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事情,直到现在回想起来,希奕仍然觉得脑壳子抽着疼。
如果他醒得晚了几秒钟,说不定就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背上两条人命,这对从小生活在五讲四美社会主义大家庭中的希小奕来说,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事后对上查拉里眼睛的那一瞬间,小希奕嘴巴一瘪,鼻子一酸,差点就要哭出声来。
先前的愤怒也被后怕取代。
查拉里心里一揪,把希奕身上拖地的小毯子换成了自己温热的外套,一把包住后就目不斜视地抱着人往城堡里走去。
也许是希奕看起来太过于委屈,眉毛可怜巴巴地皱着,眼尾有点红,蓝昼也悻悻地退到了一旁,难得没有掺和。
进屋后查拉里小心地把希奕放在了沙发上,向来沉寂的眸底此时却盛着一方静谧温和的湖泊。
“今晚是我不对,让你受惊了,要不要睡一会?”
从他进门后,城堡里的一切像是又恢复了运行。
希奕注意到靠近门的方位有一个近三层楼高的绘着彩色浮雕的圆柱,因为卡在拐角,不注意看的话可能会误以为是用来承重的。
可刚刚城堡恢复供电的一瞬间,就像特效一样,那个圆柱身上的“龙”好像也活过来了一样动了一下。
希奕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查拉里注意到他的视线,看过去后笑着说道:“你还是这么的敏锐。”
哪怕前尘旧事早已尽忘。
他不经然地想起前世,很久后他才意外得知他们的相识是希奕一手策划的骗局。
包括那段他自以为是秘密的“一见倾心”。
那时候帝国在一旁虎视眈眈,希奕急需“第三世界”的帮助,而查拉里的家族最有望于统一“第三世界”。
他就像一个先知者一样,太早地窥见了虫族入侵真正的秘密,并为此奔波着,而无知者却还在为着一点蝇头小利苟且。
查拉里作为家族继承人被收拢之后,看到了这位新首领很多不同的一面。
他不再是曾经引起他注意的软银般闪耀的羔羊,果决与血性在他的身上绽放得淋漓尽致,就像是被献血浸透的白玫瑰。
阴郁、颓唐、浑身带刺。
时代的浪潮奔涌而来,他一人站在风口,押上了一切筹码,舍弃了廉耻与人性,只为换来这个时代的一线生机。
最后的那段时间,希奕囚禁了很多人,也用上了很多不光明的手段。
查拉里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那时候他在想:再这样下去,不知道哪一天,他可能也会和希奕身边的绝大多数人一样离开这朵玫瑰了。
直到希奕计划行动的前一天,他无意间看到了一本书的扉页,上面写道:
“近来总是感到孤独,哪怕身边总有一群人围着。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我好像就一直在孤零零地活着,与任何人都毫不相干。”
墨迹在扉页上晕染,动笔之人像是在轻嘲自己的多愁善感,最后草草收尾:
“罢了,就这么抱着已死的心态继续苟活下去吧,所幸生命不会太长。”这里他甚至画上了个可爱的笑脸。
扉页上的笑脸与眼前人碎星般的眸子重叠,查拉里的手不自觉握紧了,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有着“军神”之称的人曾经也只是个半大点的孩子,会这么害怕鲜血与死亡……
他们一群人围着他,竟无一人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这人的眼神里比以往多了份心不在焉,偶尔他一人在角落里盯着自己的手,脸上也是带了丝淡漠的厌倦。
是他们没有看见吗,还是说,这姿态被你捕捉到后,却都因那身时刻沾染着血腥气的铠甲被你忽视。
他们所有人都忘了,直到终局的一战,希奕也才年满1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