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张仙影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两次,黄苜宿信手拈来,只不过她觉得不能总这样,这算什么,两人在没有确认亲密关系下脸蛋就靠得相当近,黄苜宿蹲在沙发边,张仙影躺在沙发上没有任何睡意,两人就这么直愣愣对视很久很久。
过了好一会,黄苜宿问:“你找不到我,为什么不下山去?”言外之意是为什么不放弃我,去求生去,南方的冬天虽然不下大雪,但呆在户外一夜是非常危险,张仙影等同于用命在陪着黄苜宿,所以明明发烧的不是黄苜宿,她的脸却也会慢慢红起来,她甚至比张仙影的脸还烫肿,随着年纪增长,她其实很少会有这种情绪,这种感觉很熟悉,让黄苜宿想起了自己刚进银行的时候,她第一次向客户推销手链。
她很不喜欢干这种工作,大部分人,手链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刚需,买这些东西纯属浪费钱,如果黄苜宿凭借着她的花言巧语碰巧卖出去了一条,她刚开始是非常快乐的,但随之而来的情绪是长久的内疚,如果说这个世界上非要有某样东西是永远,黄苜宿认为绝对不可能是亲情,友情或者爱情,而是愧疚,是一种失去自由的愧疚,她就非得求着人把这手链卖出去吗?就不能把链条摆在柜台上,客户看见了,客户需要了,客户主动买走。
黄苜宿陷入一个误区,她把张仙影对她的不放弃跟工作混为一谈,然后逼着自己平静降温,默默打心底不爱这种情绪,默默安抚自己,我不需要永远的感情,我是常常被抛弃的,但这没有关系,无论是父母的被迫抛弃也好,还是朋友的不幸抛弃也好,或者是暧昧对象的下沉抛弃等等,她全部通通接受,所以她才养小狗,她本以为小狗是永远不会抛弃她的,但她忘记了小狗也是一条脆弱的生命。
张仙影太想做黄苜宿的狗。
张仙影是一只特殊的个性的小狗,他不会主动疯狂摇尾巴,但他确实可怜巴巴且能看懂主人的脸色,他能感觉到黄苜宿的紧张是为自己而起,是因为一夜的不离不弃所微微感动。
而那一夜他经历了什么他自己都不记得,按常理来说张仙影是不可能呆在一个跟他完全无关的大坟山的,他肯定会打电话求助或者在找黄苜宿的时候下山之类的。
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找黄苜宿是一件顺手的事,而不是绝对的事,虽然他非常不确定他是怎么站在黄苜宿父母的墓前的,他看着石碑上有我儿黄苜宿的名字就好像掉进大空洞里···这么多巧合正好能利用上。
张仙影说,“对,我找不到你,我好心急,我找了你一晚上,我真的生怕你出事,哪怕我出事都没关系真的。”
“黄苜宿,你还不明白我的想法吗?我对你是会永远真心的。”
也许换个别的人就能被张仙影感动,但黄苜宿已经冷静,她看着他,“你是想找到我,还是你根本走不出去,你迷路了。”
黄苜宿笑,“你说的这话太假了,我相信你对我是真心的,但我可不信你会为了我出事,那可是你自己的命,你自己不重视,不要怪在我身上,还有,如果我真信了你说话你会觉得我很蠢吧,都不用说永远了,你根本不会长久的喜欢一个蠢货吧,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我不如相信世界上有奥特曼。”
见骗不过黄苜宿,张仙影乐了,且黄姐是真说中了,他张仙影是真不喜欢蠢货,如果此刻黄苜宿感激涕零,他真有可能随时对她失去兴趣。
张仙影坦白,“嗯,想下山,但迷路了,一直在一片黑里转悠,但时不时会想起你的样子,这是真的,只不过好像没有力气去找你。”
根本不是什么浪漫的言情故事,男主和女主同时遇见灵异事件,貌似女主角危在旦夕,而男主坚持不懈,甚至不惜堵上自己性命也要找到女主然后帮助女主离开这片黑暗,这种故事很老土了,英雄救美中很多英雄都太贪心,又要功勋又要女人作陪,或许是男人本色,张仙影也是一样的。
张仙影笑,“很奇怪,我其实以为我要死掉了,我也很害怕你跟我一样,真的会被冻死的,但在我看见石碑上你的名字的那一瞬间我好像活过来了,很神奇,还有,你都不知道你出现的那一刻,你身上是带着光的,与其骗你,我在山上到处找你,不如说是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我知道你黄苜宿一定会找到我,不让我出事的。”
黄苜宿:“我没有刻意想去找你。”
张仙影:“……”
黄苜宿:“我遇见鬼了。”
张仙影:“我还在发烧,能不吓我?”
黄苜宿:“我说的是真话!”
张仙影:“鬼信。”
黄苜宿:“不信你走。”
张仙影:“不信,我喜欢你。”
黄苜宿:“好,我不讲鬼故事,你也别讲鬼话。”
这段时间,张仙影逮到机会就跟黄苜宿表白,面对大帅哥的猛烈的言语进攻,加上她不知道怎么回应,她就装作咳嗽的样子去倒水喝,完事后拿来一本书又坐回到张仙影身边。
张仙影的眼神就没离开过黄苜宿身体,他一直干巴巴望着,假如她不坐回来,他势必会顶着生病的身体从沙发上起来。看见坐回自己身边的黄苜宿,张仙影心满意足。
黄苜宿,“感觉你心情不错啊,不过病了不难受啊?”
张仙影把脖子缩在软乎乎的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弯弯眼睛,“看什么呢,我也要看。”
字很小,他看起来不方便,他又命令道,“黄苜宿,你念给我听。”
“啊,这故事你肯定看过,不用我念了吧,你睡你的觉。”
“我看过?什么故事?我更好奇了,你快给我念,赶紧的。”
知道张仙影的犟脾气,黄苜宿拿他没办法,只能举着书,用指尖对着字,“我看到了第九十七回,这,只见他孝堂之中,一家儿都在孝幔里啼哭,行者叫道:“那打诳语栽害平人的妈妈子,且莫哭!等老孙叫你老公来,看他说是那个打死的,羞他一羞!”众官员只道孙行者说的是笑话。行者道:“列位大人,略陪我师父坐坐。八戒、沙僧好生保护,等我去了就来。”好大圣,跳出门,望空就起,只见那遍地彩霞笼住宅,一天瑞气护元神。众等方才认得是个腾云驾雾之仙,起死回生之圣,这里一一焚香礼拜不题。
那大圣一路筋斗云,直至幽冥地界,径撞入森罗殿上,慌得那十代阎君拱手接,五方鬼判叩头迎。千株剑树皆敧侧,万迭刀山尽坦平。枉死城中魑魅化,奈河桥下鬼超生。正是那神光一照如天赦,黑暗阴司处处明。”
……
张仙影忽然打断她,“你知道吗,对我来说,你也像大圣。”
“我像猴子!”
“正是那神光一照如天赦,其实早在你第一次照顾我,我就有这种感觉,你太强壮了,很吸引我。”张仙影顶着烧红的眼问:“我真的想跟你在一起,在一起…”
身体透支太严重,张仙影这次是真昏睡了过去,盯着张仙影的脸,回想着他真挚的告白,黄苜宿的心跳加速起来,但她忍不住摇头,她很想说,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我的强壮,你越表白,我越清醒,我既然拥有这样的力量,为什么要跟你或者任何人一起呢,而且我们要在一起做什么呢,我们要呆着这个破县城一起无聊吗,虽然这是养大我的家乡但它实在不够滋养我,我想要跟大的世界在一起。
不过,张仙影的表达实在太热烈,他的皮肤像鸡蛋壳一般透亮,黄苜宿忍不住碰上去,就上唇轻轻点了下,瞬间让她本来冷静的体温又重新烧起来了。
在一起了也不过是做这种事,而这些事她早就跟戴观水做过了,戴观水还跟其余的女人做过,不过如此,没什么太大意义。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却控制不住生理。
黄苜宿迅速冲到屋外借冬风冷静。她还是想见戴星子,或者说,只有想起生命中最让她烦心的事她才能把对张仙影的情绪给压下去。
“星子,星子是死是活?不知道,怎么办,打电话问问,那个银行太真实了,不可能是我的梦,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边嘀咕着,黄苜宿边给戴观水打去电话。
接通后,戴观水声音哑哑的。
平常黄苜宿一定会寒暄几句或者提醒他少抽着烟,但今天她没那么细腻了,她开门见山问着:“星子呢,能不能让我跟星子说上一句话。”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戴观水!”
凶了他之后终于有了声音。
“你打电话来不是找我?”戴观水像是隐藏着什么,他主动提起那天的视频通话,他跟阿姨接吻的场景,他苦笑问:“黄苜宿,你是不是吃醋了?”
黄苜宿一脸茫然:“什么?”谈起那个视频通话,黄苜宿只有理解,即便她确实对戴观水有些不同寻常的感情。
戴观水说,“就上一回,我在酒吧事,你都都看见了对吗?"
黄苜宿只专注他妹妹,“看见了看见了,哎,星子在吗,你让我跟星子说句话好吗?她拉黑我了,我没办法找到她。”
“黄苜宿,你完全不在乎我跟别人接吻吗?”
“黄苜宿,你都不会吃醋的对吗?”
“黄苜宿,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又来了,又来了,男人的自卑心理又开始作祟了。
套不出星子的一点消息,黄苜宿很烦躁,她忍不住回吼,“是,你就是鸭子。”
“什么?”即便做过了心理准备,戴观水听到这还是忍不住震惊。
黄苜宿冷淡道,“我感觉你和鸭没有区别。”
“我说,你是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