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我已经叫人打扫好了。”顾行决看向陈颂的眼里是安慰与镇定,“这几天没人来过。先去那休息吧。刚出院坐那么久的车会很累,身体吃不消。”
陈颂与他对视片刻,收回目光,想拒绝时陆远应和道:“我昨天和他回去看过了,打扫得太干净了。”
“是啊,颂颂。先回家吧。”唐诗禾温声道。
陈颂感觉古怪,房子已经被抵押给债主了,他们怎么收拾的。但陆远都这么说了,陈颂只好应了他们。
到家后,一切真如顾行决所说,连被砸碎的盘子都被替换成了新的。
唐诗禾做了顿丰盛的晚餐,饭后陆家司机就到了。陈颂家里只有二楼两个卧室,二楼楼梯连着三楼全靠木板打造,十分简陋,不能住人,放的都是杂货。
唐诗禾本想住下再照顾陈颂几天只好作罢,陆远倒是积极留下说要照顾,如此唐诗禾走后也能放心点。
唐诗禾站在门口跟陈颂叮嘱很久才上了司机的车回家。
少了唐诗禾,三人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重。
陈颂看向顾行决,正准备赶人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陈颂心脏猛烈跳动起来,害怕地挂断。
然而那铃声没过多久立马又响起,陈颂指尖颤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谁啊,一直打?”陆远问,“你不接一下么?”
陈颂手里发着抖,张了张嘴巴,磕磕巴巴地说:“呃....可能.....可能是骚扰电话吧。”
语罢陈颂又把电话挂断。很快夺命般的铃声再次响起,陈颂的心跳到嗓子眼,握着手机在发抖。
当他颤抖的指尖又要挂断时,顾行决抽走手机,接起电话放在耳边:“喂。”
“……喂,”对面的女声显然一怔,这声音让她不由胆寒,“你……是顾、顾先生?我正要……”
顾行决眼底掠过一丝阴翳,神色如常道:“我不是陈颂。嗯。好,我把手机给他。”
顾行决把手机递给陈颂:“你妈找你。”
陆远瞪大眼睛看向陈颂,小声说:“你妈竟然会找你!?”
陈颂薄唇紧抿,绷着下颚,伸手迟疑地去接手机。
顾行决怜惜地抚摸陈颂的脸,安抚道:“没事的,陈颂。发生什么事我都在呢。”
陆远看着这一幕非常别扭,有些不爽,但是他拿人手短,想着这是顾行决和陈颂相处的最后时间也只好没拦着。
顾行决的声音铿锵有力,给了陈颂莫名的安心与勇气。
陈颂接过手机,转身向后门外走去。
后院有一排一层房屋是出租给外地打工人的,此刻都在厂里上夜班,门户紧闭。
陈颂走到长石阶边,深吸一口气后道:“喂,是我。”
“小颂啊。”虞黎强敛方才的畏惧,尽量亲昵地叫着,“妈妈给你打电话来是想跟你说个好消息的。”
陈颂不语,二人陷入一阵沉寂后,虞黎略微尴尬地笑了笑:“就是那个三千万,安德明的亲戚帮忙还了。你的家和地也还给你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找你讨债了,安德明他.....你也别担心,他不会再有机会陷害你了。”
陈颂大脑一片空白,紧绷的神经还是没有松懈下来。从他得知这件事到失常吞下安眠药,再到被救醒,他的神经一直处于一种超负荷的状态,疯狂运作着。
虞黎此时说的话让陈颂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梦,他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所有事态转变的太快,快到他无法消化,无法承受。他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虞黎的捉弄。
“你说……什么?”
虞黎说:“真的,小颂。你不用再害怕了。我......我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切事都已经解决了。跟你无关了。”
“是妈妈对不起你,害得你......”虞黎哽咽起来,“如果你将来还愿意见我的话,可以打着个电话。好吗?”
陈颂唇边微动,所有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心中憋闷的酸楚顷刻间化作泪水涌上眼眶,他扶额仰头轻叹,半晌才说:“我知道了,挂了。”
语罢陈颂不等虞黎回复便挂了电话。
昏黄路灯下飘零着闪耀白雪,十来年没下雪的温市突然下起雪。
陈颂站在风雪里扯出一抹艰难的笑意,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陈颂大口喘着气,呼出的白雾混在盐粒大小的雪中,又被风吹散。
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陈颂身上被披上毯子,坚实有力的臂弯将他拥入怀里。
“我在呢,有什么事跟我说。我一直在。”顾行决将头埋在他的前肩,话语温柔同耳畔亲昵撕膜那般喃喃,“我一直都在呢。”
“不管是北城京市,还是南城温市的雪,今后我都陪你一起看。让我陪你一辈子吧。”
陈颂没有说话,也没挣脱他的怀抱。顾行决就这么静静抱着他,好像一切都回到以前。
顾行决想起来了,陈颂喜欢的事有一件是看雪。
京市的初雪总是陈颂第一个告诉他的。有时夜半下雪,陈颂都要爬起来看窗外的雪。
“下雪了,顾墨。”陈颂激动地摇摇快要睡着的顾行决,强行拉起他一起看雪。
陈颂笑起来很好看,眼里明亮如载浩瀚星辰。顾行决被打断睡眠的不悦也尽数散去,他爬起来用被子裹着陈颂,宠溺地亲他:“不是说没力气了么。我看你还不够累。下场雪而已,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看我。”
顾行决扶上他半侧脸,细细摩挲着,厚茧与细腻的肌肤相互摩擦,烧起些许暖火。陈颂微红着脸,有些害羞,他说:“我喜欢看雪,和喜欢看你一样。”
顾行决心动了几分,吻上柔软的唇瓣,缠绵又到天亮。
“别抱了,快进屋!”陆远喊了一嗓子,搅醒顾行决的回忆,“卧槽!下雪了?!”
为了陈颂的身体着想,顾行决非常不舍地把陈颂送回了屋里。
陈颂回到屋里后已经调整好情绪,陆远在门外一直在拍雪。只剩顾行决和他,气氛有些凝固。
顾行决学着以前陈颂的样,给陈颂煮了一杯蜂蜜水,调好温度后递给陈颂:“喝点暖暖身子。”
陈颂接过后喝了几口,二人沉默片刻,陈颂开口了:“这几天麻烦你了。谢谢。”
顾行决心猝然凉得比屋外的雪还冷,陈颂的生疏道谢打破方才二人好像和好的错觉。顾行决喉结微动,想起他与陈颂做出的约定。
今夜是最后的夜晚。
顾行决沉吟片刻后说:“那我就到这吧。我先走了。你......你不用送,我自己走了。”
陈颂指尖轻敲了下玻璃杯:“嗯。一路平安。”
顾行决颔首,没再多看,心一狠转身走了。
陈颂垂眸,没看。只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随门关闭的声音消失不见。屋里静的能听见屋外的风声。
陆远欢快地从后院跑进来:“你妈找你干什么?”
“没什么……”
陆远见陈颂不愿多说的样子也就不再多问,日后再慢慢问吧。毕竟陈颂家的事给他带来了很多伤害,他刚出院陆远不想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重。
“他呢?”陆远看了一圈发现没有顾行决的身影。
陈颂把玻璃杯放在桌上,搂紧小毯,拖鞋上楼:“回去了。”
“回哪?”陆远愣了愣,这车钥匙都在他这呢,他能回哪?
陈颂没说话继续走上楼。
陆远给顾行决发了微信:真走了?
过了一会儿对面回了微信:
【渣男】:门口
陆远:“......”
陆远收回手机,走到门口打开门,顾行决正蹲在门口抽烟。
“真要回京市了?”
顾行决点了烟灰:“不回。”
陆远走到他旁边蹲下:“你不是说不出现在他面前了么?”
“嗯,”顾行决吸了口烟,“两码事。”
“你没事儿干么?北城第一富的都这么闲么?你家里人不管你么?”陆远自认为是个悠闲的富二代了,但他没这么闲更没顾行决富,也不可能过年不回家,他会被扇死。
顾行决不冷不热地说:“我没家。陈颂在哪,家在哪。”
陆远觉得他装逼:“那你还不知道珍惜。”
“我这不是遭报应了么。”顾行决苦笑。
“你今晚就在这?车钥匙......给你吧,你回酒店吧。不过你明天得给我送回来,明天我要回家了。”陆远停下想了想又补充道,“到的时候给我发消息就行,别进来。”
顾行决说:“你拿着吧,我再说。还不想走。”
陆远把钥匙又放回口袋,瘪了下嘴:“那你记得走,别赖在这。虽然你看着也挺可怜的,但有些事错过就是错过了,我不想让陈颂不高兴。”
顾行决按灭烟条:“知道了,你进去吧。”
陈颂洗过澡后回到房间,窗帘开着,陈颂犹豫片刻走到床边快速拉上窗帘,关灯躺在床上。
黑夜里他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脑海里一直闪过顾行决站在长石阶末抽烟的身影。不知过了多久,陈颂还是没睡着,看了眼手机,已经凌晨四点多了。
陈颂的目光落在窗帘上,大概看了有十分钟左右,他掀开被子起身,被窝外的空气很冷,陈颂披上毯子走到窗边,捏住窗帘停顿片刻,心里有些紧张,他掀开一小点窗帘,透过缝看向窗外的路灯下。
雪下得很大,路灯下,长石阶末空荡荡,看不见任何人影。
陈颂松了口气,把窗帘拉开了。
人真的走了。这段纠缠三年的感情在这场温市的雪里谢幕。所有的感情被消除后,身体空落落的。
可能顾行决真的爱他吧,不然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在他面前哭成那样。
失去与错过教会人成长,教会人珍惜,教会人去爱。
他无法释怀,有些刺扎在心里已经与血肉相融,越是想拔出来疼得越厉害。
陈颂看了会儿雪,准备拉上窗帘时,他家门前走出去一个人。
陈颂呼吸轻滞,想转身离开,他的脚却像黏在原地一般,一动不动。
顾行决走在风雪里,沿着长石阶一直走到末尾停了下来。纷飞的雪落在他身上,像是要把他埋葬。
他停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抬脚走了,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前方的巷子里。
陈颂悬起的心又落了回去,又要拉上窗帘时,灰暗的巷子里又走出一个人。
顾行决阔步走了回来,抬眸时一顿,停在原地,漆黑如夜一样的目光穿透白雪与陈颂定定相望。
陈颂拉上窗帘,在黑暗中沉默片刻后穿上衣服,下楼,打开门,顾行决依旧站在那仰望着二楼的方向。
听见陈颂开门的声音他眼里一喜,走了过来,陈颂下了台阶走进风雪里,也向他走去。
顾行决拉起他走:“外面冷,进去吧。”
陈颂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说:“说好了的,我出院了你就回去。”
顾行决欢快跳动的心脏骤然停了下来,他侧身与他面对面站着,白雪落在陈颂的睫毛上缓缓化成水,冷得和陈颂眸低的情绪一样。
顾行决呼吸有些困难,胸口起伏越来越大,风雪如冰针般扎进心肺,他颤巍巍地拉住陈颂的双臂,眼里缓缓续起泪水:“我做不到,陈颂。我真的做不到。我试过了。没了你我好难呼吸。睡不着,吃不下饭。怎么办,你教教我该怎么办?”
“看着你做那样的事,我真的怕了。我也想乖乖听你的话,不要来刺激到你,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陈颂冷然地看着他,风雪在他身后恍若他就是那带来风雪的神,衬得他心若磐石般狠心:“你说的这些,我都经历过。会过去的。没什么事过不去。时间会抚平一切的。”
顾行决摇头,抱住他努力攫取他身上迷人的温度:“能不能不要赶我走,陈颂,我的乖陈颂,我的乖陈颂去哪了。你把他还给我好么,求求你了,你把他还给我.......”
顾行决松开陈颂,捧起他的双手,殷红的眼尾淌过一行行热泪,稀碎的哽咽从微颤的唇溢出:“能不能再给我次机会......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
陈颂决然地看着他,拉开他的手:“这世上没谁离不了谁。你说的。”
“陈颂,我错了。”顾行决艰难地滚动喉结,说出的话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