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找狗了,狗死了。黄苜宿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去见她的好朋友,虽然刚才朋友死亡的幻觉无比真实,但眼不见为实她偏偏不信,她接受不了她什么也不清楚的情况下她的好朋友就离开人世,然后换了个模样,换了个场景只是短暂跟她说一些糊涂话,这一切就像梦,黄苜宿站在高山半坡,呼吸着清晨最清爽的空气,她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在呼唤她下山去,就在此刻,她要去见戴星子,不从任何别的人嘴巴里得知星子的消息,哪怕星子本人不愿意见面也没关系,更就像这四周的坟墓,朋友哪怕是死了,黄苜宿也要看见碑石。
黄苜宿回头看,那栋高楼已经没了,清晨的太阳光照在她脸上时,暖烘烘的,她忽然觉得她应该想点活着的事,活着的人,比如张仙影。
在跟戴星子见面之前先找到张仙影!那男人如果出了事跟黄苜宿是有直接关系的,黄苜宿着急忙慌下山坡,找人去,满天满山都是黄苜宿呼唤的声音!
“张仙影!张仙影!”
“peace!”
根本没人回应。
黄苜宿老家的坟山连她都没走透过,有些沟壑之处时至今日都没有开发,说不定还有野猪,想想张仙影这么个公子哥身处这样的境界就后怕,黄苜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满脑子都是张仙影被野猪拱飞的场面。
“啊啊啊吧啊,张仙影你没事吧!”经过了昨天夜里的一场幻相,黄苜宿对现代科技手段一时间难以想象,她忘记了可以电话联系,直到想起来口袋里沉甸甸时,她也偶然碰到了张仙影。
他很落寞在盯着什么东西。
这又是一个坡,坡下除了张仙影还有一些黄橙橙紫晶晶的丧葬品就在朝她挥手,松树没往年茂得好了,可能是今年冬天太冷了,隔着远远的距离,黄苜宿都能看见张仙影头发丝上的水珠密布。
“张仙影,你站在我爸妈面前干嘛。”
这是黄苜宿父母的墓碑,张仙影竟然误打误撞比黄苜宿先一步见到了黄苜宿的父母,并一言不发。
黄苜宿小心翼翼靠近张仙影,这会站在他身边时更能感受到他的冰冻,他浑身都在微微颤抖,脸色苍白,手指熏紫。
“张仙影,你没事吧。”
黄苜宿生怕张仙影有怒气,比如走散这件事,但她没有想到张仙影不选择离开而是留在坟山,即便被冻得肉眼可见的疼他也只是淡淡的转身,淡淡的被风吹起额头的头发,淡淡的露出淡淡的哀怨神色,淡淡的平静的声音,“黄苜宿,你去了哪,我等了你一个晚上。”
等了……一个晚上?在黑漆漆的坟山上,他孤零零一个人,受着冰凉的寒风,是怎么扛过来的。
说不感动是假的,只不过下一秒,张仙影举起手机,里面有他给黄苜宿打过去的两百个未接电话,张仙影还想说什么,一脑袋咚!整个人软趴趴栽在黄苜宿身上。
“喂!张仙影!你不要吓我!”
张仙影半眯着眼,含糊不清说:“少咒我…”
黄苜宿来不及跟爸妈打招呼了,此刻,更不是时候问清张仙影身处此地的真正原因,她要带他下山去,因为她很清楚张仙影发了烧,且按照他说胡话的模样,至少四十度往上。
在吃力把他背上背部的时候,他的话就贼多,又像喝醉了酒。
“黄苜宿,在客车行李舱里的霉味被你身体桃香盖住时我就深陷你无法自拔,我太想每一天见到你甚至发觉你火焰发色能代替我常有的太阳,我就是想知道你每天在干什么在跟谁见面说话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看见我的消息你要回电话…”
黄苜宿:“回,回,一定回!”
黄苜宿掏出手机却按不亮,像找到了救命稻草,“我不回你消息是手机没电啦!”
“没电也得回我电话!”张仙影忽然大声吼。
黄苜宿被吓到,但依旧扶稳张仙影并嘴角颤抖:“我背你吧,你有洁癖别摔去…”
地下……
张仙影浑身无力,往地上一坐,那湿答答的泥巴粘满了他屁股,裤脚,还有撑着他上半身的手。
但他这会彻底没力气管泥巴了,他依靠在黄苜宿腿侧沉重,这回轮到黄苜宿看不下去,扶着额头遮住眼睛,“我的天啊,这不得我必须照顾他!拍苦情剧呢!我才不要帮男人洗衣服,滚呐!”
嘴上说着难听话,做的全是软心事,黄苜宿半蹲下来,敲了敲张仙影额头,“我背你!”
一米八的大高个,还好极度瘦弱,黄苜宿勉勉强强把他背起。
张仙影趴在黄苜宿耳边说:“黄苜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痒痒的,黄苜宿晃头止痒,“说。”
张仙影:“我的手机壳后面会放你的头发。”
“……”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不是发烧的糊涂话,张仙影亮出他的裸机,“哦,我手机壳呢?”
从认识张仙影起,黄苜宿就记得他没有用手机壳的习惯,对方是真快烧傻了啊!得赶紧下山去啊!黄苜宿义不容辞。
但张仙影的话真的太多太密。
他还捏黄苜宿的脸颊肉,“你,别对我这么冷漠。”
黄苜宿不懂他的感情为何如此热烈,跟她之间的关系为何如此迅速,黄苜宿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默默听着。
“我对你不是最特别的对吗?你有其他很在乎的人对吗?你能不能只在乎我啊,黄苜宿,我受不了你丢下我,为什么谁都想要丢下我,为什么都不要我,我没有安全感啊,我一点也没有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把我当成你的第三只狗?黄苜宿我做你的狗,我很好训的,不用高超的训狗技术的,因为这只狗很喜欢你。”
即便听着张仙影的话头发发麻,黄苜宿还是停止不了救人的脚步,这条路太长太弯,不认真看脚下就会摔跤,小时候她和小伙伴上山踩窄映山红的时候摔过不少跟斗,还遇到过野猪。
猪具体长什么样子,什么颜色黄苜宿全部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只知道那猪的獠牙非常长而尖,仿佛不是从嘴巴下长出来的,是从鼻子上长出来的。
黄苜宿那时候又瘦又小,戴观水高出她半个头但也瘦,两瘦子贴合着站也没野猪大,总之两小孩吓得脸色苍白,戴观水还尿了裤子。
光哭光害怕是没用的,小黄苜宿清楚明白,她顶着因为恐惧疯狂跳动的心脏逼着自己冷静,她眼尖看去地上,抓起大树枝就挥动,嘴里再学着狗叫,也把她的牙齿露出,向对方宣战,就好像在告诉野猪,我不怕你!你的牙齿尖又粗又怎样,我的牙齿也无比坚硬!
后来野猪真跑了,后来戴观水说,黄苜宿,你是一只好可爱的狗狗。
思绪回到现在,黄苜宿低头哼笑:“张仙影,你太肉麻了……”
最后,张仙影用仅剩下的力气在黄苜宿的肩膀说,“你好香啊,像我妈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