是连方,连方是不可能这样看着自己的,而且这也已经不是那个周目了。
这期间,对方歪头满脸好奇地盯着向白看了一会儿,见向白呆愣的模样,突然轻笑出声,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向白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这话的缘故,他问道,“你就是前两次附在我师哥身上的那位?”
骆月笑容更大了些,“是啊”。
见状,向白没忍住问了一句,“这就是你本来的样子?”
在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向白默了默。
“是你把我师哥打晕的?”向白上下看了一圈面前这人,问了一句。
骆月听见这话,仰头看了看屋顶,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师哥太弱了,我就是轻轻碰了他一下”,说着,骆月还抬起手小小比划了一下。
向白直觉事情不是他说的那样,但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他问罪。
向白用余光扫了一下周围,吸了一口气,问道,“你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骆月眨了眨眼,找了个蒲团盘腿坐下,指了指向白,突然问道,“你这样不冷吗?”
看来这家伙并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向白也不敢急着追究,只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然后耸耸肩,“我的衣裳淋湿了,只能穿这个。”
骆月哦了一声,屈下上身,把手臂支在腿上,托着自己的脸,“你们是捉鬼师?”
向白就点头嗯了一声,不过紧接着就问道,“你是一直待在这个宅子里吗?”
骆月这次倒是回答的很爽快,他连连点头,“是啊,这个就是我的家,我一直在这地方待着的。”
说完这话,他还手一抬,将祠堂内的放置灵牌的那一个长桌上顶上的帘子掀开了。
向白仰头看去,见着上面画着一排画像,那些人一个个排下来,看起来竟有些眼熟。
这时候他突然反应过来,又低头细看了一回骆月,抬头再去看那排画像,然后开口,“你是骆家人?”
骆月轻快地歪了歪脑袋,“是啊,我刚才就跟你说了,这是我一直住着的家”。
向白忽然觉得事情有些棘手,如果眼前这家伙就是骆山他们要除掉的,那就不单单是捉野鬼的事情了。
这就很可能是他们骆家的家事,这家伙甚至有可能是骆家的先祖。
真要是这样,事情恐怕又要节外生枝。
骆月正在等着向白的下文,却见对方身后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自己。
那人的表情不善,骆月觉得他似乎有些眼熟,于是他眯起眼睛打量起对方。
向白还没反应过来要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就已经察觉到了气氛的转变,他正要回头看,就被身后的人按住了肩膀,于是向白只好微微侧头问了一句,“师哥?”
徐禹都嗯了一声,接着就咳了好几声。
向白被按着回不了头,只能侧着头面露焦急地等着对方的回话。
徐禹都终于咳够了,他喘了一会儿,按着向白的手松了一些,“我没事”。
向白侧头想看对方,“师哥,你刚才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晕了?”
和着外面的雨声,霎时间一道惊雷,伴着闪电照亮屋内。
向白扭头就看见了骆月那被映亮了的半张脸。
就在这时,他听到耳边徐禹都咬牙切齿的声音,“是这东西把我打晕的,直接掐的!”
隔着有一段距离,按说骆月应该听不见这两人的声音,但那人的举动就仿佛听见了似的,他摊了摊手,轻轻晃着头说道,“这不怪我,是你太弱了”。
说话的时候,他还笑眯眯地看向了徐禹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