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仙大会，五年一届，本届已经是第四十九届，刚开始玄门不景气，没什么人修道，那这育仙大会就成了宣传的最好途径。各大门派跟杂耍似的，轮番上阵拿出看家本领，吸引为数不多对修道感兴趣之人。
本意旨在给各大掌门选弟子的大会，现在成了各门派派出弟子试炼场，内容有很多，剑法道法就不说了，本次额外加了符试剑术，但不管加什么减什么，最后一关肯定是围猎异物。
而最终获胜者除了名利以外，还能获得在三大派各游学四年的机会，包吃包住每月还有额外的银钱奖励——这倒是一些贫苦人的出路。他们把自家小孩送去道观进修，小孩吃不了什么，还能帮忙打杂，道观当然乐见其成。他日小孩若在育仙大会上拔得头筹，道观也能跟着沾点光。
可惜，只有第一名才能有此待遇，第二到十名的则由安阙宗天穹派鹿北山庄的掌门亲自挑选成亲传弟子，再往后，那就看别的仙门氏族是否需要招新弟子了。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修道，竞争一大，修士们的位阶也高了起来，甚至有出现过筑基期打金丹修士的情况。
于是，众修士在雅议会上商量之下，定了个招士日，专门招没有任何修道基础的人。
而原本招修士的育仙大会则成了各大门派斗法场地，当然在道观里修炼的散修也可以参加，但必须得到金丹期，且要签生死状。
“剑试真简单，刷刷两下，就把异物斩于马下，符试虽然难了点，但我也凑合过了，没给你拖后腿吧……”
于浅手舞足蹈地说得正起劲，发现林凛央正低头看着什么，刚要凑过去，就有人雪中送炭似的递了一张一样的过来。
“什么时候，我们掌门弟子也需要签生死状了？”于浅看着摊在面前的白宣纸，不解地问弯着腰端拿着笔的修士。
男修士抱歉笑笑道：“我也不清楚。可能这次比试比较危险，签这个只是让各大派弟子提高警惕，不要掉以轻心。”
于浅看了一眼沉默的林凛央，后者面色凝重地看着生死状的一字一句，嘴唇动了动，始终没说出话来。
于浅抬头对修士道：“我们看看内容再签，你去忙你的吧。”
待人走远，于浅环顾四周，饶是神经大条如她，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首先，周围没有熟脸，即便如此，他们也应该知道有门派氏族的修士是不用签生死状的，因为签了这玩意就表示，主办方可以不用对参赛人的安全负责，回头出了事，人一纸生死状丢出来，再大的门派也没理由找鹿北山庄继续追责了。
所以，周围人淡定地签完字的模样，有种诡异的荒诞。
“师妹，此事，你怎么看？”于浅凑近，跟林凛央头挨着头小声问。
沉思良久，林凛央道：“我们不能签。”
“是吧！”因为鲜少跟林凛央嗅觉一致，于浅甚为激动，“我也觉得！”
转念一想，于浅貌似犹豫了，“可不签的话，咱们可能没办法参加此次育仙大会了……墨阳道人亲传的两个弟子，比了两场基础试就退出了育仙大会，这说出去，不太好听吧？”
“不签不能参加这一项，别的应该还是能参加的。”
于浅提醒道：“这里是综合试炼场，是必须要参加的。”
综合试炼场，就是把一些异物圈起来，参赛者可以用任何方式来捕捉异物，每种异物都有积分，低阶异物积分低一些，反之，高阶异物分要高得多。
“本次大会规则略有改动，过了剑试符试就能自由选择项目。”林凛央道：“这样吧，你先去其他地方看看是不是也要签生死状，如果不需要，就先参加那个。”
“那你呢？”
“我在这里等你啊。”
“为什么不一起去？”
“姐姐，你看这长长的队，你愿意重新排过吗？再说了，倘若万不得已非要进去，我们排在前头，先进去活捉十几只低阶异物就交了及格差了，不用非得跟高阶异物拼命了。”
话虽如此，但这支开的还是意图太明显了，于浅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对了，昨晚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回？搞得我给你煎的聚灵花热了又热，等得我都睡着了。”
“你还说，师傅找我们，就我去了。”
于浅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凛央。
后者问：“怎么了？”
于浅回过神似的，“没，没怎么。”
奇怪的是她似乎并没有异议，于浅道：“行，我先去隔壁灵能场看看，在我来之前，千万不要签生死状。”
“嗯，我等你。”
综合试炼场在鹿北山庄深山里，一行人正在林子外整合，他们穿着各家校服，颜色式样五花八门，只有林凛央和于浅是一模一样的衣服装扮。
这身衣服，她们已经一起穿了十一年了。
从林凛央有限的记忆里，多半都有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子相伴在侧，她们一起受罚一起领赏，一起倾吐喜怒哀乐，说是形影不离也不过分。
从昨晚听了战风宇文仪对话后，林凛央一夜未眠，最终还是选择用最笨的方法保全于浅。
渐行渐远的背影被人群挡住，林凛央收回了视线，周遭签完生死状的修士正陆陆续续往里进了，她拦住鹿北山庄的修士，要下一张生死状。
深吸一口气，似是做了十分重大的决定，将“林凛央”三个字写在最下方。
——此情景便是万观里最为显眼之处。
今日是育仙大会第一天，势必会淘汰不少人，各大门派的掌门长老都十分关切弟子们的战况，所以设置了万观，缓解他们的焦虑，何况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也能第一时间知道，出动救援。
“众多名士弟子中，他们俩居然是第一批过剑试和符试的。”
“看不出来啊，墨阳道人的两个弟子还挺有实力的。”
“确实有点东西，光林什么的那剑就耍得不同凡响。”
“对对对，她身法特别狡黠，我总感觉她每出一剑都带着一团火。”
“一团火？”
“嗯……我也不好解释这是什么，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也有不以为然的，“切，不就是会画符一些么，有什么厉害的，那些有金丹的弟子，都用不上这个，生疏了也是难免。比起不会画符箓，好像十一年没成金丹更丢脸吧？”
战风瞥了一眼宇文仪，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干咳两声，但也没阻止她阴阳怪气。反正三具尸体已经移出了鹿北山庄，再怎么也影响不到天穹派根基了，让她嘲讽两句解解气也无不可。
白澈环顾四周，发现墨阳师叔还没到，而师傅却没觉得奇怪，这是最大的怪事。
还有念泽君和苍月仙君都没到，虽说安信一来就表明了念泽和忘忧都处理要事去了，但是他们难道都不是为了育仙大会来的吗？
战风发觉徒弟心不在焉，解释道：“掌门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
白澈还没说话，宇文家的另一个女修道：“她来鹿北山庄不就是为了给她那两爱徒壮胆么？怎么第一天都不来看？”
宇文仪意味深长道：“大掌门自有大掌门的事，与咱们这些寻常人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白澈一个眼神，他身边的一个男修了然，当了次坏人，道：“我没记错的话，这里似乎是天穹派的位置。”
“的确，若不是战风特意前来相邀，我们宇文家哪里能看得到这些。”
“宇文家主乃战风前妻，如今有重修旧好的迹象，对于天穹派也是一大喜事，但鹿北山庄毕竟不是苍凤群山，战风只是出于礼貌邀宇文家起来看万观，并非真要你们一群乌央乌央的人都来。地方只有这么大闲杂人等还是退去自己位置上吧。”
“你！”
宇文仪拦住了要发脾气的女子，道：“道友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宇文秀赶紧带人离开这儿。”
家主都发话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应了声是便走了。
嘴皮子上落了下风，宇文仪却没有挂脸，反而嘴角存着一抹笑，安安静静看着万观。
此刻，林凛央已经进入了综合试炼场的林子，遮眼的黑布一扯下，一股沁人的芳香扑鼻而来，直达心底，令林凛央有一瞬脚底飘然，似迷似幻。
她闭了好一会眼才敢缓缓睁眼，引入眼帘的是一排笔直的樟树，风一吹，清新的香樟味冲淡了那骨子腻人芬芳，樟树子稀稀落下，砸得人清醒了不少。
林凛央立刻拿出符纸，用手写就三两下就画出了一个上古符篆——映太岁。此符，只对道行五百年以上的妖魔鬼怪有用。
刚停手，血迹还未干，符文就已经泛着骇人的红光了。
果然没错，这里有非同一般的怪物。
五百年以上的异物，不容易找，且现在在鹿北山庄里的除了墨阳道人和玄狐族能与之一战以外，其他人都不是其单打独斗的对手。
按道理，道行这么高的异物是不会放入育仙大会任意一个比试环节的，它能出现身为名门望族的鹿北山庄后林，只有一个原因，有人想要综合试炼团里的人死。
幸亏，昨天听到了宇文仪和战风的密谋，否则，于浅还真不一定应付得来。
得小心了。
林凛央又画了个找小动物的符，泛黄的纸张咻地腾起，噌地飞出。
她掌心朝上，唤出霜白利刃，在眼前的树上做下印记，踩着树干借力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