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草迷失在神秘的长夜之中,乞求迟钝的鸟鸣埋藏它的一生。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威胁生命的恐惧感。
即使知道在这里能够实现死而复生,但死亡所带来的痛苦却是足够让人感到畏惧的。
沈汕的身旁传来低语,远远的咕噜噜的行走声像是正有人站在他面前一样,他下意识地放慢动作想要听清,可求生的欲望冲碎了这些连贯的语段。
啊啊啊啊…
好痛好痛好痛…
没有…不会…
怕…
出去…不去…
他听不清,即使他知道这也许是什么重要的线索,但此刻对他来说没什么比活着完成任务更重要的了。
第二个纸飞机,沈汕把它压在窗台的一个花瓶里,第三个别在了暖气片后面的缝隙里,远远只能看见机翼卡在上面露出的边角。
那东西找起东西来极不灵活,整个身子如同融化一般使形体变得更加模糊,驱使一坨血块之类的粘液围上去,干呕一般挣扎着吐出来粘满粘液的冥币,顺着一条肉筋似的细长状凸起粘在那东西的“身上”,一点一点涌动着直到它那类似手臂的器官附近。
血液似的东西在它的身上涌动着,如同一层层翻起来的波浪并不断扩大。
沈汕不敢回头,脊椎像被人钉住了一样,生怕自己看见什么不该看的直接生理性干呕从而失去行动力,此刻他的大脑中像被人塞满的雪白的干涩的白纸一样空白。
甩开那怪物一段距离并不是什么难事,散落的冥币有效地拖延了它将近三分钟的时间,沈汕迅速跑进到尽头最大的美术教室,把凳子摞在桌子上爬了上去,稍微踮脚刚好能触碰到天花板。
凳子与桌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沈汕调整站姿伸手服了一把空气,突然灌入鼻腔的气流让他恍然意识到刚才不知道持续多久的时间里忘了呼吸。
够了
那东西似乎自动定位了两个女孩的位置,在扣出最后一只纸飞机后停止了向着沈汕方向的行动,蠕动着掉转了方向。
沈汕从挎包里摸出来一卷胶带,三下五除二地撕开胶带,略有些粗暴地咬断两条胶带粘在手背上,然后把手中最后一张正常的纸币沾在天花板上,手指轻触,淡淡的蓝色荧光漂浮在他的指尖周围。
【转化成功】
纸币变成了一张软趴趴的冥币,垂头丧气地被绑在天花板上。
这是面值最大的一张,也是他的后手。
如果沈汕一开始就把所有的纸币转化,他就必须把四张冥币塞在大楼的不同位置,否则带着冥币的他如同活靶子一样。
只有在他与怪物距离拉到最大的时候运用面值最大的冥币重新将它吸引过来,才能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尽可能牵制它更长时间。
哪怕只有几十秒
沈汕从门口出去走到楼梯口,注视着那一抹蠕动着的红色朝着这个方向爬来,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终于放松似的喘了口气。
沈汕摸了摸挎包里的塑料袋,心想着应该是用不上这种奇怪的东西了,柔软的液体被禁锢在薄膜之中,顺着他的动作涌动。
正当他准备从另一个方向下楼梯时,浅蓝色的楼梯下一抹红色让他瞬间愣住。
什么时候?
刚才经历过的画面在他脑中闪过,一点一点从惶恐中寻找这一切改变的痕迹。
他看向那怪物,原本应该沾在它身上的三张冥币只剩两章,而它的体型也有了明显的缩小。
货币与交易
在他付出了一定代价换来了求生的机会时,怪物也相应的拥有使用这种货币的机会来为自己获得增益。
它缓缓的移动着往下走,就像是那个怪物。
并带着极强的目的性。
“……”
“靠…”
好在那东西暂时没有分裂成四块的趋势,剩下的两张冥币依旧布条似的挂在它身上。
沈汕被那两个东西堵在了这一层楼里,他只能从面前的楼梯口下去,必须与面前的肉团保持安全距离,还要在身后的肉团赶来时下去。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那些细碎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清晰,沈汕紧贴着墙壁,度日如年地聆听着混杂着自己心跳的摩擦声。
蓦地,沈汕盯着还没有完全沾满血迹的楼梯,想到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血块移动到两层楼梯之间的平台处,沈汕右手握住铁扶手,抬腿从上层楼梯翻身跳向下层楼梯。
咚
他伸出左臂护住头,却依旧感受到头皮擦在墙上的痛感,膝盖卡在楼梯尖锐的凸起上硌得生疼,紧接着随着惯性像下方侧滚了半身距离稳住身形站起来向前踉跄的两步。
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腰腹处传来的疼痛,伸手用力地以毒攻毒似的按了按,几乎是无意识的向前又走了几步。
成功了
学生时代的标准违禁动作,被监控拍到高低会被班主任抓去谈心。
沈汕心有余悸地抬头,那坨大一点的怪物果然进入房间尝试拽下那张冥币,蓝色的边缘线随着筋膜一样的红色物质表现出诡异的粉红色。
他无暇顾及,身后的肉块似乎加快了动作,渐渐开始变成一个小孩子的形象,然而依旧模糊。
【00:06:27】
还有六分钟
他无法得知那张最大面额的冥币能给予怪物什么样的增幅,总之他必须尽力回去做好准备。
沈汕冲到一楼,门板震颤了一下直接把他挡在了门外,他的突然出现无疑吓跑了躲在门缝处观察的女孩,几秒钟后,女孩反应过来迅速重新打开了门。
万明琴有些歉疚低着头:“对不起…”沈汕没有在意的转进房间安抚道:
“没关系,再等等,马上就能回家了。”
万明琴抿了抿嘴后抬头问道:“你…遇到其他人了吗?就是我说的呃…那个追我们的人。”
沈汕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还是选择如实说明情况:“遇到了,有个人在楼上,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说的。”
万明琴神色有些焦急:“那他下来了吗…”
“应该是还在找…没关系,把门关上就没事了。”
【00:05:48】
沈汕把钢琴凳拖过去抵住门,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回答道:
“再等五六分钟,一会警察来了就好了。”
沈汕不放心,犹豫再三还是把挎包里的塑料袋取出来,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涌了出来,像是刚刚完成一场屠杀一样,他眼疾手快重新捏住袋子。
沈汕确定那东西还没有下来后,移开凳子转身开了一条门缝走了出去,把塑料袋里的小小一团鸡冠捏了捏滴在门口,又在门框上摸了摸粘上了一根鸡毛。
【玩家{沈汕}道具技能触发成功】
虽然这里打不开商城界面,但之前所购买的东西还能够使用,红色的光芒封住了这扇门,他手中萎缩的鸡冠子已经变得灰暗,像是一颗泡了水的未褪皮的坚果。
门内的两个孩子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这也让沈汕松了一口气,不然他还要编个理由去忽悠两个孩子相信公鸡血可以驱人这样的鬼话。
沈汕再次回到房间,在两个孩子的帮助下把门口沉重的黄色立柜搬到了门口,以防万一还把门在里面反锁。
那稍小一点的怪物已经到了转角处,动作我有了明显的加快,像只爬虫一样爬在门上试图啃食大门,探出来的红色触手被门上的红光尽数弹走。
沈汕能透视到,但两个孩子不行,甚至听不太清楚爬行的声音是否是从门外传来还是身后的窗外。
【00:04:02】
马上了,只剩最后四分钟了
他似乎终于能够放松下来,舒缓一下紧张的神经,身体上的疼痛后知后觉地开始明晰,他原地跺了跺脚缓解了双腿的酸痛。
很快,那坨大怪物也来到了门口,商铭给他的透视技能不仅能标记出怪物身上细节的骨肉振动,它身上附着的冥币也通过一层浅绿色的边缘线标记出来。
沈汕看着它慢吞吞地在门口处挣扎着伸出还粘连着一张冥币的扭曲触手状物体。
触手渐渐变成一只小手的形状,皱巴巴的冥币粘在手背上,那只手向下垂着,越来越靠近沈汕撒上公鸡血的地方。
沈汕:?
那怪物温吞吞地用冥币机械地擦拭着地上的血痕,像是用抹布擦拭着不小心洒在地上的水一样,原本嚣张的红光也随着它的动作变淡。
沈汕:?!!!
这,还,是,冥,币,吗?!
万明茜疑惑地注视着面如菜色的沈汕,伸手拽了拽万明琴的袖子,侧过头和她说了什么,万明琴踮了踮脚,同样疑惑地摇了摇头。
女孩拢起手小声嘀咕道:“我也不知道啊…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万明茜走过去直直地看着沈汕,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碰了碰他的外套,沈汕刚要回头,却被眼前的场景又一次吸引住。
那东西仍旧胸有成竹地擦拭着,缓慢的动作让沈汕无比庆幸自己将鸡血涂抹了很大的面积。
【00:03:29】
还来得及
沈汕站在原地,月光警戒地攀在窗框上,屏息凝神地注视着怪物的一举一动。
从地上,到左侧的门框,第一张冥币像是被耗完了耐久一样化作绿色的微芒消失在了沈汕的视野里。
等到它再将另一张冥币转移到“手”上时,倒计时早已归零,沈汕松了口气,放松似的往后退了一步,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腕。
它依旧慢吞吞的擦拭着,似乎还拥有一个世纪的漫长时间去完成这场清洁游戏,那一刻它也仿佛成为了拥有自主意识的孩童,乖张地玩着拙劣的游戏。
【00:00:01】
倒计时归零,意料之中的眩晕感却迟迟没有到来,周围安静的可怕,周围没有风过的痕迹,冷意却顺着无形的藤蔓攀爬上他的手臂。
几行字突兀地弹在他眼前,蓝色的荧光像一张邪笑扭曲的脸:
【系统检测到npc已收集到所有进阶道具,即将进入进阶阶段,请玩家保证后副本中至少有一名玩家存活,则特殊副本内所有玩家所得积分翻倍,且将额外获得特殊道具{待解锁*}】
【祝各位玩家游戏愉快~】
身后的两个女孩突兀地消失,而怪物却依旧在擦拭门框,公鸡血的光芒浅淡的几乎看不出来,浓重的腥臭味顺着门缝自信地入侵着房间。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