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箱...在浴室。"教授虚弱地指向一扇门,"能帮我...倒杯水吗?"
史蒂芬妮匆忙找来水和药,扶着教授喝下。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您需要躺下。"她坚决地说,扶着教授走向卧室。
莱因哈特的卧室和客厅一样整洁,床上铺着干净的被子。史蒂芬妮帮他脱下外套和鞋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碰他的衬衫和裤子。她拉过被子盖在教授身上,然后去浴室浸湿一条毛巾。
当她回到床边时,莱因哈特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了些。史蒂芬妮轻轻把湿毛巾放在他额头上,教授微微睁眼。
"谢谢..."他低声说,"你不用...留下来..."
"我不会丢下您一个人。"史蒂芬妮坚定地说,"至少等烧退一些。"
教授似乎太虚弱了,没有争辩。史蒂芬妮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每隔一段时间就更换一次毛巾。夜幕完全降临,公寓里安静得只有教授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马车声。
史蒂芬妮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她突然惊醒时,发现已经是深夜。房间里只点着一盏小油灯,昏暗的光线中,她看到莱因哈特教授在床上不安地翻动,嘴里嘟囔着什么。
她凑近了些,想听清教授是否需要什么。然后,她的心跳停了一拍——
"...史蒂芬妮..."
教授在叫她的名字!不是"史蒂芬妮小姐",而是亲昵的"史蒂芬妮"!而且语气那么温柔,那么...
教授又翻了个身,这次更清晰了:"...别走...史蒂芬妮..."
史蒂芬妮感到一股热流从胸口涌向全身。她应该离开的,这太不合适了...但她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无法移动。借着微弱的灯光,她看着教授英俊的面庞,长长的睫毛,紧锁的眉头...
不知过了多久,教授终于安静下来,陷入平稳的睡眠。史蒂芬妮轻手轻脚地离开卧室,在客厅的沙发上度过余下的夜晚。她的思绪乱成一团,心跳始终没有恢复正常。
天刚蒙蒙亮时,卧室里传来轻微的响动。史蒂芬妮立刻起身,轻轻敲门:"教授?您感觉好些了吗?"
"进来吧。"教授的声音听起来依然虚弱,但比昨晚清晰多了。
史蒂芬妮推开门,看到莱因哈特已经半坐在床上,头发凌乱,衬衫皱巴巴的,却依然英俊得令人心跳加速。
"烧退了不少。"她试探性地摸了摸教授的额头,"但还是有些热。"
"多亏你的照顾。"教授微笑着说,"史蒂芬妮小姐...关于昨天..."
史蒂芬妮的脸刷地红了:"我、我什么都没听见!"
教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是吗?那太好了。"他停顿了一下,"不过,有些话...也许说出来更好。"
史蒂芬妮屏住呼吸。
"作为一个教授,我应该保持专业距离。但作为一个男人...我很难不被你吸引。"教授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你是个非常特别的女孩。聪明,勇敢,善良...这些品质很珍贵。我不想...利用你的善良。"
史蒂芬妮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这太复杂了,抱歉。"教授叹了口气,虚弱地笑了笑,"能帮我叫个医师吗?然后你应该回去了。整夜不归,你的朋友会担心的。"
这些话像蜂蜜一样渗入史蒂芬妮的心。她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她帮教授叫了医师,又准备了简单的早餐,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走到门口时,莱因哈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谢谢你的照顾,史蒂芬妮小姐。"莱因哈特的拇指在她掌心轻轻一划,"我期待...我们的下次再见。"
这个暧昧的承诺让史蒂芬妮眼中迸发出喜悦的火花。她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一步三回头地走下北塔的楼梯。
当史蒂芬妮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莱因哈特的表情立刻变了。他挺直腰背,眼中的虚弱一扫而空。他吐出舌下那片令他体温升高的药帖,仔细销毁后,丢进了垃圾篓。
这场精心设计的气象观测之旅,实则是一场专为史蒂文·尼古拉斯的亲妹妹史蒂芬妮·尼古拉斯而准备的钓饵。随着目标上钩,他知道自己将顺利赢得尼古拉斯家的好感,而距离他所追求的上议院席位,又近了一步。
5
北境冒险者公会的橡木大门上又多了几道刀痕。尤里·怀特用肩膀顶开门,熟悉的喧嚣声立刻涌入耳中——麦酒杯碰撞的脆响,粗犷的笑骂声,还有公会会长巴拿巴嘶哑的吼叫:"下一个!别磨蹭!"
尤里深吸一口气,让烟草、汗水和劣质皮革的气味充满肺部。三个月过去了,当初那个连帐篷都不会搭的贵族少爷,如今已是"铁砧"小队的核心成员。他粗糙的手指抚过腰间的剑柄——那把王室长剑早已卖掉,现在这把宽刃剑的握把上缠着防滑布,和他手掌的茧子完美契合。
"尤里!这边!"戈尔克雷鸣般的声音从角落传来。红胡子壮汉占据了一张足够六人坐的长桌,面前摆着四个空酒杯。
尤里穿过拥挤的大厅,灵活地避开一个醉醺醺的大汉。他的动作已经完全没有王室的优雅,取而代之的是冒险者特有的那种随性而高效的步伐。
"西奥多和莉拉呢?"尤里坐下,接过戈尔克推来的麦酒。
"修道士去买材料了,独眼小姐嘛..."戈尔克挤挤眼,"昨晚那个长发商人似乎对她很有兴趣。"
尤里会意地笑了。一年前,这种粗俗的对话会让他尴尬不已,现在却能面不改色地加入调侃。他仰头灌下一大口麦酒,享受着液体滑过喉咙的灼烧感。王室陈酿的精致口感早已从记忆中淡去,他现在是黑麦威士忌的忠实拥趸。
"班恩去看了新委托。"戈尔克用拇指指向布告板,"据说有个肥差。"
尤里眼睛一亮。自从上个月他们在巨人峡谷死里逃生后,接的都是些平淡无奇的任务。"我去看看。"
布告板前围满了人。尤里轻松地挤到前排——三个月来增长的不仅是他的剑术,还有结实的肌肉。班恩正摸着胡子研究一张烫金边的羊皮纸,那是高报酬委托的标志。
"护送任务?"尤里凑过去问。
班恩摇摇头:"更妙。一个考古学家要组探险队去遗迹,寻找失落的'星辰之冠'。"他压低声音,"预付五十金币,成功后五百。"
尤里吹了声口哨。这种报酬足够小队一年不接活。"我们接了?"
"当然,只要——"
"这个委托我要了。"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尤里转头,看到一个陌生男人伸手撕下了羊皮纸。那人约莫三十岁上下,褐发微卷,一双深蓝色的眼睛炯炯有神,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眉骨上有一道浅浅疤痕。
"嘿,新人,"班恩皱起浓眉,"总得讲个先来后到。"
男人——尤里注意到他胸前的铜质名牌写着"凯文·瓦伦丁"——冷笑一声:"布告板上的委托,先到先得。公会规矩。"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几个老冒险者交换着眼色,有人甚至悄悄后退了一步。在冒险者公会,很少有人敢这样对"铁砧"小队说话。
尤里抬手制止了要发怒的班恩。"新人?"他友善地问,"我是尤里·怀特,铁砧小队的——"
"我知道你是谁。"凯文打断他,深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加掩饰的敌意,"'慷慨的尤里',把额外报酬当施舍的圣人。"
尤里愣住了。三个月来,他推辞额外报酬的行为赢得了无数赞誉。每次完成任务,当委托人感激地递上额外金币时,他总会说"委托人也不容易"或"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渐渐地,连公会会长巴拿巴都称他为"冒险者的楷模"。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尤里真诚地说。
凯文嗤笑一声:"当然,高高在上的你怎么会明白?"他转向围观的冒险者们,"你们中有多少人最近半年收到的额外报酬减少了?有多少委托人开始说'尤里都不收,你们凭什么要'?"
人群中响起几声含糊的附和。尤里惊讶地发现,确实有几个熟面孔避开了他的目光。
"你以为冒险者都像你们铁砧一样,专接肥差,不愁吃穿?"
尤里的脸冷了下来:"我只是...觉得委托人也不容易..."
"哈!"凯文夸张地摊手,"听听,多么高尚!'铁砧'的尤里大人可怜那些付不起额外报酬的穷人!"他突然逼近一步,尤里闻到他身上铁锈和草药的气味,"你知道大多数冒险者靠什么过日子吗?就是那些'额外报酬'!基础酬金连修装备都不够!"
班恩终于忍不住了:"够了!尤里也是好心——"
"是好心?还是自私?"凯文冷笑,"用别人的生计换取自己的美名?"他转向尤里,"还有,为什么最高报酬的委托总是被你们'铁砧'包揽?每次新委托一贴出来,你们就像秃鹫一样扑上去,连口汤都不给别人留!"
尤里张口想反驳,却突然意识到凯文说的有几分道理。铁砧小队确实实力强劲,但他们也确实垄断了大部分高报酬任务。以前从未有人提出异议,因为...因为没人敢质疑"铁砧"。
"我们...可以商量。"尤里艰难地说,"这个护送任务,也许我们可以一起..."
"不必了。"凯文将羊皮纸塞进怀中,"我不和伪君子合作。"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一句,"顺便说,你的剑术姿势太标准了,标准的像王室剑术教官教出来的。真奇怪,一个'家道中落的贵族子弟'怎么会这个?"
尤里的血液瞬间凝固。凯文怎么会知道?他下意识地按住剑柄,但褐发青年已经挤开人群离开了。
公会里的气氛变得古怪。尤里感到无数目光刺在他背上,有好奇的,有不满的,甚至还有...赞同凯文的。
"别理那疯子。"班恩拉着他回到戈尔克那边,"巴拿巴会把任务分配给我们的。"
那天晚上,铁砧小队在"醉獾"酒馆聚会,唯独少了莉拉——她果然和那个长发商人打得火热。尤里心不在焉地听着戈尔克讲粗俗笑话,不断回想凯文的话。
西奥多从医书中抬起头,深陷的眼睛盯着尤里:"困扰。"
"那个凯文·瓦伦丁..."尤里转动着酒杯,"他说得对吗?我是不是真的...伤害了其他冒险者?"
班恩和戈尔克交换了一个眼神。
"听着,小子,"班恩叹了口气,"冒险者这行从来就是弱肉强食。我们强,所以我们接好活。至于额外报酬..."他挠挠胡子,"确实有几个人抱怨过。"
尤里胸口发紧:"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戈尔克灌了口麦酒,"你做的是好事。那些抱怨的家伙只是嫉妒。"
"不行,"他突然站起来,"我要去找凯文谈谈。"
"现在?"班恩皱眉,"那小子可能已经在去遗迹的路上了。"
尤里已经抓起斗篷:"他今晚一定会在'猎人之眠'留宿。"这是冒险者间的习惯——在接大委托前,总会在廉价旅馆住一晚整理装备。
"猎人之眠"是北境要塞最破旧的旅馆,墙壁薄得能听见隔壁的鼾声,床单上的可疑污渍比地图还复杂。尤里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时,柜台后的老妇人连头都没抬。
"凯文·瓦伦丁住哪个房间?"
老妇人伸出三根手指,然后掌心向上。尤里放了一枚银币在那布满老茧的手上。
二楼走廊尽头,尤里敲响了三号房的门。没有回应。他又敲了敲,这次加重了力道。
"滚开!"凯文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我,尤里·怀特。我想谈谈。"
一阵沉默后,门开了一条缝。凯文已经换上了轻便的旅行装,腰间的短剑闪着寒光。"怎么,圣人亲自来教训不知好歹的平民了?"
尤里没有理会他的嘲讽:"我想了解更多。关于...我的行为如何影响其他冒险者。"
凯文眯起眼睛,似乎在判断这是否是个陷阱。最终,他退后一步:"五分钟。"
房间比尤里想象的还要简陋——一张摇摇欲坠的床,一个缺腿的衣柜,窗台上摆着几个小药瓶。凯文的背包已经收拾好,随时可以出发。
"坐床上。"凯文自己靠在窗边,保持着安全距离,"想问什么?"
尤里选择站着:"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剑术的?"
"我在王都服过兵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