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不小,冉辉和秦朗对视一眼,没有马上搭腔。
景.桑西知道他们的想法,冲着他们笑了一下,他仔细的瞧着冉辉,过了几秒后,才道:“也不怪观山认错,你和当年的那对omega真的很像,我记得黑发的那个叫墨斯,金发的叫帕尔。”
冉辉眼睛微微一亮,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体。
听见景.桑西接着说道:“当年……”
当年一个拥有绚烂朝霞的阴雨天,景.桑西骑着观山徘徊在理想国周围,他站在鹿背上极目远眺,想看看远处有没有可以打劫或者捡漏的车队。
远处荒无人烟……
理想国是毫无价值的废墟,周边又遍布几个危险的变异区,如非必要,傻子才会经过这里。
景.桑西有些泄气,食物倒还好说,观山每天都能从周围的变异区中获取大量的野果,偶尔也能带回一些尚未腐坏的动物残骸,这些食物足够景充饥。
只是库存的辐射阻断药剂的数量已经不足了,如果不能及时补上,那么他下下次就不能跟着观山一起出来了……
景思索片刻,他抬手在观山的背上拍了一下。
既然理想国周围没有经过的车队,那他们就往远处去寻,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打劫到一管辐射阻断药剂。
观山四只蹄子在地面上重重一踏,仰头发出一声悠长的嚎叫。
听着自己的声音在丘谷中一层层地荡漾开,观山开心的哼唧一声,下一秒它略微后撤一步,然后目视前方猛地冲出去。
景猝不及防往后仰倒,在观山的背上摔了个跟斗。
他拨开脸上的白毛,揪着观山的背毛坐正,恼怒地在它的后背上拍了一下。
观山速度不减,乐得打哼。
周围的景物快速掠过,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一方广阔的湖面。
澄澈美丽的湖面上映着一个黑色的枯树影,景的目光顺着树影看过去,瞧见一棵高大的枯树。
枯树的树皮呈现出一种被火焰燎烧过的黑色,顺着黑色往下看,在树的最底部看见一抹耀眼的金黄。
景一愣,他飞快地抬头看了眼天空。
朝霞出门,雨行千里。
那些绚烂的云霞早就被灰暗的云层覆盖,整个天空露不出一丝日光。
没有日光,那抹金色从何而来?
景瞬间反应过来,他一拍观山的后背,观山立刻朝着枯树飞奔而去。
逐渐走进,景这才看清树下的情形——那是两个依偎昏睡的小人。
黑发的男孩靠在金发女孩臂弯里,睡得无知无觉、面色微微发红。与他相反,女孩的状况显然要差很多,她面色苍白,嘴唇干裂。
景眉头一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甚至觉得女孩的金发比刚才要暗淡许多。
就在三两个呼吸间,女孩的金发肉眼可见的又暗淡了一层。
景的眼瞳随之缩小,他立刻翻身下鹿,朝着二人的方向冲过去。
在景靠近的同时,女孩的指尖轻微一颤,纤长的眼睫轻轻颤抖,她的翠绿的眼球上已经覆盖上一层令人胆寒的灰白。
女孩侧头看向景,她艰难的抬起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做着口型道:“嘘。”
景在距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无言的看着这一幕。
女孩的指尖逐渐失去血色,开始发白开裂,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爬上细小的裂痕,她就像精美的布娃娃在流逝的时光中一点点的变得灰暗、变得陈旧、变得破败。
周围安静极了,只有男孩的绵长的呼吸声在静静的回响。
“他很累,”女孩无声道,“别吵醒他。”
景点了点头。
女孩侧头看向另一边,用灰暗发白的绿眼睛看向自己臂弯中沉睡的男孩。
又过几秒,她转头看向另一边。
景认为她是有话要交代自己,于是往前踏出一步。
女孩对他的动作毫无反应,他这才意识到,女孩看的是他身后的方向。
景顺着她的目光回头张望一眼,只看见压在黄沙平原之上一望无尽的灰暗云层。
女孩的的声音很低,低到不用风吹,一个轻浅的呼吸就能把她的声音吹散。
她道:“我总是不放心……”
景无措地搓了一下指尖,他不知道女孩这句“不放心”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他说的,或者是对沉睡的男孩说的……
女孩的话没有说完,她皮肤上那些细小的裂痕一一绽开,灰白的絮状物从裂口中探出来。
灰白的飘絮盘旋着飞上天空,女孩缓慢地停止了呼吸。
景心里一紧,他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目光一侧,对上一双棕色的眼睛。
阴沉沉的云层含不住水汽,大雨轰然落下,将撕心裂肺的哭喊反复冲刷。
水雾四起。
狭小的空间中布满了氤氲的水汽,水汽凝结在镜面上变成一层白雾。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镜面上抹过,镜面上出现一块干净清明的空白,空白中照应出一双棕色的眼睛。
赫尔修斯与镜子中的眼睛对视。
人的情绪是酒,流逝的光阴是水,赫尔修斯一年又一年地往酒里面兑水,试图将酒稀释。
却没想到,最后酿成了一坛滋味深厚刻骨铭心的老窖。
她望着镜子中的脸,心里依稀记得墨斯已经死了好多年了。
赫尔修斯抹了把脸,转身拿起架子上的浴巾,她把身上的水渍擦干,换上干净的高领衬衫。
成年人的时间是很宝贵的,因为情绪浪费时间实在是一种很奢侈的行为。
赫尔修斯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外走。
书桌上的通讯器一闪一闪地亮光,她拿起通讯器查看,上面是段视频。
视频中有一只银白色的驼鹿,驼鹿的背上落着一个黑芝麻似的小点,驼鹿的后面跟着穷追不舍的秦朗……
*
日光透过云层的边际,给世间万物都镀上一层金光。
冉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入眼就是一张俊脸,把他帅的猝不及防。
秦朗还睡着,黑的发丝和睫毛在清晨的日光下泛着闪动的金黄的光泽,金光顺着他的鼻梁往下滑,落在他的嘴唇上。
冉辉一动不动地盯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上腾得一红。
两人已经出来好多天了,冉辉抬手蹭了蹭秦朗的下巴,指腹的触感一片平滑,他心里有些奇怪。
初见那段时间,秦朗的胡子长得可快,总是刺拉拉地扎人,这么这次长得那么慢?
冉辉思忖着,顺手在秦朗的下巴上揪了一下,他搓搓指尖,依然是一片平滑……
旁边传来低沉的笑声,随着秦朗的动作,暖烘烘的热量瞬间把冉辉整个人裹住。
“在想什么?”秦朗道。
Alpha沉睡刚醒,他的声音慵懒而沙哑,漫不经心地在冉辉的心尖上撩了一把。
“醒那么早。”秦朗道。
冉辉动了动,他被毛毯中的热量蒸得耳根发热,他心辕马意,望着头上的车顶,说:“你肯定早就醒了。”
那确实,这里人不算太生可地也不算很熟,秦朗的警戒心一直没有放下,昨夜他始终竖着耳朵闭目养神,偶尔垂眸看看睡得昏天黑地的冉辉,心里忍不住会感慨,这人真的非常心大。
不管是自己,还是别人,随便说点什么,他都愿意相信,
“那你还偷袭我,”秦朗说,“揪着我的下巴,研究出什么来了?”
一听这话,冉辉一骨碌爬起来,他跪坐在放到的车座上,身上的毛毯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下去。
秦朗抬手给他把毛毯披上,却见这人把脑袋伸到自己面前,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的下巴一顿研究。
秦朗:“……”
他扬起头,方便这位小科学家的研究进行得更顺利。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冉辉语气严肃,一双绿眼睛滴溜溜地转,他伸出一根手指,用手指拨拉秦朗的下巴。
秦朗随着他的动作,往左边偏头,听见这人道:“为什么……”
秦朗又随着他的动作,往右边偏头,又听见这人道:“你的下巴……”
最后秦朗忍无可忍甩了甩头,把下巴从手指头的掌控中抢救出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冉辉收回手,扑过去哼哧在秦朗地下巴上啃了一口,道:“我就是好奇,为什么都这么多天了,你的胡子怎么还没长出来?”
秦朗:“……”
“………………”
“你很喜欢我的胡子?”
秦朗答非所问,他当然不会告诉冉辉,他每天趁着人睡着了,偷偷拿匕首刮胡子……
“还好吧……”冉辉眼神飘忽,“也不是很喜欢。”
秦朗藏在毛毯下的手动了动,顺着冉辉的衣摆钻进去,大掌抚着他的后背。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冉辉的习惯和生理反应了如指掌,他说谎的时候不仅手心出汗,就连后背也会出汗。
冉辉的后背隐约发热,这是出汗的前兆,秦朗的眉毛轻微一扬,无声地笑了一下,“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冉辉装傻。
“别装,”秦朗戳穿他,并顺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为什么喜欢我的胡子?”
冉辉就像一只被腾得一下煮熟的虾子,从头红到了脚后跟。
他直接把头埋进秦朗的胸膛,声音细若蚊鸣,“也没有很喜欢……”
“就是觉得……那什么的时候……是不是还……”
“……挺带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