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欢乐的气氛中，天使侍从们已经准备好了共浴所需的一切，他们将东西摆好，而后纷纷离开了露台，将共浴的空间留给了炽天使们。

赫拉德宅邸的这处露台，实在是一处很适合沐浴的私密场所。

灰白色的星荧石铺成圆形的地面，正中间就是四方形的超大浴池，一头黄金铸就的卧狮伏在池边，口中源源不断地淌出洁净的温热水源。浴池氤氲着温热的水汽，里面正荡漾着各色花瓣。

圆形平台的四周则矗立着八根立柱，柱角包金，柱身用黄金嵌出攀援而上的蔓藤纹。立柱顶端安放有小天使提着花篮的雕像，花篮里种满了开花的爬藤植物，藤条从花篮里伸出，一直垂落到柱脚，撒成了星星点点的白花瀑布。爬藤植物的一些枝条则被天使缠绕在柱子间连接的绳索上，形成了数条花藤装饰，显得清新而幽雅。

在这座完全露天的浴池平台上，风自由地在天使们的头顶来去。虽然第四重天有很多元素急流，但是吹进魔法结界的夜风带来的寒冷全都被温泉的热气驱散，这让远道而来的风反而成了信使，捎来了第四重天远方新鲜的芬芳气息。

第四重天有着天国最大的圣白花产地，那座峡谷正巧位于元素急流的交汇地，这让第四重天的所有天使在风向合适的时候，都能欣赏到圣白花的淡淡幽香。

安格斐涅斯本来还在与同伴说笑，目光一转的时候，突然看见了低调地坐在椅子上的烬。

安格斐涅斯：“……”

安格斐涅斯嘴边的笑容僵硬了些许，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安格斐涅斯沉默了。

安格斐涅斯朝着烬走了过来。

“您、您居然也来了这场共浴吗……”他扶额道。

“是弗雷邀请我来的。”

“是我邀请他来的。”

烬和弗雷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弗雷微笑着接着说了下去：“我觉得在精灵族一起共度的时间内，我与弗莱也算是要好的朋友了。我觉得大家应该都不会反对，所以自作主张地邀请了弗莱前来参加这次晚宴。”

安格斐涅斯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烬，烬摊手，露出了一个十足十无辜的表情。

“弗莱……我想起来有些事情想悄悄跟你说。”安格斐涅斯开口道，“听说弗雷还想邀请你去天使学院当老师是吗？我有一些可以私下传授你的经验。我们也许可以回炽天使长宫殿的浴池……”

“殿下！”旁边围观的以列娅大吃一惊，“我知道您很喜欢弗莱，但也不用把他捂得严严实实吧？就连您也跟我们一起多次共浴过啊！”

“是的殿下，弗莱是我邀请的客人。”弗雷也温温和和地重申了自己的邀请。

“弗雷，以列娅，抱歉，但这是公务，而我是认真的。”安格斐涅斯水蓝色的眼睛毫不动摇，充满了坚定的光芒。

“殿下，请不要剥夺我们与未来的同伴加深感情的机会。”弗雷毫不动摇，铁了心要把新生的同伴借着共浴晚宴的机会带入炽天使的圈子中。

“谁说他是你们的同伴了？”安格斐涅斯忍不住说道，“他不是你们的同伴，我要带他回去。”

希斯吐槽：“当年殿下将赫拉德带在身边教导的时候，也不见得护犊子护得这么厉害呀。”

突然被提到名字的赫拉德扶了扶眼镜：“如果我是弗莱的引导者，大概也会这么严密地保护他。”

希斯用诡异的眼神看着赫拉德：“当然咯，毕竟终于出现一个比你还年幼的炽天使了~”赫拉德这家伙，恐怕早就想当一个好哥哥，扮演悉心呵护弟弟的角色了吧。

然而赫拉德是最晚诞生的炽天使，并没有什么更加年幼的炽天使适合让他带在身边教导。亚修尔的话，他在晋升为炽天使的时候，经验阅历又已经足够丰富了。

这么一来二去的，赫拉德没有办法，只得成了除弗雷以外跑天使学院跑的最勤的炽天使。别看赫拉德写的天使学院教材内容颇多，叫小天使们连年哀嚎，但凡是报名参加赫拉德的授课课程的，赫拉德都心软地给小天使们打出了高分。

“哎呀殿下～”那边，以列娅推着安格斐涅斯的肩膀，直接将他推离了这个角落，“您不用说了，我们都懂的～来来来，您还没换衣服吧？作为您贴心的下属，让我来服侍您吧，这边请～”

“等等以列娅……你们不懂……你们根本什么都没明白……”安格斐涅斯努力地挣扎起来，不过没有动用魔法的他，很快就被以列娅推到房间里去了。

“安格斐涅斯殿下就交给以列娅了，别担心，以列娅能说服殿下的。”弗雷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抽走了但拿叶手中的羽毛笔，“但拿叶，你总是太过紧绷了。今晚就放下公务，稍微放松一下如何？”

但拿叶有些不悦：“我是大审判官，理应时刻绷紧律法的弓弦。”

“然后让惩戒的利箭贯穿罪者的身心吗？”弗雷含笑接道，“今夜宴会只有朋友，没有上下等级之分。”

他的掌心中涌起风之魔法的波动，瞬间将羽毛笔吹飞出露台的边缘，很快，纤细的羽毛笔伴随着第四重天的风流消失在了翻涌的云海中。

但拿叶悻悻收起了记录着以列娅罪行的羊皮卷，转而默念魔法，直接换上了便于浸浴的衣袍。

在场的其他炽天使也纷纷用魔法换好了衣服。这时，赫拉德伸出右手，他的手上摊着几片洁白的花瓣。

炽天使们一贯通过抽花瓣的方式确定互相梳理羽毛的组合。烬从天神之眼的记录中看到过炽天使们过往是怎么做的，因此他并不陌生。只要将花瓣浸在热水中，花瓣就会逐渐显色，抽到同一颜色的花瓣的炽天使们互相帮忙梳理羽毛。

显然，抽到以列娅或者但拿叶会是最糟糕的情况。

不不不，如果是烬的话，烬只想抽到跟斐奈一组。光明庆典期间他没能有什么与斐奈单独相处的机会，他已经积蓄了很多想要跟斐奈说的话。

烬将自己抽到的花瓣泡进热泉里，它没有变色——依旧是烬最喜欢的圣白花的颜色。

没过多久，以列娅和安格斐涅斯就回来了。

“你们的速度真快，这就开始抽花瓣了。”以列娅的声音依旧响亮，而且听起来非常愉悦。她已经爽快地围好了毛巾，身边还跟着一脸无奈的安格斐涅斯。

“我已经说服殿下啦！弗莱，你今晚可以留下。”以列娅说道，“是吧，殿下？”

“是。”安格斐涅斯轻叹，“你们都会后悔的。”

“哈哈哈哈哈这是不可能的！”以列娅摆摆手，“我带了好东西来参加这场聚会——今晚一定会非常愉快的！”以列娅随手从赫拉德手中抽了一枚花瓣。

安格斐涅斯从赫拉德的手里接过剩下的最后一枚花瓣，用魔法将它泡在热泉中。花瓣并没有变色，依旧是纯白的色泽。

安格斐涅斯看了一眼烬手里的花瓣，又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赫拉德。

以列娅将自己的花瓣从热泉里拿起来的时候，但拿叶的脸色顿时格外精彩。是的，他今年抽到了橙色的花瓣，然而更不幸的事情发生了，以列娅的指间正捏着那枚逐渐显现橙色的花瓣！

以列娅和但拿叶互相对视了一眼，一时间，两个炽天使互相嫌弃的氛围瞬间蔓延了整个露台。

“赫拉德，你偷偷用魔法了对吧？”以列娅率先按捺不住，对着赫拉德发问道。

“证据呢？”赫拉德不为所动，反问道。

“殿下怎么可能刚好抽到跟弗莱一组啊！”以列娅不甘地问道，“而且居然把我和但拿叶放在一组里……”

“辉天使长殿下，在我的宅邸里，不要随便质疑我比较好。”赫拉德转了个身，“我要下水了。”

“我非常赞同抽签的结果！”希斯是笑得最畅快的，甚至有些幸灾乐祸，“让我们开始今晚的宴会吧，两位……殿下。”

“我们也下水吧，斐奈！”烬笑眯眯地牵起安格斐涅斯的手，拉着他往浴池里走去。

“您居然也有主动同意与天使们共浴的一天啊……”安格斐涅斯幽幽地说道。

“是跟斐奈一起。”烬心情很好地回头，晃晃两人之间牵着的手，又转过头去继续拉着斐奈往浴池里走。

安格斐涅斯任由被烬拉着，目光移到烬牵着他的手上，忽然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心情也莫名变得雀跃起来，好像一只刚学会飞翔的小天使第一次靠自己的双翼飞到能看见歌兰蒂亚的高度，在第七重天的云海里畅快地翱翔一般。

烬和安格斐涅斯在离其他天使有些距离的浴池一角坐下，安格斐涅斯轻咳了一下，说道：“上次在炽天使长宫殿，感谢您的……服侍。”他微微停顿，没有马上继续说下去，而是用余光注意了一下烬的表情。

这样的用词当然是不恰当的。如果用天国官方用语的话，应该是“感谢您的宠爱”才是。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安格斐涅斯也已经厌倦了对着烬用这样疏离又无趣的字眼。

更何况，上一次的共浴，确实应该称之为……“神的服侍”更加贴切呢。

烬接了下去：“所以……？”

“所以这一次，就让我来好好服侍您。”安格斐涅斯拍了拍自己的腿，“请吧，亲爱的弗莱。”

最后的两个音符，似乎也咬得格外缱绻。

于是，烬享受到了这世间最为顶级的待遇——同时也是整座生命庭院独一无二的体验。

他枕在这世间最为尊贵的枕头上——那便是神之代理人、天国君主、炽天使长又香又软的大腿。

手指纤纤，平日里执着羽毛笔凌厉地批改天国公务的手，如今正灵巧而仔细地抚慰着他的羽毛。温热的触感在羽翼间摩挲而过，一时间，烬竟分不清这究竟是热浴泉水的漫涌还是斐奈温热的指腹。

“您看起来很享受。”安格斐涅斯的声音中带着笑意，“看来对我的服侍非常满意，真是太好了。”

“斐奈的技术很不错。”烬毫不吝啬自己的肯定，“不过斐奈，你再变回小天使的模样，让我吸吸……抱抱你吧！”

烬的金瞳闪闪发亮，充满了渴望的光芒。

终于让他在庆典的尾声遇到斐奈，而后得以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早就想抱住那个小天使，那个铂金色软发、水蓝色眼睛的小天使，那个在他身处最厌恶的深渊时陪在他身边的小家伙……他早就想好好地搓搓他的小翅膀了！

安格斐涅斯轻笑：“为什么要小天使，大天使不行吗？”

“不一样。成年的斐奈虽然很好，但是……当我在深渊里的时候，陪着我的一直是小天使模样的斐奈，让我非常安心。”

“那天是为了混进小天使们的队伍。”安格斐涅斯的声音有些无奈，“但是，我作为众天使的表率，理应是强大、美丽、光辉的化身，这也是您亲口述说的期许。所以，无论是在众天使面前，亦或者在您的面前，展露那柔弱无力的姿态都是不合适的。”

“这样啊……”烬垂下眼帘，闪闪的金瞳也失去了光芒。

虽然非常遗憾……但是看起来斐奈他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以弱小的姿态现身。既然这是斐奈的骄傲，那么他当然应该理解并且接受的。

烬很快把对小天使模样的纠结抛到了一边，继续享受安格斐涅斯的服侍。只是当他的两只羽翼都被仔细地照顾过后，面前的安格斐涅斯身上突然漫起了白光，下一秒，一只软乎乎的小天使就落在了烬的旁边。

“咦？”烬急忙爬起来，手忙脚乱地从水里捞起这只六翼小天使。小天使扬起圆圆的脸蛋，用柔软的声音说着完全不符合外表的话：“这一次是例外。而且也只能有这一次了哦，弗莱。”

烬的声音瞬间上扬了几个八度：“一次就已经足够了。”他搓了搓六只带着绒羽的小翅膀，心情顿时飞扬起来。

炽天使们离浴池的这个角落都有一段距离，在热泉上升的氤氲雾气中，他们没能见到平日尊敬的殿下变回幼年形态的样子。烬沉迷于揉乱那一头铂金色的软毛和埋在六只小绒羽里吸吸，而安格斐涅斯全不反抗，非常乖顺地任他蹂躏。

直到烬心满意足，他才抱着小天使有些慵懒地倚坐在浴池中。烬有些困倦地眨了眨眼，在热水的漫流中，一切都显得那样闲适，就连不远处炽天使们的交谈声都成了喁喁低语的伴奏背景音。

斐奈看起来似乎也困了，只是靠在烬的胸膛上一动不动。烬调整了一下抱着斐奈的姿势，一只手支在浴池的阶梯上撑着头，缓缓闭上了金瞳。

即将沉入梦乡的间隙，烬感觉到额间有温柔的触感轻轻地印了上来。那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