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上遇见的两个龟夷人?他们技不如人输了比试,又当众受辱,便寻了一种妖法操纵凶妖山蜘蛛来此暗害院民,岂料事态失了控,以致血洗半山观……”
山蜘蛛或许不假,方才所见的几具尸体上皆有蛛丝缠绕,但此妖是否为龟夷人所控,无由证实。傅声闻自是明白:与其说龟夷人报仇泄恨,倒不如说是孙絮微勾结龟夷人酿成了这场祸事,为求脱罪又煞费苦心地委罪于外邦……
“殿下放心,此事断不会牵扯吾朝外务。事发时,孙某已伺机将那两个龟夷人送入山蜘蛛之口了……”
好一招借刀杀人,死无对证!傅声闻竭忍怒火,趁孙絮微叩拜述说之际徐徐靠近其身旁,出其不意地将一根银针刺入其百会穴,又施压掌力令银针全部没入其体内。
百脉之会震裂破碎,经穴之主遽尔毙命,且伤口匿于发下极其微小,不细查绝不见异样。
孙絮微万想不到自己便这么寥寥草草断送了性命,两只鱼眼睁得浑圆,死不瞑目。
傅声闻冷眼眄视,唇角牵起一抹阴寒的讥讽,对尸体道:“既是为了我,那么你也不该活着,毕竟只有普济院的人都死了,沈寒枝才会把所有心力倾注于我一人之身。对了,这根银针是我在陶氏尸体旁边捡到的,便也算是冥冥之中她助我杀了你罢。”
他用最隐蔽的法子无声无息地了结了元凶,又快速把尸体摆放回沈寒枝离开前的姿势,最后从其衣襟里搜走一只鸽哨。
耳目没了音信,国师必定过问,傅声闻不得不未雨绸缪,寻一合适借口待适当之时传信回去,以打消国师的疑心。此前他曾见孙絮微利用这只鸽哨召来信鸽,是以此物尤为重要。
“屋子塌了,药不好找,我只能找到这些……”沈寒枝边说边疾步回到殿内,却在看见那张只剩死气的脸时语声凝噎,“他……”
“他刚刚惊厥发作,死了。”傅声闻故意露出复杂眸色,踯躅道,“孙老仆年纪大了,撑不住是情理之中……”
“傅声闻。”
“嗯?”
“我只有你了。”
沈寒枝言罢,突然口吐鲜血,血珠飞溅甚是骇目,随即,她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两眼一黑往后栽去……
“沈寒枝!”傅声闻迅即托抱住她,一遍遍喊她的名字,“沈寒枝!沈寒枝——”
她却不醒。
傅声闻有些慌了,守在她身边整整一夜,不曾合眼片刻。
沈寒枝好像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梦里没有人也没有路,她身处巨雾之中什么都看不清,只嗅到了浓重而刺鼻的血腥味。突然,她踩到一物,俯身看去竟是一只人手……
沈寒枝瞬间惊醒,迎面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你终于醒了……”傅声闻既感安心又觉庆幸,忙端来一碗水。
沈寒枝怔愣不语,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地想:梦?梦,会不会只是梦……
她扶着墙站起来,却因体力不支而滑落下去,不禁心口一沉:自己为何变得这般虚弱,莫不是看见了……
她不忍深想,再次尝试起身。傅声闻本想帮忙,可见她满面毅然,他抬起的手又落回了身侧。
短短几步,好像走了一生那么长,每一步都像是走在炭火之上。沈寒枝一步一停,来到殿门后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双手打开了殿门。
眼前如梦所见,浓雾遍山,血味扑鼻……
她终于心死,彻底认清了自己终是不得命运眷顾,挫败跪地,颓然万分。
傅声闻蹲身旁侧凝睇那张苍白似雪的脸,甚为于心不忍,但几次张嘴都没能说出一个字。他知道,此时此刻无论说什么都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更无法弥补沈寒枝内心的伤。
沈寒枝缄默不语,跪了良久,方才两手撑地蹒跚而起。
傅声闻怕她摔着连忙伸手相护,且慎言低语:“你……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沈寒枝没有回答,顾自走到院里的水缸旁,抓过一张尚未染色的白布,撕成长条绑在额间,然后走向那些破碎的尸骨,将之一块块拾起,捧在怀中往戒台去了。
傅声闻顿悟,同她一道白布缚额,收尸入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