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有什么要紧事?工作日晨间还来朽木家一趟,总不能是特意来祝贺我新婚快乐的吧?”
面对華盈的询问,志波海燕尴尬一笑:“那个啊,哈哈,其实是因为我昨天忘记带上给你们俩的新婚礼物了,所以今天特地赶在上班前拿过来啦。”
“哈?这种事都能忘记吗?”
華盈瞠目,志波家的家风果然是一如既往,她不敢想象同样的事情要是发生在纲弥代家,一个忘记带礼物前往祝贺现场的家主,回宅后会受到多么激烈的进言与训斥。
“哎呀,别那么在意。对了对了,空鹤还亲手做了一条项链托我带给你呢。‘如果是華盈的话一定能够欣赏我的艺术’,她是这么说的。”海燕说到这里,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很大很长的盒子,他将其打开,十分具有志波空鹤个性的项链以一种爆裂式的吸睛状态展现在了華盈眼前。
那串项链乍一看只是一串寻常无奇的珍珠项链,可在项链的两端,两只用绿松石雕刻而成的壮硕臂膀将这项链像展开横幅一般举了起来,若是佩戴在脖子上,远远望去,这两只手臂颇有种要将人勒死一般的美感。
忘带礼物借口是假,真实的原因只是……这样的礼物,志波海燕实在羞于在婚宴那天公之于众。
然而——
“哇!!!!!!!好棒的创意,真不愧是空鹤!!我太喜欢了!!!!!!”華盈冒着星星眼,像接过珍宝一般将空鹤的项链比在自己的脖子上,左右寻找着反光之物想要照照镜子。
在这副煞白的妆容之下,華盈龇着牙满脸兴奋地笑着,从玻璃的反光上看好像是一只刚吃完人的虚一般。
该说不说空鹤送这玩意还真是送对人了啊……志波海燕看着她这副尊容,无声地在内心吐槽道。
“好了,东西我送到了,顺便来看看你。怎么样,在朽木家还习惯吗?”志波海燕叉着手,有些欲言又止,“白哉那个小子……和他相处起来很辛苦吧?”
“嗯……还好吧,也没见到几次面,谈不上辛苦不辛苦。”華盈淡淡道。
全瀞灵廷上下都清楚他们是出于政治目的的联姻,尤其还是海燕,对他来说就更不需要有什么保留了。華盈眨了眨眼,平静说道:“绯真先夫人的丧期刚满一年,这么快要迎娶新的妻子,任谁心里都会不痛快,朽木副队长冷脸对我,其实也可以理解。”
“不,你不懂他,他是冷脸对所有人。”志波海燕不是很给面子地拆穿,望着華盈如此通透的面庞,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总之,还是祝你幸福,華盈。”
虽然总是在拌嘴,但志波海燕心里总是会有些心疼这个看着长大,如自己亲妹妹般的瘦弱女子。他知道这场婚姻对于俩人皆是无奈,但总还是希望她能够快乐一些。
“不过,你一口一个‘朽木副队长’,叫得也太生疏了吧!你是六番队的队士么?”看气氛落入尴尬,志波海燕将话锋一转,面无表情地吐槽道。
听到这句话,本来一直安静地待在華盈身边的千穗也忍不住附和了几句:“是吧是吧,我昨天也这么和夫人说来着,可她却回复我‘他就是副队长不是吗’,志波副队长您给评评理啊!”
看着千穗在一旁学自己的声音说话,華盈有些幽怨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千穗。”
“你看!连千穗都这么说了啊!”志波海燕顺着这个话茬就开始大声了起来。
“喂!‘朽木副队长’有什么问题么?!难道我有叫错吗志波海燕!”
“叫他‘白哉’啊!‘白哉’!实在不行的话‘白哉大人’也是可以的啊!”
“那种称呼我叫不出口啦!!!……而且他本人听到也没说什么啊!”
“你都可以叫我‘海燕’,叫自己的丈夫却是‘朽木副队长’真的不觉得奇怪吗纲弥代華盈!!!”
華盈听到海燕这么叫她,原本争得面红耳赤气势汹汹的脸瞬间便愣住了。
此时中堂内四下无人,只有千穗在听到海燕这么叫華盈后略带着讶异打量了他们俩一眼,而海燕此时却噙着温和的微笑看着華盈。
看到这样的微笑,華盈就知道海燕并不是一时嘴快,他这样称呼自己,不知为什么原本也并不觉得委屈的心却好似被安抚了下来。
明明只是用她旧时的名字呼唤她而已。
志波海燕,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个很温柔的人。
“嘁……”華盈强忍住了心中那股涌起的情绪,她红了红眼,扯出了一个不算太好看的笑容,轻轻地说,“谢谢你,海燕。”
“承蒙挂心,但我其实真的还好。”她温婉地笑着,说,“我本也不是抱着能有轰轰烈烈的爱情而来,主母的身份对我而言也不过是一份工作的虚名而已。朽木副队长挺好的,能这样互不干涉地过一生,也不失为一种圆满。”
“你们…不用担心我。”
见她垂着脑袋还要强打着精神的样子,海燕的心情也有些复杂,但他不忍心将这股伤怀的气氛延续,便像从前一样,用大大的手掌将她梳得一丝不苟的精致头发揉乱:
“好,不过我还是要再说一句。”
“祝你新婚快乐,華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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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波海燕的到来一定程度上给華盈打了打气。
她自幼被养在纲弥代家后宅,朋友寥寥可数,可她是个天生好热闹的人,无奈从小接触到的同龄人似乎也只有海燕和空鹤,也只有在他们面前,她能短暂地做一下自己。
她整理好心情,在朽木家的长廊下走着,回头看了看一旁的千穗。
嗯,还有千穗。
多亏了千穗,让她在这座陌生的大宅子里还能拥有熟悉的人常伴左右。她有点满足地眯了眯眼,步伐也渐渐轻盈了起来。接待过海燕后,她那想交朋友的心也被再次点燃。
来都来了,那就要好好工作!
她这么心潮澎湃地计划着主母能做的工作,转而对总管询问道:“松原总管,今年朽木家的春日宴已经办过了吗?”
松原徵从善如流地回答道:“还不曾,春日宴历年都是在四月底,八重樱最盛时举办。”
“是吗,那也差不多该提上议事日程了。朽木家许久没有宴客了吧。”華盈自顾自说道。
听到这句话的松原徵有些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
这分明就是您想吃樱花酥了吧?朽木家上一次宴客难道不是就在昨天吗,全瀞灵廷最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啊。
但心里话并不好意思讲出口,明面上,松原徵则像是赞同似的,在愣了几秒后附和着華盈点了点头。
春日宴是护廷十三队每年的例行聚会。因为朽木家的樱花树品种繁多,拥有着全瀞灵廷里最好的奇景,因此每年春天,朽木家总会牵头举办一些团建性质的活动,邀请护廷队中发队长级成员到宅邸内饮酒赏花,并设宴款待。
护廷队中的成员,華盈在昨日的婚宴上见过些许,但由于来了太多的贵族亲眷需要与之社交,華盈并没有将太多的心思放在他们身上,只隐约记得似乎有一些很有趣的人,让她很想要结识一二。
于是,在这天晚饭过后,華盈很主动地候在了白哉的书房,待他晚间散步回来后,见到的就是華盈已为他磨好了墨,毕恭毕敬地站在他桌旁。
“你这是……”
白哉皱了皱眉。
晨间前来替他更衣明明避之不及,怎么晚上还上赶着来研墨了?
“听松原管家说您平时晚上有写书法的习惯,所以……”
知道她是世家贵女,想必今晨也受到了不少家族中长老的规训,一些作为妻子所要操持的事务也不能全部避开,白哉虽有些不适应,但也很难去责怪她什么。
思考了片刻后,他开口说:“辛苦了,不过这些事以后不需要你亲自动手,会有家仆做好的。”
“啊,抱歉,我以后会注意的。”
“无碍,这并不是需要道歉的事。”
朽木白哉站在书桌旁,昏暗的烛火跳动,華盈和他面对面站着,两个人的半张脸都淹没在黑暗里。
见她并不打算离开,白哉决定委婉地下一个逐客令,便开口询问道:“你还有别的事情?”
“嗯……松原管家今日与我提起,朽木家的春日宴就是下个月了。”華盈毫不犹豫地将锅甩给了松原管家,自己则摆出一副沉稳庄重的模样,“各项事宜差不多最近也要开始准备了,包括庭园的修缮还有宴客的菜单什么的……”
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白哉点点头,说:“春日宴的大小事务,你全权决定就好。”
華盈心里暗暗大喊了声好,面上仍是波澜不惊,瞧不出什么计划得逞的喜悦,只淡淡地向白哉颔首,便要离开。
“等等。”
在千穗要阖上门前,白哉突然将她叫住。
華盈有些惊讶,通常来说白哉是不会和她有什么攀谈的欲望的,正在疑惑时,他也果然如她所料般,对她嘱咐道:
“華盈小姐,你我二人并不同住,以后在朽木家,服侍夫君的礼法都不需要遵从。”
若是换在别人家里,丈夫和妻子说这样的话,那都是十分驳斥面子的行为,可在今日受了一天窝囊气的華盈听来,却觉得白哉在相较之下竟有些贴心。
他知道她嫁给他也是无奈之举,还敏锐地洞察到了在这些侍奉礼仪之下她那微不可察的局促和不安。不管是分房睡也好,不近身接触也好,这一切的安排虽然让她面上无光,但里子里可以算是十分体己的了。
在这样冰冷的外表下藏着这样一颗温柔的心,倒是让華盈觉得自己此前有些小人之心了。
“是,朽木副队长,我也并不拘泥于同进同出。”
她仍是噙着温婉又周到的笑容,也暗暗表达了自己和他站在同一立场,对白哉点了点头。
白哉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也稍稍放松了下来。
不管他想或不想,她都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子,他无意再与人培养新的感情,好在这个妻子对他的丈夫身份也不抱什么期待。
白哉看着她,视线移到了她脖子上突然多出的那个物件。
在确认了两人目标一致后,他也生出了一些交流的心情,忍不住皱眉问道:“这是……”
“啊,这个啊。”见白哉对此物感兴趣,華盈有些喜出望外,颇有种见到了同道中人的喜悦,对白哉说话的语气也变得雀跃了些许,“这个是空鹤送给我的新婚礼物,好看吗?”
“……”
白哉的眼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虽然攻击别人亲手制作的贺礼有些于理不合,但要是强行让他夸奖,他也是要高呼恕难从命的。这样夸张的设计感,原谅他实在说不出“好看”二字。
在室内一阵尴尬的沉寂后,華盈揉了揉自己有些笑僵了的脸部肌肉,像是无事发生那般对白哉说:“好的,那我先告辞了,朽木副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