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员又醒了。

这次是真醒了。

第一，自己没睡死（物理）。

第二，如果金天堂银地府的低语只出现了一次驾驶员只会怀疑自己疯了，既然现在出现了第二次那驾驶员要开始怀疑有鬼从中作梗了。

第三，

“你的意思是你钻管道下来发现第五层其实是制定政策的决策层并且挖到了一个高级人员私人运营的附带小型种植区，无污染，存在生物质的末日堡垒。”

驾驶员坐在幻日手掌上扬起脑袋，看着幻日巨大的脑袋点头，又立刻给驾驶员塞了些难题。

［生物质配方已解锁，共172项，正在筛选可执行配方。］

［已标记，食谱1，机甲可自行收集无机物合成生物质。已标记，食谱2，机甲可自行将生物质转化为供给驾驶员摄入的食物］

驾驶员隐约看到机甲的数据线连接到脚下的某些机器在搜刮一切数据。

只是葡萄糖点滴还挂在驾驶员身上，所以干瘪的大脑还不足以支撑驾驶员思考任何复杂且没用的问题。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酝酿的五百年的，陈年老罐。机甲在最短时间内收集的，然后用维生模块匠心萃取，去其糟泊取其精华。提纯出白白的一坨墙腻子盛在盘子上端上来，配上色彩饱满的宝宝餐具和一杯水。

还行，吃起来是咸味的墙腻子。

在第14天限时挑战中极限通关吃到这个。一勺一勺如同侵入体内的异物蠕动游移填充进肚子某处，将腹部的皮肉和肋骨嘎吱嘎吱地支撑起来。这是胜者的早餐。很好吃，腻子很好吃。

风景也很高雅，在幻日手上能够随着移动巡视末日堡垒。幻日的数据搜刮和汇报还在继续。

［人类配方已解锁］

“什么配方？”

幻日：［人类配方］

驾驶员：“意思是给人类用的饲料配方吧？”

机甲：［。。。］（未回应）

驾驶员：“意思是给人类用的饲料配方吧？！”

听到了不该听的事。驾驶员摇晃优雅高脚杯。喝点水忘掉吧。

“这里的水，回甘。”驾驶员嘬了一口。铅糖水？驾驶员啜饮一整杯。

机甲又一次回答这个疑问，［此处存储水保存状况良好，比驾驶舱内的循环水味道更符合人类味觉］

驾驶员总感觉这个对话发生过一次。

除了紧急提纯成葡萄糖给驾驶员吊命和制作成美味又没有灵魂的第一餐。还剩下一些收集物。

驾驶员惊鸿一瞥从里面翻到出了盒，桃味饮料冲剂。

［不建议打开，其中物质未经处理无法食用。］

幻日不建议，幻日也没阻止。

驾驶员激动发颤，打开了桃味饮料冲剂。里面的干燥剂已经泡发，和黏糊的黑棕色曾经是冲剂颗粒的一坨什么东西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滂臭。太怪了。再闻一下。

滂臭。幻想破灭。等着变成墙腻子吧你。

摄食完毕。幻日打开驾驶舱，把驾驶员放回去。驾驶员跃跃欲试。

进行大家最喜欢的，

劫掠！啊不是，挖坟。。。也不好听。

继承先人的伟大遗产和精神。对的对的。

幻日的内部机械臂先给驾驶员套上面罩做雾化。驾驶员细细品出自己呼吸间有股淡淡的烂肉味和血味。在污染区乱逛并非毫无代价，肺被污染弄坏了一点。

驾驶员熟练地操控幻日爬来爬去，幻日熟练伸出数据线搜刮数据。

末日堡垒五脏俱全，活脱脱就是个小新新乡。在走廊爬行时推开小门就能看到一方小世界。

柔软皮椅，仿木桌板，光亮的笔记本电脑，整齐的文件柜上放了一盆茂盛过头流淌到地面蔓延的绿植。窗外还有模拟阳光的灯光。一切都被勤恳工作的清洁机器擦得一尘不染，似乎使用者只是临时去休息间喝咖啡。真是温馨的工位。

绿植拔了，桌板劈了，把椅子里塞的棉花也拿走。我的了。

下一间房。

这样搜刮下去就没完没了了，于是机甲直接驮着贪心过头的驾驶员先去高价值房。

武械库。

除了人类尺寸的武器和载具外。可供机甲填装的子弹，种类繁多，不同口径的□□，□□，瞬爆弹，鸣弹，真正的可以被填装发射的emp弹，而不是机甲之前手搓的投掷物。

这里就差一台可以给幻日做机体保养的机械臂就完美完满了。

“有没有就是那种，可以把这里的东西全部打包带走的空间口袋。”

［请驾驶员尊重科学］

驾驶员哑然，“。。。你的嘴是不是原来越歹毒了？”

［否定，机体系统没有歹毒模块］

驾驶员不得不把刚才抢的仿木桌板吐出来，给背包腾空位。

机甲的手部发射器除了第一天发射了一枚□□。终于再一次填装上弹药。两个星期以来真是委屈它的功能了。

终于告别了冷兵器时代。是时候丢高科技石子儿挥舞电路板木棒了。

离开武械库，末日堡垒也将要走到尽头。防卫门极尽精巧，但运行末日堡垒的系统毕竟只是独立地基于堡垒内部几台超算运行。骇入破解相对容易。

驾驶员看着幻日解读出来的文档。

《。。。轻轻微污染对生殖功能损害。。。生育率逐年下降。。。使用人类配方制造人类补充人口，可行性验证已通过去，小规模试行已开始。。。》

驾驶员无端想起来在电梯中看到的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莫名其妙视频。看来生育率问题确实很严重了。

《。。。突然爆发的最高级威胁污染侵入，如同污染发起的总攻。。。没有任何预兆。。。高浓度污染正在从地表逐层攻破防线。。。》

《无法接收到二层工作者的通讯信号，飞艇启动后并未成功离开。。。三层平民发起大规模恐慌，部分三层民精神失常试图向上逃离，破坏封锁。。。部分三层民以害怕三层也如同一层二层被抛弃彻底封锁为由，要求进入第四层。。。》

《。。。四层越过决策层权限强制关闭四层入口，大量偷渡中的三层民被夹在封锁门框中，残骸致使1.2％封锁门无法按设计严密封锁。。。四层第十三次大规模清理三层偷渡客行动展开。。。》

《在我们的授意下，四层人认为凭自己找到了城域图，劫持数台基地车离开。她们终于决定根据古代避难所集群设计之初绘制的世界地图，去找那些早已因为毒雾无法通信断开联络的其他城邦。去找那其中还未被污染未破败的城邦》

《而我们也可以放心进入虚拟舱不必担心打扰》

《我们去往第六层，最后的堡垒，保存人类最聪慧的个体，同时也是人类最后的火种。》

无趣的故事，驾驶员想。第六层，也就是驾驶员现在所在的末日堡垒。

《资源足够我们使用。这项技术也可以为我们延寿千年。》

活过千年。

也就是说，这批最后的新新乡人还活着？

驾驶员眼角跳了一下。是紧张，还是期待？不重要。

“幻日，你没有探测到其他人吗？”

［肯定，机体未能探测到驾驶员以外的人类生命］

她们还在。一定就在这里的尽头。

去见她们。

不需要任何理由，去见她们。

在最终的构造虚拟空间供人享乐的区域。

每个房间独立供养着一台罐子，它们充斥着富含营养的维生液，连接着性能拔萃的超级计算机。它们刻印着严苛的基因锁，仅供命中注定的那个使用者进入。

它们都没有启动。五百年前的第一天启动的唯一一项工作仅仅是做了初启动的罐内清洁。

人呢？

就差这最后一步了总不能是五层人在罐子前脚滑摔死了吧？

幻日耐心地逐个骇入开启每一扇门，直到全部。总算找到了不一样的罐子。

那个罐子正在启动状态，但里面空空如也。既没有维生液，也没有人类。

人呢？

幻日帮忙调出唯一启动罐子的日志记录。那里写着一个人类的大半生。

第一个百年，她活得畅快，运用极致的流速差机制，在能够想象的最圆满的虚拟空间中为所欲为了五百年。

第二个百年，她厌倦了圆满，开始享受缺憾的剧本，尝遍酸甜苦辣。也算是充实多彩的三百年。

第三个百年，用算力堆叠的虚拟空间仍然有极高的感官拟真水准，但剧本已经不尽人意。她调平了流速差。她的故事不再波澜壮阔，越发回归平静麻木的日复一日。在空白的虚拟空间中堆搭积木百年。

第四个百年，流速差变为负值，现实的十年如虚拟的一日，但大脑没有被负值欺骗。回归了最原始的剧本，在母亲的臂弯，做一个自我模糊的婴儿。听完一首长达百年的安眠曲。没有动静。

第五个百年，没有动静。

昨天，罐子接收到一段从罐内传输出来的乱码，于是罐子启动了清洁程序，将罐内清洁得彻底干净。

她自杀了，死因是无聊。只是个没有独自活命天赋的庸者。

算算时间，她是昨天死的，或者说，昨天自尽的？

按照驾驶员的时间，是在第13天死去的。

驾驶员看着曾经装着高龄543岁人类的罐子，昨天里面还有个活人，今天依然空空如也，只剩下历史日志作为人类曾经存在于此的痕迹。

可惜了，

但也许世上本来也没什么可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