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奕向来不是庸人自扰的人。
或者说,曾经加注在他身上的病痛,反而让他养成了及时行乐的性子,不为明天留一丝遗憾。
希父曾给他读过北岛在《波兰来客》里说过的话:
“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希奕心想: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曾有过矫情、谵妄的幻想,但这里的一切,无一不在提醒着自己,往事已如过眼云烟,而眼下是你能够肆意活着的当下。
走出教室时已天色渐晚,弥扬的尘沙自远方袭来,一切都像是隔了一层薄薄的雾意,让人看不真切。
希奕寻着来时的路,心思微沉。
这是好久以来他难得享受的宁静的时候了。这几天,身边的所有人都得到了很好的照料,可他却总感觉像是走在了火刑架上,眼前总有东西看不真切,驱不散也忘不掉,以至于在日复一日的铭记中,化成了骨血深深地藏在了身上。
然而今天这场意外的“旅行”却奇迹般地抚慰了自己,让他明白,造化的链条一定在某个不知名的时候悄悄补全了自己。这个过程,李槿胥知道,安吉洛知道,总是来他们家释放善意的“蹭饭小队”知道,试图伪装自己的夏尔知道,乔斯林知道,还有那位红着眼眶的女老师以及不知名的新同学都知道。
希奕确信自己参与了这个过程,只是现在的自己还不清楚。
所以,对比他们,我少了什么?
转了个弯,下了一楼距离地面的几层台阶,希奕的眼前骤然一亮,两边的路灯迎着他的视线依次亮起。身后的教室从下到上,由灯光蜿蜒出了一条绵延小道,不论是前路还是身后,都泛出了暖黄色的温暖的光。
希奕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灯光之下,迎面扑来的沙尘恍如他身上被吹散的雪,晶莹透亮。
希奕看着那个不出意料地等在了第一个路灯下的人,缓缓说出了心中早已涌现出来的答案。
是记忆……和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