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垚最近快要把自己忙死了。
先是各种学科作业,小组作业,PPT,论文,再是协会社团部门的事也凑在一起,一会青协那边有个志愿活动要出人,一会是学院有活动,又被抓去当免费劳动力。现在孟垚刚从会议室出来,得知不久他们辩论社也要举办一场辩论活动。
孟垚既要做好前期准备工作,同时自己也是这场活动的参赛选手。
打开手机一看,已经是快九点的时间了。
孟垚还没吃晚饭,他是下了晚课直接过来的,开会的时候肚子就已经饿得咕咕叫。不过,现在最惨的不是这个,最惨的是,现在外面正下着暴雨,而我们的孟垚同学,根本没有带伞。
北京的冬天极少下这么大的雨,孟垚出门不看天气预报,或许看了也未必有用,这是一场始料未及的雨,阶梯上那些被困的同学就是很好的证明。
没法,孟垚想着,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反正该做的工作也都做了,除了肚子有点饿之外,回去寝室也不需要做什么,干脆就在这等雨停。
自从上了大学之后,他也难得有这种停下来赏雨的时候了。学习,生活,工作,每一项都足够占据他大部分的时间,毫不夸张,简直比他高三熬夜点灯赶考还要忙,他的二十四小时,每一分都安排紧凑满当。昨天无意看到下卫生间里的镜子,竟然发现自己已经熬出好大一双黑眼圈,要不是他没那么白,估计走路上都能吓死同学。
孟垚仰头望雨,他特地往外站了站,那些雨点也顺势砸到他脸上,配合着北京冬天的寒风,孟垚觉得浑身刺骨,又冷又爽。
“孟垚?你还没走呢?”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女音,孟垚抹了把脸,回头一看,果然是副会任柳。
孟垚赶紧打招呼:“小柳姐,没走呢,等雨停。”
小柳姐是任柳让别人这么喊她的,因为她觉得柳姐不好听,加个小字又能显得年轻俏皮一点,协会里的成员都挺喜欢她,也就按她的说的来了。
任柳看他手上没什么东西,问道:“没伞吗?走吧,今天心情好,充分发挥协会人文关怀,送你了。”
孟垚下意识想摆手拒绝,“会不会太麻烦了,我还是再等会吧,没事的,感觉它也快停了。”他真的很害怕麻烦别人,何况是真的觉得可以再等等。
不过任柳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拉过他就走,“诶诶诶,赶紧的吧,别在这磨叽......”
任柳太了解孟垚的性格了,最怕就是麻烦别人了,懒得跟他在那浪费时间,还要回去洗澡护肤赶作业呢,哪有空跟他在那你来我往,直接一把给他抓进伞里。
孟垚没办法,连忙道谢又主动接过伞,尽量把伞面朝她那边倾斜。因为是同协会的原因,加上之前在招新会上印象不错,任柳和孟垚的关系就一直挺不错的。两人一路有说有笑,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任柳在说,但孟垚也很在努力地接话,不过效果一般就是了,毕竟任柳讲的都是他们学院那些乐子,孟垚根本不认识她口中的某某男某某女,只用负责在旁点头认可,偶尔发表一下看法即可,还会惹得任柳笑他是个木头脑袋。
就这样回到寝室楼下,孟垚把伞还给任柳,任柳聊天聊得热火,现下才注意到孟垚的大半身子都已经湿了,她赶紧上前拍了两巴掌,试图把那些水珠子给拍走。
“哇,你是呆子吗,这样跟没打伞有什么区别,你是故意让我愧疚的吧?”任柳眉头皱着,看上去确实像是真的很担心,“是不是啊,孟三土同学?”
三土是他们给孟垚起的外号,没什么恶意,就觉得挺符合他的,憨憨的,质朴又可爱,这是辩论社全体都认可的。孟垚更不觉得有什么了,因为村里的人从小到大就这么叫他,这绰号可以说是伴随着他长大的了。
“不是!小柳姐,我没这么想!”
这帽子可扣大了,孟垚只是认为他是男生,多照顾女生是应该的,而且任柳穿的明显比他单薄,要是再淋了雨万一感冒怎么办,人家原本是可以独享一把伞的。
任柳本来就是逗他玩的,见他当真了就忍不住笑起来,“好了好了,逗你玩的,抓紧上去把湿衣服给换了吧,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上去了!”
这句话也是开玩笑,女生怎么能上男寝呢。孟垚和她道别,还没说完再见,裴书聿一张黑脸就猛然出现,把准备要离开的任柳吓了一跳。
任柳对口罩哥还挺好奇的,帅是真的帅,腿也是真的长,据说校模特队的人还亲自找过他,想让他加入部门,但口罩哥拒绝了,怎么拒绝的不知道,不过后面那个邀请他的女生主动在万能墙上对他大夸特夸,具体是什么也记不住了,大概是说裴书聿这人根本不像流言说的那样狂妄自大,礼貌谦逊有教养,怎么好怎么夸。
可现在......,任柳看着那张脸,默默安慰自己,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这时候不要招惹他就对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虽然协会里有妹子挺想认识他的,但这明显不是个好时候。
孟垚的注意力当然被裴书聿吸引过去了。
结果对方只是撇了他一眼就走了,看上去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孟垚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连忙追上去问他。
“你怎么了?又有谁惹你不开心了吗?”
孟垚这话问的好像自家小孩被谁欺负了一样,不过他也不是平白无故这么想的。裴书聿今晚是去武术协会参加日常训练的,当初说这些无聊幼稚麻烦的裴书聿,最后也选择了两个协会,除去这个武术之外,还有一个是棒垒协会,都是运动类项目,孟垚猜他可能是想多锻炼自己的身体,毕竟他好像真的很容易生病。
之前秋冬交接那会他就发过一场低烧,断断续续的咳嗽了半个多月才好。不知道是不是有不想吵到室友休息这个原因,他生病那段时间都是在家里睡的,那会孟垚天天给他消息,就盼着他早点好了,早点回来,不然他每次睡觉看见那张床位空荡荡的,心里就特难受。
至于孟垚刚才为什么会那么想,这就要说到另一件事。上一次裴书聿去训练时,回来就是这副脸色,而且还受了伤,裴书聿没跟他说原因,孟垚怎么可能坐得住,转头就去找了协会的负责人。
因为他有陪裴书聿去过几回,他们协会那边的几个学长学姐人都挺好的,当时孟垚自己坐在旁边,其实并不无聊,看着裴书聿穿那身白色道服在那耍来耍去还挺赏心悦目的,后来中途就有休息的学长学姐过来和他聊天,虽然大多也是在围绕着裴书聿的话题进行,但孟垚和他们聊得挺开心,走得时候别人还主动加了他微信。
他找那个相熟的学姐问,学姐本来不想说,问他干嘛他不直接找当事人问,孟垚就说他不敢,然后学姐逗了他一会才把前因后果给他讲了一遍。
事情这样的,本来他们协会的日常训练里就包括有队内模拟比赛,成员可以随意挑选队员上来和自己pk,但这都是娱乐性质的,没人把这玩意当真,打个三两下给成员们看看也就得了。然而那天,协会里一个大二的师兄,挑了裴书聿做他的陪打对象。
裴书聿进来这么久,和协会成员的交流少之又少,可他却是协会里出勤率最高的队员之一,会长和副会都挺喜欢他。性格嘛,每个人都不同,有的人不善言辞有的人天生开朗,这都不是什么问题,加上队内男女比例基本五五开,女生对他好感也多,所以基本上没人对他有什么颇词,而且人家实力也摆在那里,他很早就被协会里的强手挑出来单打过,裴书聿的功底丝毫不比他们差,看他的穿搭和气质,想来也知道他是有钱人,估计人家比他们练这玩意的时间还长,因此,队内就少有人找他pk了。
那个大二的学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和他打的时候就跟打仇人一样,拳拳到肉,出手生风,裴书聿也没料到这人会发疯,一个没躲住,腿上就吃了他一个侧踢。后面两人就直接打了起来,裴书聿高是高,但没有那人壮,力气比起来小了一截,所以谁也没捞到好处,裴书聿还差点破相,因为那人老往他脸上打。
会长被这个变故吓得半死,架都快打完了才想起来上去拉人,拉也拉不开,怕被误伤,两人又正在气头上,会长还莫名其妙挨了一拳。
这事最后以那名师兄给裴书聿道歉作为结束,虽然很离谱,但传闻这件事的起因仅仅只是因为,那名师兄的对象在他们床上运动时夸了裴书聿。
对了,那个师兄是gay。
他对象红着脸拉着他来道歉时,裴书聿的第一反应是,
——同性恋果然有病,神经病。
孟垚的第一反应也是,
——什么啊,同性恋?床上运动又是什么?
本来孟垚对这件事是不知情的,他那天心情还挺好,因为他出去做志愿活动,收到了很多长辈的夸奖,什么大学生有出息啊,小孩真不错啊,有善心,又能干。裴书聿见他挂着笑脸就气不打一处,洗澡时恰好看见自己被踢到的那块皮肤青了,出去后就故意坐床上撩起裤子,他也不说什么,就一直按着淤青那里,等到孟垚自己发现,主动问他了,他又若无其事地把裤子放下去,然后说没事。
其实不算很严重,就是他皮肤白才会衬得恐怖了一点,要是放在孟垚身上,估计就看不见了。
他说没事,但孟垚执意把药瓶拿出来让他涂了。那个位置大约在大腿居中外侧的位置,看见裴书聿擦得那么随便,孟垚是想上手帮他擦来着,但又莫名不太好意思,就放弃了,不过孟垚每天叮嘱着他,那么小的淤痕,裴书聿被迫擦了五天。
裴书聿哼一声,说:“谁会惹我不开心,倒是你,心情不错吧,在大厅门口和人有说有笑的,都舍不得走了。”
孟垚觉得他这话说得不对劲,他怎么就和人家有说有笑了,不是在正常的进行沟通吗?
孟垚替自己说话:“哪有,小柳姐送我回来,我和人家说谢谢呢。”
裴书聿安静了一瞬,然后突然学着他说话:“哪有,小柳姐送我回来~”
“……,”孟垚奇怪,“你干嘛啊……”
“什么我干嘛,我没有伞你怎么不问我我怎么回来的。”
“啊?”孟垚往下看了看,小声说:“你手里不是拿着一把伞吗……”
“那是我买的,”裴书聿不知道在生气些什么,“哪有你这么好命呀,人家还特意送你回来。”
其实不是的,他们协会的姑娘原本也是想要送他回来的,奈何两人的宿舍楼实在是相隔甚远,有心无力,巧的是,她不是一个人入会的,舍友也在这边,两人都有伞,女生说借伞给他的时候,裴书聿怕麻烦,拿了到时候还要还给她。他记性不好,记不得或者说懒得记这些琐事,就让女生送他到附近的超市,自己买了把新伞,完事后他还给女生转了两百的感谢费。
孟垚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但裴书聿好像对这事很在意的样子。他抓耳挠腮,表情十分痛苦,过后蓦地灵光一闪,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裴书聿,用询问请求的语气说:“那以后下雨我就去接你吧,我都带伞出门,好不好?”
裴书聿在楼梯上站定,盯着孟垚的脸看了一会,然后才勉强似地哼唧两声,“我没逼你这么做啊,是你自己说的。”
孟垚重重点头,“对对对,是我说的。”
裴书聿走出去几步,都快到寝室门口了,又忽然停下。
孟垚这次及时刹住了脚,他听见裴书聿说:“说到就要做到,我最讨厌言而无信的人。”
孟垚马上很严肃地说:“不要讨厌我。”
“我会做得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