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奕刚一睁眼就听见了这句话,某一瞬间,他感觉飞船像是与他的意志高度连接了起来,甚至奇迹般的,他还能感受到对方的欢呼雀跃。
希奕:“……”一定是他的脑子出了问题。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台收音机,突兀地连接到了他的脑子里。
他的手没有再动,希奕尝试把自己的情绪传递过去,神奇的是,翼鲲身上淡蓝色的圈层真的消失了,无机质的声音再次响起:
“收到指令,已取消绞杀。”
耳边的声音和希奕心底的声音应和着,只是这台“收音机”像是很久没有被人启动过似的,紧密的连接被一些古怪地嗡嗡声盖住,呜呜地响个不停。
不远处,翼鲲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它不断地缩小、组装。
脑海中的声音逐渐成了清晰诱人的调子,迫使希奕的头脑陷入一种更加模糊的状态,像是在引诱着他与它达成某种协议。
“翼鲲。”查拉里的声音莫名地透着股寒意,他说了串指令,那个庞然大物终于停止了变形,只能不甘心地立在一旁。
希奕麻木了的头脑挣扎着清明了过来,这时摔倒的两人也逐渐恢复了气力。
希奕被查拉里搂抱着站了起来,他的脑海里上一刻还沸腾着反抗的情绪,现在却像是被人粗暴地砍断了连接,空茫茫的落不到实处。
他感觉有点难过,或许是它在难过。
鬼使神差地,希奕挣脱了查拉里的怀抱。
其实也没用上多少力气,这人从未完全禁锢住他。
他走过前方分散的人群,慢慢来到了这个浑身透着股神秘感的庞然大物的前边。
它已经看不出飞船的形状,或许是变形还未完成,走近了似乎能感觉到对方的不知所措,在极力地遮掩自己,掩盖住身上的锋芒,只露出娇憨的一面。
可希奕想,能如此果断地执行绞杀命令的大杀器,怎么会真像他眼中看到的这样毫无威胁,甚至透着股娇憨可爱。
那只有一个原因了……
希奕想到了很久之前在梦里看到的那场战斗,他抬眸问道:
“你刚刚是在对我进行催眠暗示吗?”
场上的几人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像是想不明白年仅六岁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直觉和洞察力。
蓝昼也暂时歇了打架的想法,饶有兴味地观察着。
希奕回想着脑海里一遍遍浮起的暗示,每一句、每一个音调都写满了急促,或许是太多次浮萍般的梦境提高了他的免疫力,他已经学会如何理性地抽空自己的意识,来观察出自己想要的内容。
催眠容易使人接受暗示,这是在他前世的地球就很容易得出的结论。
希奕之所以这么熟悉,是因为在生命即将走向终点的那段时间,任何能够缓解病痛的方法,他的父亲都带他尝试过。
抽象的说,暗示就是意识界突然涌现了一种观念,使人的意志力以及筋肉力受其刺激,而不经选择的变为动作。
在常态心理中凡由外界突入的观念都受意识的支配,先刺激脑皮质中央而渐传达于附近的脑沟,于是脑灰白质就开始作用,而精细侦查外界传来的刺激,加以评判。*
而暗示催眠的反应却是自动的一触即发,不受意识的支配。倘若不是他的耐受度比较高,在脑海中那个单声调响起的一刻,就已经把自己卖了。
希奕淡淡地看着它,即便他相信对方没有恶意,也不希望自己在没有准备的时候就稀里糊涂地接受了这种无视自己意愿的事。
他对这个时代来说显得过于的渺小和无知,就像是宇宙的沙尘,不知道哪一刻就会被淹没。
在刚刚的一瞬,希奕坚定了决心。
人的生命从生到死本就是一种遗憾,不论其他人对他抱有怎样的遗憾,他都该为自己的人生去寻找真理。
他将手放到了眼前似乎透着股无措的庞然大物身上,静静地感受着。
在无边的空明创造出的特殊寂静里,时光在天空中随着星斗流淌。
翼鲲过于高大,显得他的身形愈发渺小。
过往的梦境在此刻结束,这梦扯着生命的脚步,一路跋山涉水,终于等到了一场团圆。
就当希奕以为这样不会等来回应时,他在心底听见了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那是一句认真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