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吗？"林岁压低声音，往后退了半步，靴子陷入积雪中，"我团队就在那边！"

闻渌宵神色如常，黑色皮衣在雪地里格外醒目。

他抬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穿过掌心落在地上："他们看不见我，除非我主动显形。"

林岁回头看了眼几十米外的团队，大刘正弯腰调试设备，小安在整理反光板，没人往这个方向看。

她转回来，咬牙切齿地说："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显形需要消耗能量。"闻渌宵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铁盒，倒出一粒印着彼岸花纹样的薄荷糖丢进嘴里，"崔判官查到了新线索，必须当面告诉你。"

林岁翻了个白眼："所以你就从阴间追到新疆来了？"

"准确地说，是从阴司政务中心民俗事务管理科。"闻渌宵一本正经地纠正，"他们最近在推行'最多跑一次'改革，我的申诉流程已经进入快速通道了。"

林岁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先吐槽哪个部分。

寒风吹起她的围巾，拍在闻渌宵身上直接穿了过去。

"听着，"她揉了揉太阳穴，"我正在工作，没空陪你玩什么阴阳两界的游戏。等我回去再说，行吗？"

闻渌宵突然伸手，这次却实实在在地按住了她的肩膀："不行。系统显示你的返程航班延误率很高，而我的阴德值只够维持三天实体状态。"

"什么阴德值？什么实体状态？"林岁试图甩开他的手，却发现这鬼力气大得惊人。

"简单来说，"闻渌宵松开她，从皮衣内袋掏出一部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蓝色进度条，"这是我的'灵体能量'，相当于活人的体力值。在新疆这种远离阴司办事处的地方，消耗会加快。"

林岁盯着那个已经掉了三分之一的进度条，突然觉得头更疼了："所以你没电了会怎样？"

"暂时休眠，直到能量恢复。"闻渌宵收起手机，"所以我们需要抓紧时间。"

远处传来小安的喊声："林老师！你在哪儿？我们要转场了！"

林岁咬了咬下唇："我团队在找我。你先消失，晚上再说。"

闻渌宵点点头，刚要转身，突然身形闪烁了一下，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他皱眉看了眼自己的手："能量波动..."

"林老师！"小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啊，原来你在这！”她突然刹住脚步，惊讶地看着闻渌宵，"这位是...?"

林岁的大脑飞速运转。闻渌宵此刻完全实体化，在旁人眼里就是个活生生的高大男人，穿着与雪山格格不入的皮衣，怎么看都不像游客。

"他是..."林岁急中生智，"新来的特效顾问，旅游局临时请来的。"

闻渌宵挑了挑眉，但配合地没有拆穿。

"特效顾问？"小安好奇地打量着闻渌宵，"我们宣传片要用特效吗？"

"备用方案。"林岁硬着头皮继续编，"如果天气不好，可能需要后期加些效果。"她暗中掐了一下闻渌宵的手臂，后者面不改色。

"你好，闻渌宵。"他伸出手，声音低沉有力，"洄城公安……"

林岁猛地咳嗽一声。

"公安宣传片合作单位的特效师。"闻渌宵面不改色地改口，与小安握了握手。

小安的眼睛亮了起来："哇，那太酷了！我们正好缺个男生帮忙扛设备呢！"

闻渌宵："......"

林岁差点笑出声，赶紧板起脸："先回吧，天快黑了。"

团队住在景区内的小木屋里，围着火炉吃晚饭时，大刘和阿凯对新来的"特效顾问"表现出极大兴趣。

"闻哥，你玩过虚幻引擎吗？"阿凯嘴里塞着馕，含混不清地问，"我最近想学。"

"他主要负责传统特效。"林岁迅速打断，"那种...实景合成的。"

闻渌宵慢条斯理地掰开一块馕，动作优雅："我对光学投影有些研究。"

"全息投影？"大刘来了精神，"就是那种能让死人复活的技术？"

林岁被奶茶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闻渌宵递给她一张纸巾，手指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手腕。

温热的，完全不像个鬼魂。

"某种意义上，是的。"他意味深长地说。

小安托着腮帮子，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林老师，你和闻顾问之前认识吗？"

"不熟。"林岁生硬地说。

"很熟。"闻渌宵同时回答。

桌上突然安静。林岁狠狠瞪了闻渌宵一眼，后者若无其事地喝了口奶茶。

"我是说，"闻渌宵放下杯子，"我们行业圈子很小，经常在各种项目上碰到。"

大刘恍然大悟："哦！就像你和林老师现在这样！"

林岁站起身："我吃饱了，去检查一下明天的拍摄计划。"

她刚走到门口，闻渌宵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屋顶阳台。"

林岁吓了一跳，转头却发现闻渌宵仍坐在桌前，嘴唇根本没动过。团队其他人也毫无反应，似乎没人听到这句话。

"怎么了林老师？"小安问。

"没什么。"林岁匆匆离开，心跳如鼓。这鬼还能传音入密？

木屋的屋顶阳台能看到整片星空。

林岁裹着羽绒服上来时，闻渌宵已经等在那里，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你怎么做到的？"林岁开门见山，"刚才那句话只有我听见了。"

闻渌宵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灵体可以定向传声，原理类似超声波。"

"真是越来越离谱了。"林岁靠在栏杆上，"什么重要线索非得现在说？"

闻渌宵从皮衣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后是一份表格：《阴司民俗事务申诉表》，上面密密麻麻盖着各种电子章。

"崔判官查到了当年你母亲和我姐结拜的具体细节。"他指着其中一行，"她们确实交换了生辰八字，还在一张红纸上写了些誓言。"

林岁皱眉："所以？"

"所以阴司系统自动将她们认定为血亲关系。"闻渌宵翻到下一页，"后来我妈生了我，系统又把我的信息关联了进去。"

林岁接过表格，看到"亲属关系认定依据"一栏赫然写着：《绀城地区金兰谱录入规范（1987版）》。

"这也太草率了吧？"她难以置信地说，"就凭一张三十年前的红纸？"

闻渌宵耸耸肩："阴司的数字化系统是从纸质档案转换来的，很多规则都没更新。"他顿了顿，"不过好消息是，他们现在承认这是个bug，愿意修正。"

"那太好了。"林岁松了口气，"你赶紧回去让他们改，别跟着我了。"

"没那么简单。"闻渌宵摇头，"需要你母亲和我姐共同签署解除文件，或者销毁当年的金兰谱。"

林岁瞪大眼睛："我妈心脏可不好！而且你姐知道你是鬼吗？"

"灵体。"闻渌宵纠正道，"她不知道，不出意外的话她现在应该在医院守着’我’。"

"那怎么办？"

闻渌宵望向远处的雪山："先完成你的工作，然后回洄城想办法。"他转向林岁，"这几天我会以'特效顾问'的身份跟着你们。"

林岁刚要反对，突然注意到闻渌宵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你怎么了？"

"能量不足。"闻渌宵皱眉看了眼自己的手，"长途消耗太大。"他掏出那个小铁盒，倒出两粒薄荷糖吞下，身形才重新稳定下来。

林岁鬼使神差地问："那个...好吃吗？"

闻渌宵愣了一下，递过铁盒："尝尝？"

林岁犹豫片刻，拿了一粒放入口中。

意料之外的清甜在舌尖炸开，带着薄荷的凉爽和某种说不出的花香，让她瞬间精神一振。

"哇，这是什么？提神效果这么好！"

"阴司特供。"闻渌宵收起铁盒，"彼岸花提取物，活人吃了会..."

林岁僵住："会怎样？"

"会特别精神，睡不着觉。"闻渌宵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林岁松了口气，随即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抬脚想踢他，却忘了对方是能穿墙的灵体。

结果就是她的靴子直接穿过了闻渌宵的小腿，差点失去平衡。

闻渌宵下意识扶住她，手臂却意外地实体化了。

两人近距离僵在原地，林岁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冰雪气息，混合着那种特殊的薄荷香。

"你..."她一时语塞。

闻渌宵迅速松开手，后退一步："能量不稳定，抱歉。"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林岁清了清嗓子："总之...明天别给我添乱。团队已经觉得我们关系不正常了。"

"明白。"闻渌宵点头。

楼下传来小安的喊声："林老师！你在上面吗？我们要开明天的策划会！"

"来了！"林岁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又回头看了眼闻渌宵，"你...晚上睡哪儿？"

"不需要睡觉。"闻渌宵指了指天空，"我就在附近'待机'。"

林岁摇摇头，嘟囔着"越来越像机器人了"下楼去了。

她没有看到，身后的闻渌宵望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