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听起来就像是不太正经的声色场所,我怀着一丝好奇,实际可惜的摇头,道:“不了,我不善饮酒。况且能源初稳,后续要处理的事还有很多,我要回去定下未来方针,避免意外。你们玩去吧,玩得开心。”
这是实话,能源复苏之事我是最专业那位,事关死国,众人不好继续劝说我,转而和其他人勾肩搭背欢快离开。
诶——我还没见过死国的夜总会呢。看到阿修罗也被鬼狱邪神和一众士兵生拉硬拽带走,我歪歪头,好奇观望,原来稳重如阿修罗也会和朋友玩闹啊。
感觉认识了阿修罗的另一面。
哼着小曲,我一蹦一跳地回到末日神殿后头的住所内,翻出准备好的种子,分门别类,抬手写下注意事项。
我这个人,大概是宅的懒散属性重于专业的本职性,总之经常忙着忙着就将房间弄得一团糟,本来就没多整洁的房间,被我用种子和记录册堆杂地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每一本书籍贴着大量的纸条。
大开的窗户,风吹开某本紧闭的书页,哗啦啦的声响传来,没压好的纸页瞬间漫天飞舞,甚至有几张吹到了屋外。
糟了!
我放下毛笔,连忙抬手去捡四处掉落的记录册,随手捡起什么东西压在上头,再出门打算去追被吹出门外的部分。
方推开门,就看到一个清冷如雪的的身影,立在云雾缭绕的小院中,脚边几株刚发芽的绿植来回拂动着雪白的衣袍,他双眸微闭,修长的指尖抓着几页充满墨渍的纸张。
我彻底怔住,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天者,不过一段时间未见他立在彩色世界中的样子,不知为何,总感觉现在的他好似哪里变了,可要说起差别,我又形容不出来。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看起来比在黑白世界中的模样,可以感知到的情绪更清晰,形象显得更饱满了起来。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死国的人不是应该去参加九妖翼姬举办的庆会了吗?
似乎也很难想象天者在声色场所的样子,总觉得他这般不食人间烟火,又圣洁又美丽形象,会和那样的画面格格不入。
“天者……”怔忪过后,我被他手上的纸张吸引注意力,急急上前:“啊,我的记录纸!”
他静默将纸递给我,我翻看了几页,确定是刚才遗失的部分无误,顿时松了一口气。
“丢了就麻烦了,多谢你帮忙。”
天者没说什么,轻轻地嗯了一声,微垂的双眼,半掩面的珠帘和雪白的长发纠缠在一起,身材修长,银白色的华丽衣袍覆盖其上,看起来既威严又深不可测。
我收好纸张,抬首看向天者,好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死国乃吾一手创造之都,吾为何不能在此处。”天者垂下头,眼睫微动,透过来的视线又淡又利,给人一种莫名的侵略感。
诶,他不会以为我在质问他怎么三更半夜出现在我房间外吧?
我连忙摆摆手,解释道:“我以为你和大家一起去庆祝了,没别的意思。”
他神色稍缓,和方才充满攻击力的气势判若两人,“地者已代吾前去。”
哦,懂了,一国两个领导者只要去一个就够了,另一个可以摸鱼。这就是双人统治的好处吧,天者真不愧是深谋远虑之人,连不想应酬的借口都找得冠冕堂皇。
回头给地者煲点鸡汤吧,他太可怜了。
恍然不觉地者是为了拖住阿修罗行动的我,内心对他充满同情。
本来天者前往这里,我应该邀请他进房内坐一坐顺便泡杯茶的,可透过还没上的窗门,我从中窥见房间那乱成狗窝的样子,又噎了一下,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天者要不要到亭子内坐着休息一下。
大概是为了让我有个好的工作环境,天者给我准备的住处和我在苦境的居所差不多,除了没那么好的风景,书房小院一个不落,甚至还准备了一些我喝惯的茶叶,真想知道是不是天者让阿修罗去苦境买的。
太可怜了,阿修罗,堂堂死国战神去当跑腿,跑了一次又一次。
回头煲鸡汤的时候,连阿修罗的份一起带上吧,他值得这碗鸡汤。
让天者去小院中等我,我跑回房间端来茶壶和茶叶,虽然不知道天者吃不吃,我还是准备了些小点心,一起带着去找天者。
天者站在亭中,看我一路小跑回来,啪地一声把盘子放在桌上,开始忙忙碌碌地滚水煮茶。
当我把茶杯递给天者,才恍然想起一件事。
天者带着面帘,是要怎么喝茶,像撩开幕帘一样撩开喝么?
正当我很失礼的想象那样的画面的时候,我惊讶的看见天者一直掩住半张脸的珠玉面帘打开了。
……这个,原来可以张开的吗?
虽然他的面帘几乎没能遮住他多少面容,可当若隐若现的遮掩物彻底去掉之后,整张脸转瞬印在我的眼底。
淡缈天色,如白纱层层倾塌在死国创世之神的身上,阖落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单薄精致的唇线,浸在朦胧的光线中,淡疏且清圣,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苦境不是没有好看的人,至少我认识的和尚们,确实一个比一个貌美,一个比一个悲天悯人。
气质或许有相似之处,可或许是惯居高位,天者身上有一种他人没有的尊贵与孤傲,让他看起来更具有九天上垂望世间的神祗的风姿,凛然不可侵犯。
天者浅浅喝了一口茶,便将杯子放置一处,不知道是不是喝不惯。
我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出口。
“入口苦涩,久而回甘。”天者客观地评价了一句,并没有回答我喜欢或者不喜欢,一副对什么都淡淡的样子,转而问我:“你喜爱这样的饮品?”
说喜欢倒论不上,不过是习惯了,毕竟苦境先天几乎人手一杯,久而久之我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比起茶我更喜欢白水。”我吹凉茶水,一口饮了半杯,道:“常喝多数是为了提神,况且有人来访,总要拿什么招待,茶便是一个好的选择。”
苦境讲究待客之道,拿白开水招待客人,太过失礼,我便喜欢在家囤点茶叶。
“死国并无这样的讲究。”天者眼睫微动,沉默片刻,忽而开口:“来死国诺久,好似不曾听你提起苦境之事。”
嗯?因为苦境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好说,我一个没事就喜欢待在家里的居家阿宅,日常不是在研究新型植物就是在种地,要么就在梦中幻城体验新生活,偶尔应别人的邀约前往不同的地方解决不同的环境问题,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趁机游览苦境。
想着他从未出过死国,是不是好奇苦境人民的生活,我放下茶杯委婉的说:“其实我不太爱出门,你这么问,是想知道苦境的什么事吗?”
民众的生活?不同国家的习惯?苦境的风景?还是三教那些打打杀杀没完没了的内幕八卦?
天者白发落在风中轻舞,丝丝缕缕的发丝,于淡光下闪烁出微微的细光,他落在我身上的视线端方冷淡,为眼前的画面添加了一抹若隐若现的美感。
“吾以为你会思念苦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语气依旧平缓低沉,透不出一丝情绪痕迹,“你的朋友们都在那里,不是吗?”
原来说的是这个。
我眨了眨眼睛,惊讶看起来不近人情的天者居然会关心这个,有些好笑地回答:“又不是小孩子,况且我迟早会回去,说思念也太夸张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谈论起我未来去向的话题。
虽然早知道在死国的事情做完,我就会回到苦境生活,可当真谈起,我内心依旧不可避免地涌起一些感伤和不舍。
为了掩饰这不应该出现的情绪,我垫着帕子打开壶盖,往茶壶中添水,问:“怎么忽然提起这个话题。”
天者静静看着我,“你曾说过,情感对人类而言,是最反复强烈的存在。”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继续开口。
“若吾要你留在死国,留在吾身边,你会如何选择。”
我手一抖,失手打翻茶壶。
白色瓷器倒落石制桌面,滚烫热水倾洒而出。我下意识起身想收拾残局,探出的指尖即将触到壶把,一只手穿过风声,握住我的手腕,提起离开炭火范围。
“小心。”
他将我拉离水蔓延的边缘,却没有后退一步。
我被迫转过身,眼底印入一片洁净的白。
白色的发,白色的衣,浅淡的雪松香味因为距离的拉近变得格外浓郁起来,混着冰冷的夜的气息,弥漫在的我周围,凝聚成某种令人昏沉的萧索冷感。
我抽了一下手,没抽动。
“天者。”我的视线不知道该往哪儿看,才能脱离现今的窘境。
天者恍若察觉不到我的挣扎,上移手掌,扣在我的指间,缓缓握紧,“讨厌吾吗?”
“怎会……”
我脱口而出,匆匆抬首,正好对上他垂下的视线。
阖着的眼帘,看不出隐藏在其下的是什么感情,向来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容颜,偏偏在询问的时候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风吹落虚虚拢在他肩头的长发,溢出美丽的流光,寂静清辉透过夜色落在他肩头,投映下来的影子如同牢笼,静静的包裹着,俯视着,让人无处可逃。
他耐心等待着我的回答。
可这种事情,我从未有过经验,更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
我想避开他的视线,他却不准。
“回答吾。”空余的手触向我的脸颊,他强硬抬起我的下颌,逼迫我注视着他。
天者将我全然拘束在身前,不给我一丝可以逃避的空隙。
我抿着唇,直觉告诉我不应该继续下去,可我根本找不到可以回答的话。
天者轻微倾身下来,他垂下头,高束的衣领裹紧他冷情白皙的脖颈,一丝不苟的姿态,连逼问的态度都抹不去骨子里的矜贵优雅。
我像是困在牢笼里的蝴蝶,无能为力地振动着薄弱的双翅,怎么挣扎都脱不开他的双掌。
紧绷至极致的意识,惊惶、迷茫、不安,种种情绪在胸腔交织出复杂的心跳声,鼓动的血液随着肋骨下急促的跳跃,涌起一阵又一阵的灼热,窒息般的错觉,让我在他再一次缩近距离的片刻,仓促的眨了下眼睛。
这像是一种信号,一种蝴蝶振翅带来的效应。
高高在上的神祗,走下云端的时候,原来也会像凡人一样,拥有喜怒哀乐。
意识到这一点,所有情绪荡然无存,我一下子冷静了下来,过往的一幕幕掠过眼前,太多细节和太多的逃避,都不能否认的事实。
我承认自己对他动了心。
我清楚的知道离开了死国后,此生便不会与他有更多的交集,是以一直不敢去细究自己对他有过怎样的情感,又怎样将那样的情感压在心底。
垂落在身侧的手抬起,几度迟疑,几度犹豫,指尖在空气中进了又退,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轻轻搭在他的胸前。
“我不讨厌你。”这毕竟是我第一次产生近乎温存的情感。我抿了抿唇,忐忑地抬起视线,直直望着他,带着几分难为情,坚定地说:“我心悦你。”
在对上我视线的瞬间,向来游刃有余的天者好似愣住了,在我告白之后,他更是僵住了身体,恍然不理解我在说什么的模样。
情势一下子逆转了过来,他不明我话语中的意义,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大胆,但我就是前所未有的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不管死国和苦境之间到底有着怎样不可触的距离,不管这样的情感是否正确,两段人生加起来的瞬息,都没有这一刻般充满奋身扑火的勇气。
他长长的发丝纠缠在我的指缝里,纠缠在我代表命运的掌纹中,我拽住他的衣袍,顺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
好似银河倾倒流淌,如碎玉坠往人间。
我接住了落在唇间的霜雪,冰冷与温热交缠的刹那,所有犹豫和慌张都安定了下来。我闭起眼,任由浓烈的情感将自己淹没,细细的蹭着他柔软的唇畔。
平稳的呼吸乱了一瞬间,或许天者从未和别人有过这般接近的距离,他握住我手掌的力道逐渐收紧,疼痛的感觉换来的是鲜活的、比任何时刻都要清楚自己身存现实而非梦境的实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我退开身体,抬起眼凝望他,抿了抿发烫的唇道:“……我愿意留在你身边。”
毕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举动,我心跳急促的快要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