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浥尘颔首,起身取过床上的衣服,说道:“简大人若对行程改变无异议的话,我这就去风竹厅同王掌事商议。另外,”陈浥尘踌躇着说:“麻烦简大人,送芩儿离开驿馆吧。”
简忻收敛笑容,冷声道:“芩儿大老远赶来,就想见你一面。送她回家的应该是你吧。”
陈浥尘眼眸一暗,不知因为伤痛还是神思恍惚,身子晃了两晃。
简忻闪身抓住陈浥尘的手臂:“王掌事我先陪着,反正局势突变,多在京城耽搁一段时间,并不算过分。”
“我还有细节要同王掌事商议,还是你替我送吧。”
陈浥尘好像急于结束有关芩儿的对话,逃也似的离开房间,不料被简忻死死拉住手臂,挣了几下无法脱困,不由怒道:“放手,让我过去!”
简忻冷笑,手上力度丝毫不减。
替你送?感情这事替的了吗!你轻易赚了芩儿的真心,却无视践踏。那样好的姑娘,只因为她先遇到了你。
“放不放?”陈浥尘使出一招擒拿,干净利索卸掉了“门神”的控制。
简忻便觉一股无名之火直窜胸臆。我承诺芩儿不动手,你到来劲了!
脑海中,芩儿深深投入却不得回报的凄楚玉容和进屋时陈浥尘的冰冷倨傲交叠在一处,简忻刻意压制的烦闷被陈浥尘的逃避再度引燃,冲动之下,一拳朝着陈浥尘的下巴甩了出去。
陈浥尘也因简忻屡次挑衅,积怨颇深,不闪不避,翻转左臂,反扣简忻的腕脉,肩头微沉,左拳直捣他胸口。
陈浥尘之所以不闪,因为实在闪不开。
以简忻的身法和出手的速度,天底下没人能够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后发先至,完全避开他的攻击。
“嘭!”
陈浥尘并非超人,下巴和简忻的拳头着着实实的对撞。而第一时间启动的反击令身体位置间不容发的侧移,有效消解了这拳的后力,
拳头虽然打中,并没造成太大的伤害。
或者说,简忻没有企图造成太大的伤害。否则,即使同样的应对,陈浥尘也免不了牙齿碎裂的惨烈下场。
与此同时,陈浥尘的拳指掣电惊雷般的凿上简忻的胸膛。
简忻微微蹙眉,胸膛刹那凹进半寸,左脚后撤,拉开稍许空间。
陈浥尘极为擅长近身搏击,哪能让对手回到自己的舒适攻击距离,迅速跟进,肘击膝顶,眼花缭乱的一串小巧招式组合迫得简忻在狭窄房间内连退两步。
简忻早在冲动出拳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念及对芩儿的无声承诺,更不敢使出全力抵挡。然而不使全力,根本无法抑制陈浥尘的犀利攻击。
心知背后已是房门,退无可退,简忻索性卖出身左空挡,预置内力,只待猎物上钩。
陈浥尘果然伸手直探其左肩,却出乎圈套设计者的预料,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借着简忻给与的机会,继续插进其腋下,随即用身体夹紧,配合脚步和重心的转移,欲将简忻摔倒在地。
简忻的小算盘随之摔得稀碎。他本打算硬拼着挨一记重击,利用短暂的肢体接触锁制住对手,把无法控制的动态打斗延缓为心中有数的静态较量;但无论如何没想到会被对手打蛇随棍上,演变成了躺着对打。
这可严重超出了简忻的认知。
说时迟,那时快。
陈浥尘身法娴熟,以体重和反关节的优势眼看要掀翻简忻。简忻无暇它顾,右脚勾住陈浥尘的左腿,稳定住重心,左脚换位,腰身手臂同时发力,反将陈浥尘带离了既定重心。
昨日,陈浥尘和简忻交手的时候,早已领教过简忻的超绝实力。陈浥尘只守不攻,绝非单纯的示弱。恰恰相反,他利用星阵的步法占足了对手的便宜。
对手若换成他人,功力弱的人根本跟不上他的移动节奏,早晚会因步法的破绽为己所制;而功力深厚的高手很可能在第一次冒然抢进时就成为“恒星”陷阱中的祭品。即使他们小心防御,自己也只管见机走路,没有任何风险。
简忻最终赢得了马拉松战役,不仅赢在强大驳杂的武功和神速应变上,更在于他敏锐的观察和冷静坚韧的心智。陈浥尘深知对付简忻这样的强敌,绝不能存在过高期望。
预期的胜利,需用必要的代价支付。
所以,陈浥尘失去重心后,立刻变招,穿插到简忻腋下的左手出其不意的从背后去拿其肩井,右手顺势锁喉。
索性要摔一起摔,摔倒后依旧可以拿到绝对的控制。
简忻深知此招凶险,心想意至,意至力出,护身罡气感应似的透体而出。
陈浥尘毕竟虚弱,加上刚才戏剧性的治疗白白损耗了大量血气,动作因此慢了半拍。
在这短短半拍,手指便被简忻的罡气生生弹开。
简忻跟着肩膀向后猛撞,彻底脱离了对手欲意锁喉的右手。
那气力极为霸道,逆行而上,震得陈浥尘半身麻痹。
在陈浥尘的强力攻势下,简忻无法控制轻重,竟是全力施为的一招反守为攻。
“嗤啦!”
清脆的裂帛之声响起,陈浥尘徒劳抓着简忻的一片衣服,断线纸鸢一般飞向墙角,沿途带倒了床边放置的药篮。
药篮摔下椅凳,数十个盒子瓶子罐子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滚落出来。
简忻杀招既出,大感不妙,连忙冲出去伸手一抄,企图将功补过,抓住“飞人”的什么部位。
“嗤啦!”
清脆的裂帛之声第二次回旋在屋内。
陈浥尘的裤子被拽掉了半截。
虽然牺牲掉半条裤子,总算缓解了前冲之势,陈浥尘头下脚上摔到床边,脑袋“咚”的撞上床腿,一时之间头晕眼花,思维陷入停滞。
简忻来不及观察陈浥尘的尴尬惨状,双脚连动,将快要落地的蓝中物件一个个踢回半空。伴随着高擎低探极具观赏性的收纳动作,不一会儿,十几个药瓶尽在指间。
简忻很是得意,打算将芩儿的宝贝放回竹篮。抬腿迈过陈浥尘的时候,发现他面色很差,先前的不妙预感瞬间放大百倍,心脏也似乎漏跳了一拍。
这时候,听到外面细碎的脚步声。
陈浥尘刚刚从晕眩中清醒过来,愣了会神儿,突然拽住简忻的衣服使劲往下一拉,动作堪称神速有力。
简忻两手持物,双腿又绊在陈浥尘的身体两侧,为了在即将出现的人儿面前保持良好的形象,几乎没有反抗的机会就坐倒在陈浥尘的身上。
身体接触的刹那,简忻以为陈浥尘又要搞什么阴谋诡计,下意识用膝盖跪压住倒地之人。
身下之人猛的一颤,简忻心里跟着忽悠一跳。
坏事了!
满心的沮丧正向面孔传导的途中,屋门“吱呀”一声呻吟着打开。
预期出现的芩儿展现出预期的惊诧表情,“你们?”
小巧的樱唇定格成O型,长长的睫毛及时拉动眼帘,阻隔住床前诡异的画面。
要说芩儿九岁跟着父亲坐堂理药,男女老少各色病人见怪不惊。但屋内两位大哥衣衫不整的形态和互动的姿势太过惊世骇俗,远远超出了芩儿的承受能力。
简忻手托药瓶,露着半边肩膀,干笑道:“回避,回避,芩儿过会再进来!”
陈浥尘双眼紧闭,貌似晕了过去。
芩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思想挣扎了几番,终究忍着羞窘看了看陈浥尘,这才在担忧中脱离一对男人的视线。
简忻小心翼翼移开身体,抬起顶住陈浥尘胸膛的膝盖,果然,刚刚处理好的伤口全面破溃,鲜血短时间内涔涔涌出。
陈浥尘原本不大健康的面色褪去最后一丝红润,疲惫而平淡的为简忻留下两字评价。
蠢货!
简忻十分不满“蠢货”二字鉴定,明明你想遮丑把我当衣服盖,误伤责任不该全算在我身上吧。
嘀咕归嘀咕,却没有辩驳的机会,因为争论的对象已经失去了知觉。
简忻拍了拍脑袋,人道出师未捷身先死,如今尚未出师,我方先撂倒一半,损失惨重啊。倒如何编个理由蒙混过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