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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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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捉来王瑛家眷暗中要挟其打开延庆门,迎接庆王入城,便意味着庆王在给王瑛戴罪立功的机会。

哪怕将来庆王登上那个位置,也不能立刻清算王瑛,以免寒了都城旧臣的心。

众将面面相觑片刻,最终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一位身材颀长的中年长髯将军身上。

“王爷,属下知道您心疼那年冬天惨死的边关百姓,心疼王妃孱弱病躯,不甘心轻纵那王瑛。”

长髯将军走近两步,叹息一声,恳切进言,“有道是,大行不顾细谨。如今最紧要的是您当尽快入主都城,正位天下,梳理朝廷旧臣与兵马,掐断朝廷与颍阳侯联手反攻的机会。旁的,暂且放一放,来日方长。”

不住有人点头应和,“是啊,王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咱们花费四载方从庆地打到此处,期间不知凋敝多少青壮血肉,若临了被那昏君给翻了盘,来日到地下都没脸见祖宗先人。”

众人交口劝说庆王之时,曲静胜始终微垂着眼,自然而然压过其间一闪而逝的讽刺。

当日这些人包括康和郡主八成也是这样劝说庆王放弃她们姐弟的吧。

说得好听,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若有朝一日换成他们自己来做被牺牲辜负的那一个‘小节’,指不定跳得比撑篙人还高,骂天骂地骂娘,顺便诅咒庆王祖宗十八代。

刀不落在自己身上果然不疼,说话中气十足。

良久,被数双眼睛殷殷注视的庆王终于站起身,喟然长叹,他没开口,只冲大胡子摆了摆手。

大胡子面上立时笑开,抱拳高呼一声“末将领命”,阔步出了营帐。

“璨璨。”庆王嗓音里有未收拾好的沉郁,显得整个人威压十足,他平铺直叙,“王瑛可能不成。”

他可以暂时放下旧怨,王瑛却不一定敢信他。

“若是王瑛不成,还有一个陈宽。”曲静胜平心静气道,“这个状元郎陈宽,外祖父可曾听说过他?”

去思过院探望曲静胜的三人里,提及外间事,两位友人曾不约而同给她讲起过这位经历传奇的状元郎。

陈宽出身巨贾人家,自幼养出一身富贵浪荡习气,后来父亲意外早逝,家业败落。

可他仍旧屡教不改旧年浮浪,终日游手好闲,家中光景一日不如一日。

其母在临终前,决定为他迎娶一门悍妻。

眼看儿子与新媳妇拜完堂,陈母取出家法,强撑最后一口气亲手将他鞭笞去半条性命。

而后长跪于新妇面前,痛哭叩拜致歉,称是自己养儿失教,自己故去后,新娘子便成了真的新‘娘’,何其苦,何其哀。

满腔慈爱,声声啼血。

最终,陈母是跪着离世的,临终只有寥寥一句,“我儿……大道当直行。”

母亲的死终于触动了冥顽不灵的浪子,从此在其妻的督促下,陈宽洗心革面,专心举业。

十九年后,魁星楼上点状元,扬名天下。

他的过往种种也被写成话本子戏折子,在都城中交口传唱。

后来陈宽因性情狷介耿直得罪了景佑帝跟前那几个奸臣,景佑帝听信谗言,在其伴驾时随便以御前失仪为由,将人从清贵翰林贬为城门郎。

因为陈宽的事迹在都城几乎人尽皆知,他被贬这事又传了许久,据说那段时日总有人去城门口看热闹,对着官越做越小的状元郎指指点点,说说笑笑。

庆王与一干手下成日行军攻伐,许久没有听过新戏了。

他们不知道陈宽此人,但听完曲静胜言简意赅的介绍,众人立刻明白曲静胜为何“看好”此人了。

断人前途,犹如杀人父母。

况且,陈宽此人的前途里,本身就沾着父母妻儿的无数血泪。

景佑帝那些人可不得遭报应。

区区城门郎如何报应高高在上的君王?

太简单了,为反王打开城门。

为了安众人的心,曲静胜顺便又说了几桩有关陈宽之事。

陈宽阳奉阴违压着兵甲放百姓平安“破门出城”她一语带过。

此举虽能证明此人心系百姓不满朝廷,但她认为另一件事更紧要。

“陈宽与妻子琴瑟和鸣,育有一子一女。可是据我出城之前的观察,他完全没有送走妻儿出城避难的打算。”

曲静胜有次佯装迷路走到陈宽一家所居住的延庆门杨花巷附近,发现陈宽家中小院乱糟糟一片,其妻带着儿女正在拆洗冬日的棉絮。

她在思过院里也做过拆洗棉絮的活计,知道那有多麻烦,不仅要拆洗还要重新填补缝制,四五日功夫打不住。

如此细碎的家常忙碌,全然不像要举家出逃的样子。

陈宽身为城门郎,近来每日目睹大批百姓出逃,他却始终无动于衷,没有安排妻儿离城,无外乎一个原因。

——他认为城里更安全。

他一个小小城门郎何来的自信,自然是身后那扇城门给的了。

他只要开门迎了庆王入城,那他便是能上史书的功臣。

庆王不会让他的家眷轻易折损。

话到最后,众将再看曲静胜,无不心悦诚服。

这个姑娘既有孤身犯险的勇气,又有心细如发的缜密。

曲静胜冲他们颔首笑笑,并未因为那些赞赏的眼神而居功自傲,感到得意。

她落落大方对庆王施了一礼,依然进退有度,“外祖父,璨璨已将所知消息尽数告知于您了,这就先行告退,不打扰您与诸位将军商议正事。”

“好。”庆王蔼然一笑,“让你二表哥送你过去营帐休息,短缺了什么给你二表哥说。”

曲静胜再次行礼道谢,与赵崇澍一并退出。

庆王目送那道单薄人影消失在门障之外,回身与一干部下商议了明日行军作战事宜,又着人秘密入城接触陈宽,一切安排妥当后,众将三两散去。

帐内只剩下庆王与另一道挺拔人影。庆王盯着爆灯花的烛火,唇边不自觉溢出一声叹息。

“夜深了,王爷该歇息了。”青年面对养大自己的长者,嗓音不复先前在溪边‘捉拿’曲静胜时沉冽。

庆王摆摆手,“我不是累了,是为你盈华姐叹的这口气。她这个女儿,太锋利了,怕是与她难有转圜余地啊。”

不是外露的锋芒,而是“争”。

她孤身犯险做这许多,目的无外乎是想在将来换个大好前程。

她无意依靠自己即将飞黄腾达的母亲。

换言之,她对母亲没有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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