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此決絕?」
「若是楚父的官職產業交到她的母親手上,她的母親也能養活姮化。」紫淮道:「天地初開,人們便只知母,不知父。」
「是啊,而且論生,他應該也就忙活了一炷香的功夫吧,哪裡有母親辛苦,又是妊娠又是分娩。」媯曄輕飄飄地道,話中的意思卻讓聞之的萍珠和丁香不由得一僵。
媯曄才反應過來有的人聽不得這麼直白的話,「比起男人,女人撐著變沉、肚子變大的身子,忍受背痛水腫四肢乏力胃口不佳噁心疲累十個月,其中艱難,妳們不會不知。」
紫淮沒有替她接話,媯曄便繼續道:「方才紫淮說,若是楚父的官職交給她娘,她娘一樣能做好,這是一理。二則,楚家也是有莊子、產業,她的母親也要管理,即使沒有莊園和產業,如一般民婦,也要為楚父準備一日三餐,衣裳起居。」
「她為她男人做這一切,她男人才能心無旁騖地在外頭掙錢。」媯曄道,「理是這個理。不過,男人享受著被伺候,讓女人困在家中,製造她們分文不入的假象,再謊稱一家子都靠他養,豈不反哉?」
「妳家小姐若是從這後宮中脫身,自己能靠經商養活自己,自己也能為自己做雜務,若是不能,請的侍從也會給錢,不是?」紫淮道。
這話在理,她跟著李瑛菡,為她另外做事,都是額外結工錢的。
如果有一天,她們都不用被困在這宮裡、被這世道的規矩所束縛,那麼她確實也可以堂堂正正地靠經商生活。
她是放不下仍舊在李家當差的母父,她們仍然在李家,她就會對她所做的事心存顧忌。
可是是她自己希望的生活重要,還是依從著母父,過著由他人安排算計好的一生成全的忠、孝重要?
答案不言而喻。
她和李瑛菡比起說是主僕,更有知遇之恩、同伴之誼、姐妹之情。她對李瑛菡不是完全的命令與服從的關係,她在李瑛菡生意上的付出,也是為她自己。
決斷往往只要一瞬間,那是件很容易的事,一旦想明白自己要這麼做以後,前方的路只會更明朗,意念也會更堅定。她周遭都是先她一步,可供她參照、學習的人。
看向坐在自己眼前的丁香,她卻不知道怎麼說。
丁香的母親和她的母親出身同一個地方,甫到宮裡,她誰也不識,兩人便自然而然地關係好了起來。縱然丁香是原先就在宮裡當差的侍女,與她也有很多相通的話題。
短短幾日裡,兩人的感情早就非同一般,她若是從此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恐怕就要捨掉和丁香之前的情誼。
和暢宮地勢不平,高低錯落,在主殿的二樓恰好能一覽和暢宮景色。
萍珠的視線落在外頭間或忽明忽暗的景色,道:「我不願一直做屈於人下的那個人。」
她淡淡地開口,這話彷彿說給丁香聽,「我和瑛菡一直很好,但是偶爾,我也會覺得不甘心,我也想當人上人,但是更多時候,我覺得和瑛菡一樣就好......」
站起身,萍珠倚在窗邊,視線正好窗外一片池邊景色
她道:「瑛是美玉,菡為芙蓉,李家給他們大小姐取了這個名字,又找人算了命,改了大小姐身邊的丫鬟的名字,我便從那時起叫做萍珠。」
真正將自己視為李瑛菡平等的朋友,怎麼能忍受自己的名字對比下來只是取了碎玉浮萍的名字?
無根漂泊,沒有一個名字真正應該要有的含義。
紫淮和媯曄都不再說話,留給她們二人一片靜默。
丁香垂眸,道:「一定要這樣嗎?」
這是她與萍珠之間的對話:「我是說,咱們一定要用這麼激烈極端的方式嗎?現在的日子也是過的好好的,只是有些不滿意——」
「丁香姐姐。」萍珠深吸一口氣,道:「我想試試看,我能走到哪一步。」
這個世間沒有容她大展拳腳的空間,只有她們站在一起,顛覆了既有的朝政、制度、風氣,才有可能實現她們理想中一切。
「妳若不敢,直說便是。」紫淮道,「索性結惛生娃最穩妥,這會兒辭了宮女,晚些便能找到個夫婿傢了。男人嘛,好不好看運氣,生孩子嘛,安不安全也看運氣,日子過得好不好,更是運氣了。」
丁香正想辯駁幾句,不是世界上所有男人都這樣的,不是所有人的都會陷入這麼艱險的困境的......
紫淮打斷了她欲要出口的話,「尊貴如皇后,也自夕州而來,深受桎梏不得出,平凡如妳我,現有的所有平靜的生活都是在她人的掌控之中。」
「現在皇位上那位的戰功的慕婧幫她打的,世家百官之口是楊菀之替他封的,男人只要出生,便永遠有女人為他們付出,或是被犧牲家產的姐妹、付出勞力卻沒有回報的母親、妻子,更有些人是靠著岳家的補貼支援。」
「就算是活得最差的,也得到了整個世道無比的寬容,難道妳以為,安生地過著條件好一些的日子,便是得到了優遇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