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莱，喂，弗莱！”
“快醒醒！”
烬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以列娅的脸。以列娅疑惑地问道：“殿下呢？殿下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烬下意识地往怀里摸去，这才发现趴在他胸口的小天使不知何时没有了踪影。
不远处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光辉明亮的炽天使长从水中站起，优雅地朝他们走来：“我在这里。”
“我带了有趣的东西来，大家一起玩吧！”以列娅并没有深究为什么殿下会从水里冒出来，“快来，越多天使才越有趣呢。”
烬和安格斐涅斯被她拉到了露台上的小圆桌旁，桌边还坐着希斯和但拿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但拿叶的羽毛凌乱地支棱着。
“他们刚刚可是打了一架。”希斯注意到烬的视线，笑嘻嘻地说道，“互相梳理着羽毛就打起来了，打得可精彩了，差点没把赫拉德的露台给拆了。那个时候你居然还在睡觉，而且居然没有被惊醒——唔，弗莱，你比我还厉害。”
安格斐涅斯轻咳：“是我给他用了一点屏蔽声音的魔法。”
烬也有些不好意思。来到天国以后，他简直跟要把一万年缺的觉都补上似的，只要气氛稍微宁静一点，环境稍微舒适一点，他总是很容易就睡着了。
看但拿叶头发乱翘的模样，再看看以列娅神采飞扬的笑容，烬确信刚刚那一架是以列娅赢了，而且大抵是没少欺负但拿叶的。
但拿叶粗声粗气地说道：“好了，以列娅，五个天使也凑齐了，你到底要给我们看什么？”
“就是这个。”以列娅从随身空间摸出一件物品来，将之高高举起。她拿在手中展示的，赫然是一副制作精美的牌。
“牌？那不是欺诈深渊的恶毒把戏吗？”但拿叶皱眉。
“虽然游戏规则是源自欺诈深渊，但是牌是天国特制的，而且我们不涉及任何赌注。”以列娅笑眯眯地说道，“这是精灵族工匠在第一重天为我做的小玩意儿，可惜平时工作太忙，都没时间玩儿。今晚刚好，让我们来一局友爱竞赛吧！”
“哼。”但拿叶阴森地说道，“我看你真是胆子大了，竟然敢当着我这个审判官的面拿出牌来！”
“少废话，玩不玩？”以列娅反问。
“当然……玩！”刚刚才在温泉战斗中惨败的大审判官不甘心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以列娅促狭地一笑，并不意外但拿叶的回答。
她认认真真地讲解了五芒星牌的规则，而后宣布游戏正式开始。
五名天使需要各自为战，都是桌上的一角玩家。
但拿叶虽然刚刚痛斥五芒星牌是深渊发明的游戏，但在摸起他的牌后，也集中精力思考起来，显然是不愿意再在牌桌上输给以列娅。
希斯边摸牌边嚷嚷：“这不公平，以列娅你肯定更熟悉规则。”
“哪有，我沉浸工作，都没有时间玩牌。”以列娅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牌，一边随口回答道。
安格斐涅斯微妙地看着烬，恐怕在这场牌桌上，最不公平的并不是以列娅吧——
拥有天神之眼的吾神，岂不是在牌桌上可以轻易地看到其他对手的牌？
果然一局下来，炽天使们丢盔弃甲，被烬打得落花流水，就连以列娅都大呼烬非常有天赋。
“我会使出全力的！下一局你可就要输了，弗莱！”以列娅信心满满地说道。
三局过后，以列娅再也说不出这样充满信心的话了。
希斯把牌一丢，哀嚎：“我怎么一把都没有赢啊！”
“弗莱，你如果去欺诈深渊的话，恐怕能把整个欺诈深渊都赢下来……”以列娅虚弱地扶住了桌子，输得晕头转向。
但拿叶眉头紧蹙地看着指尖紧紧捏着的牌，好似看着圣战战场上的宿敌一般。
安格斐涅斯不甘地说道：“弗莱，你能不能闭上眼睛玩一局？”
“闭眼？”以列娅震惊地说道，“弗莱的牌技已经到了这样的水平了吗？”
烬神清气爽地赢下这一局：“好吧。”
他闭上了天神之眼，投入了牌局之中。
又是三把下来，希斯嚷嚷：“以列娅，你还说你平时都没有玩牌！”
自烬闭上天神之眼后，以列娅在牌局中大杀四方，烬完全也不是对手，跟希斯、但拿叶、安格斐涅斯一起，被以列娅收割得不要不要的。
以列娅笑吟吟地说道：“没有，没有，我很认真工作的……哈哈哈哈哈哈！”
以列娅的连胜记录终止于刚刚不见踪影的三名炽天使返回露台的时候，弗雷、亚修尔和赫拉德刚刚欣赏完赫拉德这段时间新捕获到的极光鸟远眺像回来，见到其他同伴们都上了岸围在桌边，便也走了过来。
“你们在做什么？”弗雷温温和和地问道，看清同伴们指间夹着的牌，弗雷挑眉，“这不是五芒星牌吗？”
“是的。”以列娅随手甩出两张大牌堵死了烬的去路，极力邀请道，“要不要一起玩？”
“我先围观，在旁学习一会儿。”弗雷微笑着回答。
“应该不介意加我一个吧。”赫拉德直接坐到了安格斐涅斯身后，被以列娅连杀三局的安格斐涅斯干脆愉快地让出位置，让赫拉德接手了牌局。
以列娅突然有了点不祥的预感——这是一种恶寒的感觉。
“那我就跟希斯一起好了。”亚修尔坐到了希斯旁边。希斯大喜：“亚修尔！靠你救我了！你看我抽到的都是些什么牌呀！”
“唔……看上去有些无可救药。”
“喂！”
很快以列娅不祥的预感就应验了，在两位天国素来加以智慧之冠冕的炽天使加入战局后，以列娅没能再哈哈大笑，取而代之的是赫拉德平静无波的声音：
“待冠。”
“待冠。”
“完胜。”
在新晋牌技高手赫拉德那里吃过几次大亏后，以列娅发出了跟之前的希斯一样悲愤的声音：“赫拉德，你工作期间偷偷玩牌了吧！”
在牌桌上当了一晚上朴素桌角的但拿叶不由得点头，表示充分的赞同。
也许赫拉德只是可能平时在偷偷玩牌，但是以列娅平时一定没少玩五芒星牌！
赫拉德对此不解道：“这只是计算的游戏，牌局本身并没有什么惊喜。我认为这副牌缺了点刺激性与悬念。”
安格斐涅斯站在烬的身后，笑吟吟地问道：“弗莱，您要给他一点悬念吗？”
烬接过话头：“当然。赫拉德，这可是你要的悬念哦。”
三言两语间，神与其代理人形成了良好的同流合污的氛围。
天神之眼一开，整场牌桌就成了以列娅、赫拉德与烬的战场。当然，不同于以列娅是熟手、赫拉德是高手，烬凭借的是——用天神之眼出千！
天神之眼在虚空中发出了只有烬才听得见的咕哝：【创造者，不要用我来欺负你的天使们。】
烬回敬道：【你没看见是以列娅和赫拉德在欺负我吗？】
即便在天神之眼的注视下将所有天使手中的牌看的清清楚楚，烬也不能完全保证自己在这两个炽天使的技巧下不输掉牌局。亚修尔已经在以学习的心态探究着五芒星牌的打牌技巧——而但拿叶更是已经输到心平气和。
只是当弗雷已经站到但拿叶身后，以列娅却依旧保持着不低的胜率的时候，但拿叶危险地眯起了双眼。
“干，干嘛！”以列娅吓得羽毛都炸了，“愿玩服输啊！”
但拿叶凉凉地说道：“呵，赫拉德、亚修尔、弗雷全部都在牌桌上，以列娅你还能保持一半的胜率……”
希斯殷勤地替但拿叶说完了未尽之语：“以列娅，你能在这么多以智慧著称的炽天使列席的牌局中胜出，你还说你平时没有玩牌！”
以列娅拿手里的牌掩唇而笑：“随你怎么查，亲爱的大审判官。我们给今晚的游戏加个小惩罚怎么样？输了的天使就要享受我的服侍。”
“啊，原来你也知道你的‘服侍’应该是惩罚性质的啊？”希斯吐槽道。
“……”剩下的炽天使们纷纷对望了一眼。
很快，以列娅就被踢出了牌局，安格斐涅斯愉快地接替了她的位置。
“这群无趣的家伙……”以列娅悻悻地说道，“哼！”
但是她并没有放弃，而是站到了但拿叶的身后开始比划，显然打定主意要帮助但拿叶成为新的牌场高手。
有这么多炽天使在牌桌上，很快，五芒星牌就被他们玩出了花，各类战术层出不穷，阴险程度已远远超出五芒星牌在深渊那群痴笨的恶魔手中的模样。在后面的几把牌局中，即便是有着天神之眼的帮助，烬也快吃不消了。
他连忙拉来弗雷，将手中的牌塞给了他，自己从牌桌的一线厮杀中退了下来。
烬重新走进了浴池中，将自己浸浴在温热的泉水里。
【我检查过了。】天神之眼突然开口道，【在看守天国之门的时候，你的辉天使长经常拉着第一重天的天使们打五芒星牌。】
【那种事情就不要在意了。】
【明明有我的帮助，创造者居然还是在你的造物们的牌局中败下阵来。】天神之眼又说道。
【不要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有奇怪的胜负欲啊！】烬几乎要被天神之眼给逗乐了。
天神之眼气呼呼地隐匿了。当然，所谓的气呼呼完全是烬的感受，毕竟天神之眼说话向来没有情感波动——但他确实觉得天神之眼最后的模样看起来还有非常多的未尽之语。
似乎是非常不满他这个创造者居然输给了他的天使们。
下方的雅加城中突然传来了唱诗的声音，被第四重天的急风席卷着，颤颤巍巍地飞到了烬的耳边。烬侧耳聆听着，不多时，唱诗的声音结束了，雅加城的灯火也逐渐黯淡下来，唯有静静流淌的水之环反射着夜空中的明月与细细闪烁的星光。
“深夜前最后的唱诗，给全城天使的安睡曲。”赫拉德坐到烬身边的台阶上，“如果公务不是非常繁忙的话，我都会在这个时间来露台沐浴。”
“你不玩牌了吗？”烬问道。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吧。”赫拉德摇头，“自己呆在浴池里，不无聊吗？”
“不会啊，在这里看着你们玩闹，这个位置我反而比较熟悉。”烬回答，“不过，我还以为你是个比较沉默的天使……你是专门来陪我聊天的吗？”
“以列娅经常胡说八道。”赫拉德的用词非常直白，“一个沉默的炽天使是治理不好一重天层的。”
烬赞同地点头：“你说得对。”
就连但拿叶那样懒得多说话的炽天使，也不会沉默寡言。虽然但拿叶大部分开口的时候都是严肃的宣判罢了。
“而且不能称之为专门陪你聊天。”赫拉德接着说道，“我只是想向你介绍一下第四重天，作为这里的管理者，向你介绍这个令我引以为傲的地方。想必你来第四重天的次数并不多。”
“好。”烬点头，却看见下一秒，赫拉德已经往后一仰，躺在了浴池的边沿上。
烬迟疑了一下，也学着他的样子，往后仰躺在了浴池的边沿上。
在这样的动作下，第四重天的星空会完整地倒映在天使的眼帘中，壮丽的星河缓缓流动着，在夜间取代恒星照亮了第四重天无数房子的檐顶。
在第四重天的急风下，没有任何云朵会遮蔽这样的星空。天空晴朗无云，每一个夜晚都是。
“第四重天的星空，很美吧。”赫拉德轻声说道，“每个结束工作的夜晚，我都喜欢独自来到露台，浸泡在浴池里，抬头欣赏星空。风声陪伴我左右，可是并不冷，这是第四重天的韵律。第四重天美丽的地方还有很多，除了星空，还有山峦、花海……它是最美丽的天层。闭上眼睛，弗莱，尝试着去感受一下。这是我在第四重天最喜欢的部分——在这里，父神的伟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张开了双臂，好似拥抱着整个世界，深深地吸入了一口气。赫拉德应该只能吸入一口被热泉熏蒸的潮湿空气，然而烬看着他的表情，却感觉他也许是吸入了一口饱含着清凉星辰、夜晚花香和浅淡乐声的空气。
“其他的同伴大多折服于父神高洁的神性和德行。但是我……”赫拉德顿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微笑，“我折服于……这座世界的伟大与我的渺小。”
“渺小……”烬咀嚼着这个词，“很少听到有炽天使会这样形容自己。”
“是啊，渺小。听起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