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驾驶员睡了一会，状态稳定恢复活力后，又可以想些有的没的。

比如说计时已经来到第九天。

比如说肌肉姐姐们自由搏击的视频其实挺好看的，健硕的肌肉，漂亮的身体线条，莫名其妙的从打架变成“打架”的剧情发展。

比如说五百年前的陈酿老桃罐头也未尝不可一试。

比如说电梯下降了好久好久。

“机甲，我睡了多久？”

［10分钟27秒］

“下降十分钟的电梯是要去地心吗？”

系统调出石碑给的电子身份证明，里面附带了一张三维地图，除了最底层的第五层，其他地方标记还算详细。第三层，居民层，在整个新新乡中最庞大的人群在此处生活和工作。电梯下降到三层高度后会固定在轨道上水平运送到居住区域。

驾驶员看着地图上第三层各处低矮的建筑又烦恼了。这是为人类打造的生活空间，机甲可是连门都进不去。如果第三层污染浓度没有显著降低的话，那也没必要用自己的脆弱小肉身冒险进去找大概率不存在的物资了，直接下第四层。

但是话又说回来，居民层一听就是很适合翻垃圾桶的地方，万一神秘的古代罐头技术能够隔绝污染保存食物呢，“你看，毕竟这个地方的设备过了五百年还能运行。。。”

电梯轿厢震了一下，停住不动了。

驾驶员深吸一口气。

电梯语音通报：《自检异常，前方轨道受阻，存在异物堵塞，请各位乘客保持冷静，耐心等待救援人员，不要擅自行动》。

插孔接线，一指禅在键盘上点点点得劈啪作响，骇入电梯强行开启电梯门。

物理上的门开了，驾驶员心灵上的窗户两眼一黑。

堵塞在电梯前的是另一台停机电梯，卡在轨道上一动不动，内部芯片大概也损毁了完全无法连接，也就无法用轻松的手段直接骇入后让它自己滚开。电梯轿厢虽然和通道两侧有一定间隙，但机甲挤不过去。

什么破毛病。

驾驶员捏捏眉心，“流程有点又臭又长了。”怎么了是拖够两个小时游戏就不能退款吗？

很遗憾这不是游戏是现实，没有退款只有删号。驾驶员还不打算删号，所以驾驶员努力打洞。最开始想挖一下通道的墙壁，拓宽间隙让机甲挤过去。但是这个墙十分的硬，硬到让驾驶员想起那个被自己安保系统炸了也无损的石碑林。

相比之下还是电梯更好下手，虽然也很硬。蠕虫臂无助地在电梯背面咬下铁片片。被两个电梯夹在狭窄的空间中做这重复且机械的漫长挖掘，好在还能安慰自己至少有一台是可控的，自己不是什么被困在封闭空间的遇难者。

挖掘的枯燥单调节奏长时间敲击大脑，大脑也会放空麻木，视野模糊。一片，又一片。

；成片成片；铁屑剥离；且掘且行；不见彼岸；铁屑坠落；堆至脚踝；堆至膝盖；漫过腰肢；漫过胸膛；淹没机甲；淹没机师；铁屑纷飞；化作舞蝶；翩翩飘逸；划切肌骨；皮开肉绽；血肆涕流；掘行十米；掘行百米；千米万米；无望出处；心生退意；回顾无物；不见来路；

“呃啊。”驾驶员撑着脑袋的手失衡，额头撞到控制台，从诡谲的四字经噩梦中醒来。

“哦，清醒梦。”驾驶员揉揉额头，“难怪感觉被压着喘不上气。”

［检测到驾驶员睡眠不足，可能导致呼吸困难等症状］

驾驶员拍拍脸，从梦境里那种挖了几公里也看不到尽头的恶心感中脱离出来。

在驾驶员打瞌睡的时候机甲系统挖开了电梯背。

坏消息是还有电梯门要挖。

驾驶员扣开破电梯的内部按键，试图把数据线怼进已经被不知名外力挤压变形的破电梯接口里。“真的还要挖吗真的还要挖吗开门啊自动门不能自动开算什么自动门开门。”

［该轿厢已损毁，无法连接骇入］机甲陈述现实。

哦不。哦不。

［挖掘工作已由机体系统接管。驾驶员，您需要睡回笼觉吗？］

“。。。需要。”

。。。

。。。

破电梯，通道门，岔路口，地道阴暗爬行。

等到机甲爬出隧道电梯井的时候，驾驶员已经睡了又醒醒了又睡面壁发呆最后通过翻阅机甲内部的预设书籍重新获得了精神上的安宁。

然后在看到电梯井外满地乱爬的安保机器时重新失去了精神上的安宁。

驾驶员捂住脸脸：“可以不打了吗？”打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刷野怪真的不是这么刷的。

［可以］机甲说。将地图和短距离探测到的热源重合，得到以机甲为中心具有小范围视野的地图。起点是脚下，目的地是下四层电梯，阻碍是视野范围内外那些看得见看不见的安保。

我会永远监视你们这些安保，永远。。。

按照亲切的《新新乡入住指南》上示意图来看，和金属兽不同，单个安保机器上没有光学感知器，更多是靠主系统标记敌对目标。还有一张可爱的简笔画描绘了人与机械友好相处的画面，表示安保们的脾气极好，不像金属兽一点就炸。这层也没有大当量的炸弹、飞行无人机，与机甲相媲的大型安保只走外围路线，更多是只带防爆叉的小机体，设计者也怕误伤居民。

这就让绕后成为了可能。。。吗？

入住指南上绘制的安保机器可没有那些突兀仿生器官。

可爱Q版画风下安保也十分硬核干练，功能美的几何外形，朴实无华的防爆叉，，务实的功能设计，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设计。

全然不见那些仿生鸟头马头狗头的赘生物。

修正情报：至少最开始的设计师不是硬往机器上安装马头的莫名其妙行为艺术家。

新增情报：在那之后有个是硬往机器上安装马头的莫名其妙行为艺术家。

一致性很差了，每一台在基础的设计和构造平台以外都天差地别，这合乎现代工业标准化体系化之礼吗。

所以仿生脑袋上那对机械眼睛能视物吗？

驾驶员不确定，但是驾驶员知道自己今天低血糖得很严重，身体长时间发颤。饥饿感倒是可以忍耐，总感觉哪里不对不过现在专注眼前的事比较好。

隐去自身信号地，悄悄地，手脚并用地，满墙乱爬地从机器狗机器马机器鸵鸟机器人们的全世界路过。

当你有六肢的时候你就可以在合适的材质上像蟑螂一样挂在天花板和墙上乱窜。

不愧是精通斩首行动的机体，电子隐匿能力很强，虽然做不到正经的光学隐匿，连点成线，从损坏的建筑设施摄像头区域和天花板盲区走，就算在安保面前扭秧歌也不会被发现。

从电梯井到货舱，从货舱到外区办事处。路程过半，一路顺利且安宁。

机师岁岁静好，因为有机甲一直在负重（43kg)前行。

岁岁静好就会胡思乱想。特别是独自一人会格外胡思乱想：究竟是什么污染既能污染人类又能污染机器。不对，反过来说，人类之躯这么脆弱，很多物质都能毒死人类，那么能够污染机器程序的某种东西顺便也能毒死人就很合理了。

乱想对精神健康不好，所以在机甲小心翼翼从完好监控和一台大型自走平台机械马的监控范围两者之间的夹缝中慢慢爬走时机械马一个猛回头和机甲看对眼吓得驾驶员人躯一震后脑勺后仰磕到驾驶座物理清醒。

说，谢谢马马。

驾驶员捂住后脑勺。

肉眼瞪钢眼。

马马那金属构成的脊椎肋骨的弧度都十分仿生，纤细优美的四条腿上甚至有肌肉健美的形状，但装了四个意义不明的轮子。顶着相机支架脑袋，和电梯里的仿真马头拼起来就很适配了。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马鞍侧翼挂着的威风凛凛骑士枪和机体原始设计的三棱锥撞角，对准机甲，蹄子刨地。

看来是看到了。

驾驶员没什么想说的，双手抱头，就在那笑，很尴尬地笑。现在拍马屁还能挽回吗？

“那个，我有电子身份证明，可以饶了我吗？”

铁蹄冲撞过来。

认不认啊，你们安保认不认你们自己石碑开的证明啊。权限管理疑似有些混乱了。

从背包格中抽出个硬零件瞄准马前腿关节扔出，金属马膝盖视若无睹被击瞬间反而撞碎零件奔跑之势不减反增震撼人心。

金属之躯的强度美还是太高了。机甲打开飞行推进一个前空翻避开冲撞飞身上马，四臂两腿搂住马脖下腰拧断相机头。

“哈，把你马马抓走。”

偶遇数值美机械马，略微出手就用飞行机制美胜之。

机械马浑身的结构缝隙间突然喷涌大量无色汗水，机甲猝不及防抱着拧断的支架脑袋就往后滚，仍然被沾到一些。

相机头只是相机，机械不需要头颅。那些汗水无风自燃，浑身缠绕着地狱火般的无头幽马在诡绿的火焰中站起，似复仇恶鬼。

自燃功能肯定是后面加的，最初设计师连飞行无人机都不敢在居民层放。

机甲沾染着的汗水毫无征兆地自燃，之前黏在机甲膝关节里黑油如同一个蓄谋已久的伏笔般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