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杀王事件结束两周后。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带领着谨慎挑选出来的组织成员站在港口岸边等待,海岸线的远方两艘游轮正逐渐接近。
一艘是博斯维尔安号,上面乘坐着来自英国的调查团。他们将与港口黑手党进行对接,负责暗杀王死亡的后续确认与调查。
另一艘则是翌属于法国的维利托号,上面同样搭载着调查团,目的是确认法籍超越者兰波和国家兵器魏尔伦两人的死亡,以及对此次事件的收尾。
两艘游轮齐头并进,不,应当说是因为过于争抢更靠前的位置谁也不示弱导致反而更像是并肩前行。
太宰治抛投着小石子:“听说那个机器警察送回修复时被贯常盯梢的法国安全部发现,那些懒洋洋的绅士老爷们熬了一个通宵硬是通过一点点蛛丝马迹推测出来亚当的任务目的。”
“虽然封锁了消息,但想也能猜出英国人的越俎代庖让法国暴跳如雷,两边暗地里恐怕打得头破血流吧。也托了他们的福,英国人来的意外的快,不然我们这个贫穷小国的黑手党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等到他们的大驾光临。”
中原中也站的笔直,他努力压制着额头并起的青筋,“闭上你的嘴,太宰。”
太宰掂了掂手心,又砸出一颗石子,肉麻地做出黏腻的腔调:“诶~这可是必不可少的前情提要,小矮子上哪里找像我这么好心的同事特意讲给你听?”
自见面起就被明里暗里不断挑衅找茬的中原中也大脑中的弦终于崩断,他反身回踹!腿鞭抽出猎猎风声。
太宰治缩腹,以毫厘之差与中原中也的脚尖擦身而过。他悠然地转了一个圈,黑色大衣鼓鼓囊囊的口袋中的石子天女散花落了一地。
石子啪嗒啪嗒落地的声音就像砸在中原中也的神经上,他暴躁地吼道:“你有毛病吗青花鱼,不要把石头往我身上扔!这身可是今天新做的衣服!”
作为当事人之二,中原中也和太宰治被指定担任英法两国调查团的接洽员。自然而然,为表正式和礼节两人都换上了特意赶制的新西装。
而如今中原中也崭新的西服被太宰治用石子砸出了一个个小灰点。
轮船即将靠岸,哪怕想当场捶死太宰治中原中也也不好再动手。他撇过头,压低帽檐,沉声警告。
“别做多余的事情青花鱼,早点应付完调查团对我们都好。”
早些送走这些高贵又麻烦的老爷们中原中也也能早一点回去,目前的情况可容不得他在外面久留。
想到底层禁闭室里的那个人,重力使焦躁地抿唇,下颌肌肉绷紧。
两周前的那一天,中原中也从解放荒霸吐导致的昏迷中清醒,随即便从广津柳浪口中得知消息。
满身异常特征的棘刺在众多幸存组织成员的注目下主动踏入底层牢房,并从此闭门不出。
而当杵着拐杖的中原中也前往底层禁闭室时,长发蜿蜒安静拭剑的剑士称呼他为……
『猎伴』
这陌生称谓的背后蕴含着种种中原中也无法理解的意味,此刻已深究不得。只是从那时起,剑士对作为“猎伴”的中原中也展现出了极强的依赖性。
那依赖沉默、隐晦、无言,却仿佛离群的孤鸟,刻骨铭心。
面对这样的剑士,中原中也完全做不到此时此刻与抛弃等同的离去。
他留在了底层牢房。
作为猎人的猎伴。
而今天是中原中也两周以来第一次踏出禁闭室的大门。
无法预估他离开后棘刺的反应,中原中也人站在接洽场所,心却早已飞回了港.黑本部。望着接近的两艘游轮,他深呼出气,让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
放轻松,红叶大姐在那里守着,不会有事的。
赭发的重力使背负双手,一眼望去,沉稳而可靠。
太宰治瞥了一眼,只觉得眼球发酸,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浑身别扭的要命。
轮船靠岸的汽鸣声在港口响起,太宰治无趣地扔掉掌心中剩下的石子,勉勉强强站好,整个人无端萎靡了几度。
啊,居然要跟蛞蝓呼吸一片空气,太让人痛苦了。
就在两个领头人各怀心思的情况下港.黑接洽队迎来了英法两国的调查团。
两艘轮船舷梯同时下放,两国警卫员下船护卫,他们以肉.身将黑手党隔开,留出调查团下船的安全空间。
全程静默而有条不絮,英国的黑色制服和法国的白色制服泾渭分明。
接着,两群西装革履的官员又再次同时下船,在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两边的领头者同时瞪了对方一眼。
就在两边人堵在舷梯上的诡异氛围中,一个稚嫩的声音大声喊道:“让开!”
“快让开啊你们这群把船当战斗机开的呆瓜!让我下去站在地面上!”
属于英国的调查队伍乱了起来,一群胸前别着徽章的中年男人们挪着脚贴到两侧,给后面的人留出通道。
一个大行李箱钻了出来。
金发少女晚一步走出行李箱的阴影,是的,行李箱都比她高。
她穿着一件白大褂,大眼镜挡住半张脸,数不清的勋章像小孩子不值钱的装饰品挂在她胸前。
已经修复完成的亚当与常人无异,他挪着步子配合地跟在少女的身后,鸭子般探着头,看到中原中也时亚当丝毫不顾此时的场合,夸张地大幅度挥手。
中原中也嘴角抽了抽,他用帽檐遮住了脸。
少女,不,应该说女孩。她努力地搬运行李箱下楼梯,中途又生气地拍开想要帮助她的人,并大声骂道:“呆瓜,一群只会争强好胜的呆瓜!”
“我的早餐都要吐出来了!”
看起来是英方调查团头领的老人杵着手杖跟在女孩身后,他笑呵呵地道:“输人不输阵嘛博士。”
慢了半步的法方调查团头领脚步声一重。
被称为博士的女孩闻声皱起脸,她把老人挤向法方调查团头领,道:“天才才不管这些呢老爷爷,你自己去跟花心的家伙们角斗吧,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女孩目标明确地大步走到中原中也面前。
“首先,自我介绍。”
她拍了拍胸脯。
“玛丽·沃尔斯通克拉福特·葛德文雪莱,我的名字,你可以称呼我为雪莱博士。”
中原中也愣了一秒,他没想到这场接洽的起始是从他这里开始,因为太宰治才是主要负责交涉的谈判人。
中原中也摘下黑色礼帽摁在胸前,弯腰行礼。
“久仰,雪莱博士。”
雪莱博士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我从亚当那里听过你,中也。作为他的母亲,我在这里感谢你对我家不成熟孩子的照顾。”
亚当叫了一声:“博士!”
雪莱博士摆摆手,中原中也诡异地从这个动作中看出了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的意思。
“让我们免去多余的寒暄直入正题,现在我对贵方表达我个人的第一要求。”
雪莱博士神色严肃地盯着中原中也。
“我要见棘刺。”
这像一声惊雷,中原中也脸上礼节性的笑意消失了。
看到中原中也表情冰冷的样子,雪莱博士跺了跺脚,大声解释。
“停止你脑子里一切负.面猜想,我可不是卑鄙的家伙。”
雪莱博士手无意识地伸进衣兜握住了什么东西,她抱怨地嘟囔。
“哼,奇隆大叔那个闷葫芦是笨蛋,现在看来棘刺也是个笨蛋,深海猎人简直就是笨蛋生产基地……”
“总之。”
雪莱博士表情复杂,透露出“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的意味。
“我大概知道棘刺两周前做了什么,也大致能猜出他现在的想法。”
“他肯定认为自己是非人类了,对吧?”
中原中也默然。
正心不在焉的太宰治回神,他眯了眯眼,提问:“什么意思?”
雪莱博士双手比出大大的X,“错!完完全全走入死胡同的错误答案!”
中原中也的心跳漏了一拍。
“就由身为专业人士的我来纠正这个错误,我以半数的研究生涯保证,我的推论绝对正确!”
太宰治:“………”
仅有的一丝散漫烟云般消失,太宰治直起身走向正在“友好”交谈的英法调查团,最顶级谈判官也无法比拟的从容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既然博士想见那就领着博士去吧中也,反正你的大脑也可有可无。”
中原中也没有动。
“……同理可得,青花鱼你的手脚也可有可无,发生冲突的话你比鹅还低的战斗力连跑都跑不掉吧。”
“行了,棘刺的直属部队在接应的路上,快给我像粪球一样圆润的滚蛋。”
中原中也:“……啧。”
他转过身,对等待的雪莱博士道:“那么,现在就由我执行您的要求。”
余光瞥过在博士身后列队的武装人员,中原中也戴上礼帽。
“请跟我来吧,雪莱博士。”
随着引擎启动声,车队驶向横滨中心。
太宰治听着耳边逐渐远离的车辆声,再一次想起两周前从棘刺脚环的监听设施听到的对话。
『如果我走入歧途,我要你抢在所有人之前,首先杀死我。』
……臭蛞蝓,这次的帐先给你记下来了,我们延后再清算。
……
…………
大家好,我是棘刺。
啊,真是许久未见了,对吧?
迷糊地自又一次睡眠中醒来,我揉了揉眼睛,窝在红叶姐怀里休憩。
这种没有工作的奢靡生活已经持续了两周,大概,底层牢房在我15岁之后被未卜先知的森鸥外进行过一次加固和修整,呆在这里我不太分得清时间的流逝区别。
或许也跟我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有关,清醒着总是面临各种难以忍耐的诱惑。例如老是会有高歌一曲的欲望,有时更是不知不觉说出一些不明觉厉的话,最难搞的是有一次我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整个禁闭室涨潮一样漫上了一层金色的剔透海水。
这种情况发生过几次搞得人心惶惶之后我干脆每天使劲睡觉,压根就不清醒也就没有需要克制的烦恼了。
【剩余:105:48:55】
很好,这样下去大概很快就能结束异格体验卡了。
关闭视野插件,眼前Q版的画风消失。我看着恢复成现实视角的视野,忽然想到这种画风转变算不算得上“认知滤网”?
如果视野插件类似认知滤网的话那他在我的身体中是如何起作用的?它存在于我的脑中吗?若是把大脑挖开能把这玩意儿取出来吗?
呵,要是真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我闭上眼,敛去眼中的寒意。
解决了失控的魏尔伦,独自一人回到禁闭室,在这期间我有昂长的时间梳理复盘前因后果。
之前我认为是我的不谨慎才导致假死计划脱轨,但将事情掰开揉碎之后,我发现这并不是我的问题。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再小心也没用,只要垃圾神明想,下一次还会有别的隐藏条件主动撞上来,一环套一环,祂总能把局势引导至祂想要的方向。
这短短几天,有关深海猎人的种种呈爆发性披露在我眼前。曾经我认为这些不过是遥远的背景板,顶天有一支游荡在外变成海嗣的深海猎人等着我去解决,最坏的情况左不过我也变成海嗣。
但那个梦、我心脏被洞穿后做的那个梦——所谓联通海嗣巢穴——几乎称得上明示地预兆着未来我将亲手给这个世界带来天灾和厄运。
今天我尚且能够在倒计时结束后从异格状态脱离,明天等待我的是否会是无法再回转的异格化?
神明伪造出来的身为深海猎人的记忆对我的影响也越来越大,我的情绪在遇到相关的事情时被不断牵动,在祂的操纵下深海猎人与海嗣这个背景故事更是早已变成现实发生过的事实。
梦中那个生灵涂炭的景象仿佛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悬在我的头顶。
危险,危险,太危险了。
不能赌,不能把世界的存亡赌在一个神虚无缥缈的仁慈上。
只有解决寄居在我身体或是灵魂中的视野插件,更甚者——解决神明。
才能真正永·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