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木村的清晨飘着细雪。

林岁推开木屋门时，发现闻渌宵正坐在门廊的栏杆上，身影在晨光中半透明得像块毛玻璃。

"你怎么——"她话没说完，闻渌宵就朝前栽了下来。

林岁下意识伸手去接，闻渌宵冰凉的身体直接穿过她的手臂，却在即将接触地面的瞬间突然实体化，稳稳蹲落。

"早。"他站起身，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的惊险一幕只是幻觉。

林岁瞪大眼睛："你刚才是不是差点摔个狗吃屎？"

"能量波动。"闻渌宵从皮衣口袋掏出那个小铁盒，摇了摇，里面空空如也，"最后一粒昨晚吃完了。"

林岁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比平时更苍白，右眉尾那道疤几乎透明得看不见了："所以你现在的状态是..."

"低电量模式。"闻渌宵一本正经地说，"崔判官说活人接触能补充能量，但效果有限。"

林岁想起昨晚那个尴尬的拥抱，耳朵有点发热："所以现在怎么办？我们今天的拍摄计划…"

"照常进行。"闻渌宵整理了下皮衣领子，"只要不超过三米距离，我应该能维持基本实体。"

小安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林老师，你在跟谁说话呢？"

林岁回头看了眼正在收拾设备的小安，压低声音："团队都以为你是真人，突然消失会吓到他们的。"

闻渌宵若有所思："那就需要你配合了。"

"怎么配合？"

他伸出手："比如现在，牵着我的手能稳定能量场。"

林岁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犹豫了。闻渌宵挑眉："怎么，怕鬼手冷？"

"谁怕了！"林岁一把抓住他的手，瞬间被冰得一个激灵。

闻渌宵的嘴角微微上扬："忍忍就暖和了。"

小安扛着三脚架出来，看到两人牵着手，眼睛瞪得溜圆："哇哦，一大早这么甜蜜？"

林岁想抽回手，却被闻渌宵握得更紧，现在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掌正在慢慢回温。

"设备检查。"闻渌宵面不改色地举起两人交握的手，"林老师的手太冰了，影响操作。"

小安一脸"我懂"的表情："是~是~设备检查~"她哼着歌走开了，边走边掏出手机打字，不用猜也知道是在团队群里发八卦。

林岁咬牙切齿："你是故意的。"

闻渌宵松开手，现在他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效果不错，谢谢配合。"

林岁发现团队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大刘时不时偷瞄她和闻渌宵，阿凯则一脸憋笑的表情。

"今天拍村口的白桦林。"林岁假装没注意到这些视线，敲了敲桌子强调，"光线最好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到十一点。"

"林老师。"大刘突然举手，"闻哥刚才说可以帮我们搞定无人机航拍许可，他跟当地派出所很熟？"

林岁猛地转头看向闻渌宵，后者正优雅地用小刀给馕涂果酱，仿佛没听见问题。

"他...认识一些相关部门的人。"林岁含糊其辞，"对吧，闻顾问？"

闻渌宵头也不抬："嗯，以前工作接触过。"

小安凑过来："闻哥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呀？总感觉不像普通特效师。"

闻渌宵放下小刀，林岁注意到他的手指又开始变得透明，赶紧把自己的茶杯推过去："帮我拿一下，太烫了。"

两人的手指在杯壁相碰，闻渌宵的指尖立刻恢复了实感。

他接过杯子，若无其事地回答："做过几年安防系统，认识些警务人员。"

这个半真半假的回答似乎满足了团队的好奇心。

林岁松了口气，却看到闻渌宵正盯着窗外某处，眼神锐利得像变了个人。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几个当地牧民正围着他们的拍摄器材争论什么，其中一人情绪激动地指着三脚架。

"我去看看。"闻渌宵站起身，动作敏捷得完全不像个"低电量"的灵体。

林岁赶紧跟上："等等，我一起！"

牧民们看到他们走近，声音更大了。

一个戴羊皮帽的中年男子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嚷嚷："这里不能拍！我们的圣树不能进镜头！"

林岁试图解释："我们只是取远景，不会拍到具体……"

"不行就是不行！"另一个年轻人打断她，"去年有电视台来拍，后来我们羊群就病了！"

闻渌宵突然上前一步，用流利的当地方言说了几句话。

牧民们愣住了，惊讶地看着这个明显是汉族的外来者。

林岁小声问："你跟他们说什么？"

"告诉他们我是警察。"闻渌宵同样低声回答。

牧民们的态度明显软化了些。

闻渌宵继续用夹杂方言的普通话与他们交流，不时指着器材和林岁说着什么。

五分钟后，为首的中年男子竟然笑着拍了拍闻渌宵的肩膀，还热情地邀请他们下午去家里喝奶茶。

"解决了。"闻渌宵回来时轻描淡写地说，"他们同意我们拍摄，只要避开那棵老榆树。"

团队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阿凯最先反应过来："闻哥，你到底是什么人？还会维语？"

"安防系统需要接触各行业。"闻渌宵滴水不漏地回答，但林岁注意到他的右手又开始变透明了。

她立刻假装被绊倒，整个人扑向闻渌宵。

后者稳稳接住她，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闻渌宵的状态立刻稳定下来。

"小心。"他的声音在林岁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揶揄，"投怀送抱太明显了。"

白桦林的拍摄异常顺利。

中午休息时，团队在林中空地野餐，闻渌宵靠在一棵白桦树下闭目养神。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林岁拿着三明治走过去，故意挨着他坐下："别装了，知道你没睡。"

闻渌宵睁开眼，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能量恢复了些，但还不够。"

"所以你现在是...充电中？"林岁递给他一个三明治，"灵体需要吃东西吗？"

闻渌宵接过食物："可以吃，但尝不出味道。"他还是咬了一口，"纯粹是表演给你的团队看。"

林岁突然有点难过："那你活着的时候喜欢吃什么？"

这个简单的问题让闻渌宵愣了一下。他抬头看着树叶间的天空："糖醋排骨。市局对面有家小店，值夜班时经常去。"

林岁记在心里，"等回去了，我们一起去吃。”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闻渌宵现在是个灵体，而且解决完事情就要回自己身体里，他们哪有机会一起吃饭？

闻渌宵却轻轻点头："好。"

两人之间的沉默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林岁赶紧转移话题："刚才那些牧民，为什么一听你是警察就态度大变？"

"边疆地区对警察有种天然的信任。"闻渌宵的声音带着沉稳，"而且我提到去年帮他们追回过被盗的羊群。"

"你真的做过？"

"嗯。”闻渌宵简短地说，但林岁能看出他眼中的自豪，"花了三周时间，最后在甘肃边境截住了卡车。"

林岁正想追问，小安突然跑过来："林老师！我们发现了一个超棒的拍摄点，但有点危险，你要不要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