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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点墨成卿(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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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婉灵停在房门口,左手提着的金丝球中的幽蓝光芒大盛,被拔去铃舌的小铃铛也在剧烈颤动,这一切都昭示着,她在寻找的人就在这里。

她的右手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反反复复,似乎拿不定主意。

师兄还活着。

她在看到金丝球有反应的时候一阵狂喜,一路循着方向狂奔不止,可临到了门前,她又忐忑不安了起来。

我现在的变化这么大,师兄会认得出我吗?

她低下头,身上的衣物不知在何时已是褴褛,精心编织的彩绳已满是污泥,她的脚下早已没有了一双完整的鞋,而她全然不知。

他肯定认不出我了。

她抬起手,轻轻地,抗拒地,敲了三下门,而后就像是等待被宣判死刑的囚犯,低着头一动不动。

房门轻轻打开,泄出来的光芒照亮她满是污泥的双脚,应婉灵心中一阵慌乱,想要缩回脚,可衣裙被路边的枝丫划破,根本遮不住她的双脚。

“应师姐?”

听见并不熟悉的声音,应婉灵猛地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可无论她怎么看,眼前之人都和她想要寻找的那个人完全不同。

她的脑子里一片浆糊,在经过最初的混乱之后,她才在记忆深处翻找出一个人,和眼前这个人对应上。

应婉灵脸色一变,后退了一步,满是戒备:“你怎么会在这里?”

手中的金丝球还在不断颤动,她要找的人才应该在这里。应婉灵眉头一皱:“你把师兄怎么了?”

会在这里遇见应婉灵才让乌衣觉得意外。

按血缘关系看,应婉灵是掌门的女儿,因而她自幼就进入了晋天门中,且与他们不同,她不需要在青婴堂中学习启蒙知识,从一开始她就是内门弟子,可以随意选择跟随哪位长老修习。

乌衣进入晋天门的时候,应婉灵已经筑基,算是他的师姐,他也是一直这么称呼的,只是就像恒蒙一样,他们的师弟太多了,根本记不得他这个无名小卒。

若说有什么能让应婉灵记得他,那大概就是所谓的叛出宗门一事了。

也是如此,在她眼中,自己也该是个邪魔外道之人。

乌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看向了应婉灵的左手,原本那应该是个镂空的金丝香囊球,现在却被改造成了某种指引方向的灵器,而其中跳跃的光芒再眼熟不过。

“命灯?”

应婉灵一下子就紧握双手,试图遮掩她手里的东西,可那光芒还是从她的指缝之间溢出,她这番慌乱的模样倒是欲盖弥彰了。

在确认恒蒙身陨于雷劫之下后,晋天门应当就移除了熄灭的命灯,只是不知为何,那命灯却被应婉灵收集起来,装在自己的香囊球里,很有可能就在之前,命灯重燃,才把应婉灵引向了这里。

只是应婉灵的样子看上去实在是狼狈不堪,比起外貌上的沧桑,乌衣更关注另一件事:“你的金丹怎么了?”

这问题似乎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应婉灵眼中更加慌乱,她想要立马逃走,又囿于某种原因不愿离开。

她会出现在这里,从一开始就说明了原因。

乌衣也不再过多解释自己的身份问题,而是直言道:“你要找的人确实在这里,但他现在没有办法和你见面。”

当归从一开始就看着他们两个,他不记得应婉灵,也不知道她是谁,但从两人的话中也大致听明白了这个关系,于是干脆直接用神魂传音:“呃,应师姐?”

乌衣立马纠正他:“她是你的师妹。”

当归:“啊抱歉,应师妹。”

应婉灵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没法用肉眼看见除了乌衣以外的任何人,但那声音又的的确确在她心中响起,语气虽然大相径庭,却还是听得出来,的确是他。

她的眼睛不知不觉就湿润了,模糊了她眼前的人影,影影绰绰,仿佛是她想找到的人站在了自己面前。

应婉灵噙着泪,鼻子一阵泛酸:“我就知道师兄你没死。”

这世界上除了乌衣又多了一个相信他没死的人,当归心中大受感动,虽然还是想不起来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但他还是宽慰道:“嗨呀,我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掉。”

现在这氛围太煽情了点,也太悲伤了点,他想说几句俏皮话缓和一下,但好像缓和过头了,应婉灵似乎被他这话吓住了,睁大了眼睛,眼泪都忘了流。

乌衣在这个时候适时插话解释道:“他虽然免于魂飞魄散,但也记忆全失,前尘往事一概不记得了,因而性情大变。”

当归也附和道:“是的是的。”

不知道是他的俏皮话起作用了,还是应婉灵非常善解人意,她停止了啜泣,面上恢复平静,甚至有点过于平静了,她低声问道:“能允许我进去坐坐吗?”

乌衣朝旁边一让:“自然。”

屋中烛台依旧,只是已消减下去大半,开门之前乌衣就收好了撼天和剑匣,如今桌上摆着的是原有的茶具。

应婉灵坐到了桌边,她在此时又注意到了自己满是污泥的双脚,但这一次她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又无甚所谓地移开目光。

对于这个师姐,乌衣并没有去特意了解,最多只是在目光跟随恒蒙时瞥见跟在旁边的对方。晋天门中的弟子们都敬仰恒蒙这位大师兄,而应婉灵是走得最近的那一个,有掌门照拂,她也从不吝啬这份特权,时常跟在恒蒙的身边。

乌衣也坐了下来,替她倒了一杯茶。

应婉灵对他这番举动倒有些惊讶:“多谢。”

二人坐在桌旁,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一时陷入了沉默。

当归虽然身处在撼天之中,还被放入了剑匣不见天日,但他的神识却一直看着外面,这两个人就这么坐下,然后什么也不说,看得当归都有些心急了。

他悄悄在乌衣的心底问道:“怎么回事啊?既然是我的师妹,那她不在晋天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这么......狼狈?”

很显然这个问题乌衣也不知道,他没有回答当归,而是朝应婉灵看去,再次问道:“你的金丹怎么了?”

应婉灵如一尊垂眸悲悯的泥像一动不动,听见他的话,这才抬起眼来,苦笑一声:“你已经看见了,碎了而已。”

她虽然是掌门的女儿,但资质平平,药石堆出的金丹已是极限,掌门虽然对她百般迁就,但应婉灵知道,他并不在乎血缘,更不在乎自己这个资质平平的女儿。

一句“碎了而已”说得是那么轻描淡写,却远非小事,结丹之后,修士的神魂便内宿金丹,金丹碎裂,不仅代表着修为尽失,也代表着神魂重创,此人必命不久矣。

但应婉灵看上去除了狼狈了点,离命不久矣差距还是有点远,只因她那金丹是碎而不散,似有什么法器还在苦苦维持,让她神魂不散,修为也尚在。

可她是晋天门掌门的女儿,谁能伤她?又怎么会让她在重伤时离开晋天门来到这里?

除非这个人就在晋天门,就来自庇护她的人。

乌衣神色凝重,他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接下来的问题。

应婉灵没有等待他人的询问,她接着说道:“我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掌门容不下我了而已。”

一样还是那么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只是可惜掌门忘了,在他百般迁就这个女儿时赠与过不少法器,让她在足以震碎金丹的攻击下存活了下来,在仓皇之中逃出了晋天门,也许在掌门看来,她死局已定,会暴毙于路途之中,这才没有派人追击。

法器保住了她的性命,她却已然失去了目标,漫无目的地在人世间游荡,直到随身带着的香囊球开始震颤。

当归没忍住问出口:“你看见了什么?”

应婉灵转过头,看向一片虚空,她的双眼不知道该聚焦于哪里,但还是朝着一片虚空回答道:“你的剑,初蒙剑,还有......还有......”

剩下的话消失在她剧烈颤抖的牙齿间,这像是一种禁咒,让她不能说出所看到的东西。

当归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他想伸出手,却发现自己没有手,好在应婉灵的异常持续了没多久,她复又平静,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茶水。

果然,初蒙剑就在晋天门。

乌衣心中一沉,不仅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还在乎应婉灵不能说出口的东西,他不得不再次审视起晋天门的掌门,自己名义上的师父,须沙真人。

他和须沙真人的距离太过遥远,对他的印象也就停留在展示在外的那一面,德高望重,修为高深,老成持重。

但如今应婉灵的遭遇似乎说明了这位掌门人并非他展露在外的那么正义凛然。

只是一个人本就有着多面性,对自己而言,他是救命恩人,有养育之恩,对应婉灵的残忍也只是其中一面,当归如今记忆全无,对故人的印象全来自于他人讲述,在没有确定掌门对恒蒙做了什么之前,乌衣还是决定暂时不要告诉当归。

乌衣复又看向应婉灵,她只有在最初表现出极大的情绪波动,现在却异常地冷静,他不便多问,只是礼貌性地询问她是否需要梳洗一番。

对此应婉灵也只是点点头,对于乌衣的安排全盘接受,不推脱也不客气,乌衣便找到楼下打盹的小二,又安排了一间房。

至于应婉灵前后为何会反差极大,他想,他已经有了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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