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的边缘上很多的细毛都已经粘在了框子上,我想这只呆鸟应该还没有发现自己的部分羽毛已被树胶束缚的情况吧,而更可悲的是它竟也未觉察到有两只小小的蚂蚁正从它的两侧悄悄地给它‘上绑’。客观地讲,将黄鹂鸟未被粘住的羽毛一根根摁到树胶上这样的活儿对我来说就像散步一样的轻松,从当了工蚁以来我真是第一次感触到悠闲做工这样的惬意事。很快,我就从我负责的鸟巢口框的一侧经过顶框而爬到了全知负责的那一个侧框的中段,当然,在这一路上凡没有沾在鸟巢框上的黄鹂鸟的羽毛也都被我无一遗漏地摁在了树胶面上。爬着爬着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对呀!我眼下干的活儿已远超过全知分配给我的活儿,可是为什么我都快绕鸟巢口一整圈了却还没跟老家伙接上头呢!
上述这个疑惑并没有在我的脑子里停留多少时间,因为几乎是紧跟着疑惑的产生我便找到了促使我产生疑惑的答案。原来老家伙的颚尖像雄黄鹂鸟的羽毛一样粘在了框子上而无法挣脱开来。然而全知毕竟是全知,它在面对困境时一点都不挣扎,而是躬身半挑着自己的颚等待救援。这就是老工蚁的经验,往相反的方向说,若是全知因为紧张而举足无措,再来上一通胡乱挣扎,那么它肯定会彻底被树胶粘住全身,真的如此的话就是来上一百个我也救不了它。全知的经验为它创造了被救援的有利条件,同时也使我对它的施救变得简单易行。我找来一根带齿干草叶用颚衔着趴身并小心翼翼地钻到全知的头下,在黑蒙蒙的夜色状况下凭着感觉把粘住全知的颚,但是已经被它抬拉成胶柱状的树胶慢慢割断,继而扔下草锯用头托住它的胸壳并使足力气向上猛顶。哈哈!就这一下子全知得救了,我也为自己的蚁生开创了第一次救蚁的先河。值得一提的是因为鸟巢口的是个近九十度的坡面,所以在我把全知顶离树胶的时候差点就掉落下去,幸亏我提前就有所准备——在我和老家伙的腰上各套了一根用干树皮的絮丝做的“安全带”。
我和全知刚一脱险就开始感觉鸟巢有些晃动,而在我们各自卸下“安全绳”时才发现那只雄性黄鹂鸟站在——,不!应该叫做堵在鸟巢口的身子开始扭动,看样子像是在挣扎,同时也听到鸟巢里的叫声更加惨烈、鸟爪子扒抓巢壁的那种嗤啦嗤啦的声响也越来越频繁。
“这只雄鸟一定发现了自己被树胶沾住了羽毛,不过它还没有倾力挣扎,而我们恰恰需要它拼了命地挣扎!”全知笑眯眯地把黏在自己颚上的最后一点树胶吸溜到了嘴里,“这东西既危险又好吃,我就是因为贪吃它的甜软而被粘住,差点就它X的丢了老命。”
“老伙伴,我们俩这会儿需要再做些什么?”。我边提醒全知边心说第一个发现树胶好吃秘密的蚁并不是你。
“噢!瞧——我这个老家伙又得意忘形起来,——赶快!我们赶快钻到鸟巢里去进一步升级对那两只幼鸟的折磨强度,只有那样……”
全知边说边在附近找枝隙以便抄近路直接就钻到鸟巢里去。鸟巢口本就不是为蚂蚁设立的“门”,而它周围的一圈树胶也硬生生阻止着我们通过此处爬到它的里面去,这真有点自己堵死自己路的黑色幽默味道。哈哈!不管怎么说——天无绝蚁之路,只要是与我们的身体大小相当的空隙就都会成为我们的通道,而这样的条件在鸟巢体的面上可谓到处都是。
在茫茫的黑夜里让老眼昏花的全知做起来显得困难的事情,对我来说闭着眼睛就能将之完成了。——在如此的能见度条件下,睁着眼睛其实跟闭着眼睛差不多。明明在我们俩的身体之间就有一个可以通行的枝隙,老家伙却还要迷迷瞪瞪地舍近求远去找同样的通道。我又急又气地拉了全知一下并示意它从这儿往鸟巢里面钻,老家伙的理解能力向来很强,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于是我就带着它快速钻进离我们最近的这个枝隙。
到了鸟巢里面之后,我才感觉到在这个伸爪不见趾的空间里气氛是危殆、纷扰,充斥其中的鸟屎的味道更是把我熏的够呛。——公正地评价,鸟屎味道的难闻程度绝对比全知的身体时常散发出的那种体味要臭两倍以上,也正是从这次经历以后,我对味道的评判标准就改变了,弄清楚了好闻、难闻只是表象而有益、无益才是根本。
刚进到鸟巢的里面我就看到了四个褐色的亮球,它们是两两之间保持着固定距离而成一组,就像四盏亮灯一样没有规律地忽近忽远、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转悠和摆动着,而离幼鸟叫声的发出位置近的那一组“亮灯”摆动和转悠的力度、幅度更大也更频繁。那四个亮点虽都像明灯却一点都发不出光来,因为我感觉不到自己置身的空间变亮,反而看里面比外面还要黑暗。全知说那四个亮球球是两只大鸟的眼睛,不过也没必要担心,因为它们在夜里根本就看不到我们,除非那是四道目光是鸮类的眼睛发出的。虽说是如此,但我还是能从发光的眼珠的快速滑动的频率和越来越紧蹙的大鸟、幼鸟的叫声上,判断两只大黄鹂鸟应该都处在极度恐慌的精神状态之中。我想它们一定是在为身临大敌,竟然确定不了入侵者为谁而焦虑。遭遇这样的窘境不能怪两只大黄鹂鸟笨,只能说它们继承祖先的基因谱中没有留下“防备蚂蚁攻击”这一笔,这就和老虎从来都不会把老鼠视为威胁自身生存的天敌是一个道理。不过,我想一旦我们这次偷袭黄鹂鸟的行动不幸失败了,那么这窝黄鹂鸟一定会把“防备蚂蚁攻击”变为警训,注入到它们的基因谱中而传播给自己的后代。
黄鹂鸟寻敌盲目,我们的行动却绝对不能盲目。我和全知摸黑凭着嗅觉、触觉的感知探路快速靠近两只幼鸟。这两个小家伙真是名副其实地幼弱,腿上还没有长足肌肉根本就无力站立起来,竟只能乖乖地卧在干草臼里左右晃悠它们小小的身躯。幼鸟的叫声会把大鸟的神经搞得更加恐慌,也会搅扰得它们父母的判断力越来越趋向盲目,而这正是狡猾的全知想要看到的结果。到了这种地步全知最想做的便是让幼鸟的叫声发出的再猛烈些,然而这个老家伙选择的加强折磨幼鸟的身体部位却让我是斗兴全无,它居然将便眼儿部位作为让那两只可怜的小家伙进一步遭受煎熬的突破点。我劝全知还是把眼角作为折磨幼鸟的主攻部位,并说,假若爬到了幼鸟的眼睛部位如果带样它们在内眼角做活儿我俩作为生力军就爬到外眼角去,反之就转移到内眼角去实施攻击。全知坚决否定了我的建议,它的理由是我们的兵力绝对不能集中到一处,那样不但干了重复性的活儿而且还及容易暴露我们的作战区位。公正地讲,全知的战术也很切合实际,想想也是,五只小小蚂蚁无论怎么集中都打不过随便怎样身体状况的一只黄鹂鸟,既知如此,再做无谓的消耗甚至牺牲还真不如分散、隐蔽作战更能有效保存己方精确打击敌方。
便眼儿就便眼儿,我服从了全知,并按它的要求朝靠前卧的那只幼鸟的便眼儿处爬。——在选活儿方面全知从来都向着自己。它把处在战斗的最前沿的那只幼鸟安排给我,竟还好意思说自己的觉悟又一次被谦虚的品行给控制了。我甩给全知一张冷脸后,加快了步伐的频率爬向前头的那只幼鸟。
在由纤细的软枝条、干草叶、碎棉絮上爬行可真不轻松,这种感觉不比置身在烂泥潭沾粘湿冷的表层舒服多少。我忽而仰首抬肢爬过翘起的干草细枝,忽而低头伏身匍匐过凹陷的坑窝。然而,在费了不小的劲到达那只幼鸟的便眼儿处后我反倒乐了,老实说,身临此景使我觉得应该真真感谢全知在分配战斗任务上的慷慨。原来,早有一只蚁的小半个身子已经钻进幼鸟的便眼儿里,正在做我不愿做的那种龌龊事。虽说有强烈的鸟屎味道的干扰,但是,这只蚁露在幼鸟便眼儿外的肩胛和肚子散发出来的已被“污染”的识别气味还是给我的判断提供了可辨别的支撑,——这个蹬着露在外面的后四条腿的家伙不是小头还能是谁!哈哈,看来我的这位“发小”在干脏活方面的能力的确更胜我一筹呀。
小头半钻进幼鸟便眼儿里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钳咬它皮肉较嫩的肠头,以增大它的疼痛感而促它发出更惨烈的叫声。在这种情况下我钳咬幼鸟便眼儿外的糙皮给它造成的疼痛感,一定会被它便眼儿内更剧烈的疼痛感给比下去。有如此的前提,即便我在外面把活儿做得再卖力,事实的效果也跟做了无用之功差不多。此刻,我听得后面的那只幼鸟发出的叫声又惨烈了不少,不用怀疑,这一定是全知在可怜的幼鸟的便眼儿里做功所产生的效果,我心中暗笑全知终于在臭味方面碰上对手啦!
幼鸟被折磨当然不会只叫不动,它们虽然还不能用腿支撑起身子但像虫子一样蛹动的能力还是有的。同样都是动,二者的区别就在于虫子的蛹动可以使自身的位置发生移动,而两只肉嘟嘟的幼鸟的蛹动则是纯粹的原地抖动和晃悠。那两只大鸟倒是具有很强的机动能力,无奈鸟巢内相对狭小的空间限制了它们特点的发挥,继而也只能靠头颈的挪动去找寻促使幼鸟发出惊叫的祸源部位。
伴着大鸟、幼鸟凄厉叫声的节奏,鸟巢晃动的频率和摆幅也变得越来越剧烈。在这种状况下传递到我身上的感觉,跟不久前我们趴在树叶上在空中被大风吹的大幅摇摆的那种体会差不多。随树叶在大风中翻腾的惊险遭遇我都体验过了,鸟巢的晃动自然不会再刺激到我的神经,哪怕它的晃动以三百六十度作为摆幅也绝不会影响到我的行动。——噢!说到行动——我确实也应该行动了,不能总是站着不动,小头正在干的活儿虽说龌龊可毕竟是在行动,而我原地站着浪费工作组的一个蚁力无疑才是职业道德上的龌龊行为。
此刻传来的味道之中夹杂着丝丝的血腥气,我猜测一定是幼鸟的□□或是眼睛被我的伙伴咬破而流出的血来。不管怎样,我决不能继续趴在小头的屁股后面呆呆地看它折磨幼鸟而插不上颚,我必须自己给自己另找一个活儿干,于是便想到了那只雄鸟。为了不干扰小头的做活儿进程,我没跟它打招呼就离开了。我的目标是鸟巢口,我要到那里看看雄鸟此刻的状况,以便检验一下我和带样白天做的活儿的效果。当然,如果雄鸟要逃脱的话我还想凭一己之力去防备它得逞,虽说在信心上是雄心勃勃的状态,可我仍然希望雄鸟能够被鸟巢口框子上的胶给粘得挣脱不了。我早已经习惯了鸟巢之中干草、乱绳、棉絮混杂的地板状况,黑暗对蚂蚁来说也本就不是问题,所以视觉、触觉引领着我很快便爬到了鸟巢口的框子边。
虽说依旧身处在黑暗的世界,可鸟巢口的能见度却比它的内部清晰不少。我慢慢但并不谨慎地朝鸟巢口的右侧框上爬,——噢!之所以说“不谨慎”是因为我确信这只雄鸟发现不了我。此刻,那只雄鸟的羽毛应该是被树胶牢牢沾住了,因为我已经观察和感觉到其扥、摆翅膀挣扎引起框子的猛烈振动。我一边向上爬一边观察。雄鸟的身躯像一堵羽毛墙一样把鸟巢口遮挡了十之七八,并且这个相对于我们而显巨大的身躯还在猛力地前突后撅,看样子它应该是在为挣脱鸟巢口框子的粘缚而拼力地前拉后拽自己被沾死的羽毛。
我还发现鸟巢口框子上的树油大多都已硬化,树油本体连同雄鸟的边缘羽毛就像晒干的泥巴一样塑固成了一个整块,我爬在沾了树胶的框子上面也不必再为身体被树胶粘住而小心翼翼地前行了。没想到就间隔了这么一小会儿树胶便硬化了,这也许是上天之手有意帮助我们而起到的作用吧!我是越爬越轻松越爬越兴奋。在这一刻也不知是什么力量驱使我顺着雄鸟挣扎扯动的边缘羽毛爬上了它的身躯,遂加快速度朝它的头顶躯位加力爬去。身体的运动不由自主,我的思想却也自觉地酝酿出一个想法,这就是爬到雄鸟的眼角边狠力撕咬它眼皮内的嫩肉。我要折磨这只找事儿的黄鹂鸟,当然,我们还需要它晃动身躯的力量用的再大一些快点扯断鸟巢的枝挂,继而造成连鸟带窝一起掉落重重摔到地面上的那种情况。
爬行在质地均匀软乎的羽毛上的感觉真好,对胜利的渴望也使得我的这种感觉更加的好。哈哈,好的心情加之早就恢复过来的体力,使得我没费多大的功夫就上到了雄鸟的头上。到了这个时候我必须立刻就把自己的想法付诸实施,因为我不会也不懂得什么叫做拖延。那就行动起来吧,可是说实话爬到了雄鸟的头顶之后,若是再往它的眼角部位爬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是一只黑头的黄鹂鸟,漆黑的夜间在更黑的鸟头上爬的视觉感受跟踏着空气前行差不多,是脚下虚空、步步临危。而且此类鸟的头部普遍瘦削,身处在这样的鸟头之上就跟站到了山尖一样。更要命的是这只处于极度惊慌状态的鸟的头还在狠命地摇摆晃动,它大概是想通过头部的狠命用力带动身体的前后扯动,继而使自己尽快摆脱树胶的沾缚。我的担心正在于此,假若雄鸟挣脱了树胶的沾力,那么我们之前的一切努力就都将白费了。果真那样的话两只大鸟就将有机会逃出鸟巢,待到了白天它们把鸟巢重新修复并弄明白了谁是袭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