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上方的指针马上要走到六点。
教室里的几人各有各的狼狈,就连庄北看上去都憔悴了一点点,但笛安却是半点变化没有,依旧笑容肆意,姿态悠然。
“等着……”张风云虚弱的威胁,笛安这个死人终于可以被票出局了,他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笛安笑得格外开心,虽然他似乎一直在笑,但这次似乎是真的开心,他愉悦的回答张风云:“我等着。”
周定复已经哭都哭不出来了,他几乎快要昏厥过去,满身狼狈精神萎靡,脑子里只剩下回家两个字。
白贝贝虽然虚脱,但脑子尚在运作,只是运作得不太快,她看着毫不慌乱的笛安,心里升起一点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笛安一点都不着急?是即使作为死人被投票出局,也不会有什么后果吗?
“你还好吗?”她身后的宋邀月关心道。
白贝贝回神,挤出一个笑容道:“没事,有点累罢了,你呢?还坚持得住吗?”
白贝贝看向宋邀月时才发现,宋邀月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折腾了一天下来,竟也没有多大的反应,脸色看上去比张风云还好些。
宋邀月柔声回道:“我还好,坚持得住。”
坐在饮水机旁的庄北一言不发,只微微抬眸,看向黑板上方的钟表。
在秒针划转到十二时,猛地停滞了,随即教室中的氛围陡然一变,像是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你们——还好吗!”
灯光剧烈闪动,活惊喜登场。
在看到这个诡异生物的身影时,张风云心里居然不合时宜的升起了喜悦,终于可以结束了,只要把笛安投出局,一切都结束了。
“让我看看——”
活步伐婉转,在众人的课桌间跳跃一圈后,闪现到了讲台之上,语气惊喜:“居然都活下来了!”
“这可真是少见。”
活的灯光莫名一变,色调从瑰丽转为温暖,他乍然出现在众人间,语调温柔:“我要奖励你们。”
疲惫的白贝贝眼睛一亮,全员存活还有奖励?
听到活做作的给出甜枣,笛安冷哼了一声,引得庄北微微侧目。
笛安的心情似乎从活出现开始,就急剧变坏,笛安很讨厌活?
一般来说,正常人讨厌活的同时,也受限于他的规则之下,所以讨厌之余,更是畏惧,但笛安表现出的,半点没有畏惧,是……十足的厌恶。
活继续道:“我允许你们——再问我一个问题!”
“问题……呜!”白贝贝还没说完,就被窜过来的张风云捂住了嘴,他眼神精明道:“别急,我们商量一下问什么问题。”
“请便,我等着。”活慷慨道。
张风云松开白贝贝,白贝贝喘了口气,皱眉对张风云道:“我想知道,为什么有些人的外貌会变?”
“这确实是个重要的问题。”张风云点头,但也不是非要问这个不可,因为外貌的变化并没有影响他们什么。
“问我们从这个刀锯学院出去后,还会发生什么,是不是更重要?”张风云扶了扶眼镜道。
白贝贝思考片刻,点了点头,道:“确实很重要。”
“你们呢?有什么想法吗?”张风云看向没说话的几人。
宋邀月摇头:“我没意见。”
周定复抿唇,凄苦开口:“我想问我能不能直接回家……”
白贝贝嘴角微抽:“这不可能吧……”
“下一个。”张风云见不得周定复这没骨气的样,嫌弃的略过这个没用的问题,看向庄北。
庄北坐在椅子上道:“我觉得,白贝贝的问题更重要。”
张风云皱眉:“为什么?”
“我们出去会经历什么?他已经告诉过我们了。”庄北说得平静,没等众人提出疑问,就自顾自继续道:“活说过,离开这个世界唯一办法是活下去,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活下去。
“什么情况下,我们只需要活下去。”
“……继续在这里求生。”白贝贝神情一变,白着嘴唇回答。
庄北点头,继续道:“所以,我们出去后,是要接着在这种‘死人的魇’里求生。”
“那,那至少问一下还要经历多少个这样的魇……”张风云不死心,咬牙道。
“有意义吗?”
角落里的笛安忽地出声打断,他半点没有死到临头的觉悟,瞥了一眼脸色不虞的张风云,蔑视道:“知道了有多少个魇,你就能活到最后了?”
庄北难得赞同点头,他道:“弄清楚自己身体现在的状态,才是最重要的。”
白贝贝恍然大悟道:“所以,我们没必要问外貌的问题,我们可以问我们现在的身体是什么情况?”
庄北道:“没错。”
张风云虽然脸色不太好,但也没有出声反驳,只是阴冷的瞪着笛安。
活优雅的坐在空中,灯光诡秘四散,他用无形的眼注视着底下谈话的六人,得出让人遗憾的结论——
这场戏剧,不够精彩。
憎恨,但好像有些过于集中了,怀疑,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恐惧,简直跌破了历史最低。
令活遗憾。
即将被投票出局的笛安,满是兴味的盯着庄北,笑得莫名:“难得啊……你居然说了那么多话。”
庄北没有理他,他确实反常。
按照他原本的性格,他不会对他们的选择作出任何干涉,会开口是因为……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回到了二十二岁,为什么非得是二十二岁?
“你们的身体发生了哪些改变?”活托腮,有些意外。
“很少有人会问我这个问题。”
张风云强压畏惧道:“……能问吗?”
“当然。”活流光一转,出现在众人之中,缓声开口。
“一场好的戏剧,不止需要充足的铺垫,还需要——”
“完美的演员。”活停在庄北面前,对着平静的庄北定定开口,“完美的演员,需要以最完美的状态,出现在我的戏剧中。”
“一生中最美好的模样,就是你们现在的状态。”
白贝贝愣住,自言自语道:“我没有变,那么说明现在的我就是……”
“不,我只将你回溯到了——过去的时光中,最美好的模样。”
“如果你能活下去的话,没准……”活转身,带着皮手套的手微微抬起,隔着空气虚描绘着白贝贝青涩的脸,语调莫名温柔:“未来的你,会成长得更美好,谁又知道呢?”
“最美好的模样。”庄北低声重复。
“珍惜吧!”
活回到讲台之上,热情道:“在这场完美的戏剧中,即使是死去,也是以最好的模样死去。”
“完美的死去,这是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正常人做梦确实也不敢想自己会完美的死去,白贝贝无声吐槽。
“也就是说,我们在每场戏剧开始前,都要恢复到最好的模样。”庄北说出了重点。
活没有否认。
周定复还没理解庄北的意思,愣愣开口:“什么……”
“傻!”张风云满脸喜色道:“就是说,只要我们还剩一口气,出去了就能满血复活!”
白贝贝点头,解释道:“因为下一个魇需要完美的我们,所以我们一定会回复到最好的状态。”
“哦哦哦哦!”周定复终于明白了,他一下子就精神了,“那我的手臂……出去了就会恢复!”
活的灯光淡淡闪耀,望着这群还有精力雀跃的人,没有出声。
这个讯息对于第一层魇的玩家来说是最重要的。
虽然只要活过第一层,就可以切身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回溯,但大部分的人,在第一层还没结束时,就因为受到的残暴打击和过度惊吓,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其实,断掉的手可以长出来,即使身体都没了半截,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恢复原状。如果那些在第一层主动自杀的人,能早知道出去后就能回溯,就不会那么快放弃生命了。
所以对于乍然踏入“活”中的人,这个讯息,是最为珍贵的。
活不由看向套出这个珍贵信息的庄北,他似乎并没有半点波动,与他身边喜悦的几人形成鲜明反差。
奇怪又礼貌的客人。
灯光逐步明亮,戏剧迎来第一次高|潮,活宣布——
“接下来,开始投票!选出你怀疑的——死人吧。”
这句宣告将几人从喜悦中拉回,张风云眼神坚毅,第一个道:“我投笛安。”
听到这毫不犹豫的投票,活转了转他的灯罩,似乎看向了笛安的方向。
阴暗里一直沉着脸的笛安,在听到张风云投自己时,终于又流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笑容,诡异兴奋,红眸熠熠生辉,像是在期待什么。
“嗯……笛安一票。”活语气有些怪异。
接下来是宋邀月,她犹豫片刻,小声道:“我也投笛安。”
“笛安两票。”
白贝贝皱着眉,思考了一下,最后也道:“我投笛安。”
“笛安三票。”活灯光流转,六个人里,三个人都投了笛安,看来……
“我投庄北。”
嗯?活惊诧的一闪,看向平静开口的庄北本人。
“你确定?”投自己的着实少见,活不由再度确认。
在众人懵逼的注视中,庄北诚恳点头:“我投庄北。”
“……行吧,庄北一票,笛安三票。”
也是没想到,自己都做到这份上了,还能有人不票他,看着神情自若自投自杀的庄北,笛安脸上难得出现了些无语。
周定复懵完后,慌忙补上:“我投笛安!”
“笛安四票,庄北一票。”六个人中有四个人都投了笛安,投票进行到这,其实已经结束了,但为保仪式完整,他还是看向了笛安。
笛安本人:“我投笛安。”
好,投自己的傻逼,这里有两个。
听到笛安自票,白贝贝心底的不安达到顶峰,她看向活,只见他灯光闪烁三次后,给出答案。
“恭喜各位——”
张风云激动的站起。
“选中了无辜的人。”活摇头,遗憾道,“死人还藏匿于你们之中,明天见。”
下一秒,活消失。
啪嗒一声,钟表恢复了运转,但底下的几人却跟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都僵硬在了原地,他们的脸上尽是迷茫,脑子似乎变得浑浊粘腻,与教室中停滞的空气混合在了一起。
几秒后,尖锐的质问声响起。
“怎么可能!”
张风云目眦欲裂,冲向笛安,他完全失去理智,不顾一切的向笛安咆哮,口水都飞溅到了笛安身上。
笛安并不介意,笑着听他咆哮。
“是不是你作弊了!是不是!”
“那些怪物那么偏颇你!肯定是你!篡改了规则!死人一定是你!”
“你这个死人!你放我们出去!”
终于等到了自己最期待的一幕,笛安的嘴越咧越高,他看着张风云,看着他的质问逐渐疯狂。
“哈哈哈哈哈呵呵——”
笑声夸张,却让人感到万分爽快,像积压已久的浑浊乍然释放,开心的大笑其实和与愤怒的咆哮相似,都能目空一切的宣泄情绪。
“哈哈哈哈——”
破旧的吊灯被吵得滋滋作响,光亮虚实,仍在闪动。
红眸浴血,浸染了眼前的景象,愚蠢的傻子们变得丑陋狰狞,肮脏的教室开始扭曲涌动,课桌化为尖利的牢笼,这里厉鬼遍地,是鲜血淋漓的炼狱。
“不是他。”
炼狱之中,出现了冰冷的活菩萨。
庄北起身,挡在笛安面前,再度道:“不是他。”
“那还能是谁!”张风云激动不已,但他又不敢触怒庄北,只能干吼。
“你冷静点,我也觉得可能真的不是他。”白贝贝上前,皱着眉道,“活没必要骗我们,他随手就可以捏死我们几个,何必耗费精力骗我们呢?”
“如果那个什么活疯子就是为了耍我们玩呢!”张风云厉声质问。
“我说过——我不喜欢没礼貌的客人。”
活的声音忽地不知从哪响起,白贝贝惊恐四望,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