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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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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城的本地人并不多,熙攘的城市空了大半,再过几天到新年前,就会变成一座空城。

杜宁扬从杂货铺里拖了个可折叠的小床回来,支在茶几和沙发中间的空当里,她并不清楚也没想过自己要再这儿待多久,但祝贺的状况实在太差,就剩一口气吊着,那模样是人看了都会嫌惨,仿佛随时会嗝屁。

祝贺没忍心让小女孩睡得这么磕碜,把卧室和床让给了她,两人如此相安无事,没有太多话,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值得庆幸的是,祝贺在一天天恢复,干瘪的皮肤重新出现血色,他甚至渐渐改掉昼夜颠倒的坏习惯,也许久没碰游戏,夜晚的睡眠渐长,有时发出安稳的轻鼾。

白天,他们会趁天气好出门去散步,没有目的地,随意地乱走,吃饭的时间也随机,看到什么吃什么,仿佛两个流浪汉。

如若碰到讨厌的雨,他们就把凳子搬到阳台上,看雨水攻击邻居来不及收的衣服和晾衣架,看雨点一滴一滴落在防盗网上,看风把电线吹得到处晃,看路上疾行的人的球鞋踩进水坑。

他们闭口不提吴忧,仿佛这个人从来没出现过,他们聊些当下的新闻和过去的趣事,在吴忧出现前和吴忧离开之后发生的事。

坐在街角公园的喷泉台子上,杜宁扬正在啃一个火腿鸡蛋三明治,手边是一瓶玻璃瓶装牛奶,都是昨夜趁便利店打烊之前买的,第二天就过期的打折货,便宜好吃,就算变质她也不在乎。

两条细腿晃荡,来时米白色的帆布鞋已经穿成了灰色。

祝贺微仰着脑袋晒太阳,从口袋里掏出张火车票,放在两人之间的台面上,“杜宁扬,给,你回去吧。”

她嘴角沾了些吐司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愣愣,嘴里还没嚼完,没作声,只看着他。

祝贺说:“这段时间谢谢你照顾我,特别感谢,如果没你我不知道自己熬不熬得过,但你来太久了,这样不合适。”

是的,这样不合适。

毕竟他们只是普通朋友,毕竟她只是他妹妹的好朋友,毕竟她只是他年少时众多小萝卜头朋友中的一个。

他不敢问她那时为什么会在晦暗的楼道里出现,他不敢问她为什么就这么追出来连把伞都不打,他不敢想如果没有她,现在还有没有他。

他不敢问她是不是对他有超越朋友的情谊,因为那答案昭然若揭,而他心爱的人刚刚离去,他没有理由去接受一段新的感情,特别是出于感激的感情。

他顺手帮她拧开牛奶瓶盖,递到她嘴边,“我没事的,我现在好好的,我答应你我会振作起来,你呢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家,好好陪你爸妈过年,过完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你的日子要回归正轨,”他说:“不能耽误在我这里。”

她没有向祝贺提及和金臻奇分手的事情,她的生活其实已经偏轨。

杜宁扬终于咽下了那一口三明治,口是心非,“不算耽误,我是,我是……我是因为喜欢深城,才留在这里。不是因为你。”

不是因为担心你,不是因为可怜你,不是因为你在这里。

拙劣的谎,说出来,连自己都不相信。

祝贺忽然转过脸,认真地问:“你是真的喜欢这里么?”

傻丫头呆呆地点点头。

或许年少情谊却有不同,眼前晃过从前他们总是聊天的日子,明明都是很无聊很幼稚的话,却好像都说不完;

他有近千个好友,每个人上线都是“咚咚”响一声,每天“滴滴滴滴”个不停,打游戏的时候他嫌烦甚至开静音。

但就是那么巧,只要是她上线他总能立刻看见,他总是戳开她的头像,问她:【小屁孩不学习又上网。】

她说:【要你管。】

他回复:【就要管,叫哥哥。】

她说:【嗯。弟弟。】

她最后也没有叫过他哥哥,从来不服他的管,现在是她管他,把他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二十岁生日那一天,她的情绪很低落,隔着那张大大的火锅圆桌,他依稀看见了;

自那天起他们再也没有聊过天,他看到她的头像再也没有亮起,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删掉了。

他大概知道,他其实都知道。可喜欢分先来后到,他更喜欢后来的人,所以在一切正式开始之前,放弃了先来的人。

可后来的人离开了,先来的人却又回来了。

他是个混蛋,渣得明明白白,但他这个混蛋可真幸运,对吧?

祝贺对杜宁扬感到愧疚,他偏过头,望着闪动的池水,说:“杜宁扬,你给我一点时间,我想不会太久,你继续过你的生活,等我重新开始走上正轨,我就回淮城找你。”

波光粼粼的池水泛着金色的柔光,给那个冬天蒙上一层模糊而温柔的滤镜。她听见他的声音,满是真心和实意。

他说:“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愿意接纳我,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她拿起火车票,细细地看上面灰色的字。深城到淮城,出发时间是当晚八点,距离此刻倒计时八小时。

杜宁扬深吸一口气,看着祝贺,一字一句地说:“那么,不见不散。”

-

杜敏达和方芳对于杜宁扬和金臻奇分手这件事耿耿于怀,总觉得事情肯定有回旋的余地,虽然他不知道前因后果,但确信这一定是自家闺女犯的错。

他们是真心喜欢金臻奇,私下都叫他“女婿”,甚至做好了“如果他选择在淮城发展,那就去求求人,看看没有没有路子把安排进个好单位”的准备。

谁知杜宁扬头一摇,说:“别想了,我和金臻奇没可能了。”

不是“我们”,不是“我俩”,是“我”和“金臻奇”。

这称谓一换就疏远极了,是真的真的再没可能了。

杜敏达和方芳深深叹气,却也不敢追问其原因,杜宁扬是个炮仗一点就着。

可就苦了他俩,一把年纪又要过回两年前那担惊受怕的生活了——下一个带回家的男孩,会是个不靠谱的黄毛小子么?

可杜宁扬反其道而行,老实了好一阵子,没闹出什么幺蛾子。

时间转眼来到这一年的夏季末尾,没打算继续考研的大四毕业生,都开始准备秋招。

方芳“温馨提醒”道:“宁宁,听说现在当老师都要去参加考试,考过了才面试,你是不是要复习一下子咯?”

杜宁扬正收拾返校的行李箱,不客气地把衣服揉成一团往箱子里扔,听到这话动作停顿了一秒。

藏着掖着不是她的风格,她说:“我不想当老师了。”

“啊?”方芳没忍住惊呼出声,“咱们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么?这证都好不容易考到了,废了那么大功夫……”

“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不想当老师了。”

杜宁扬懒得和她解释那么多,越解释越麻烦,方芳就是这么个人,多告诉她一处细节,她就要多想上好几个小时。

方芳的脸顿时皱得像苦瓜,走上前摁住了杜宁扬正收拾的手,“那你告诉妈妈,你最新的打算是什么?”

她一直和祝贺联系着,每天都要煲电话粥,原本大三下学期室友们都凑合过,想着毕业东西不好带走,就想着再用流量坚持一年,她却十分坚定地拉了条网线。

不然跨省电话费能要了她的命。

祝贺跟她说:“既然下定决心了要重新开始,就要离开旧的环境,我找了间新的屋子,交通特方便,走路十分钟到地铁站,贵是贵点但通勤方便,一号线上都是大公司。住的面积比之前的小点儿,但也够住两个人。等我搬过去安顿好了,就出去找工作。”

“对了,”他又补充:“有些东西我打算卖了,零零碎碎,搬过去麻烦。”

她说:“嗯,知道了,搬过去拍照片给我看。”

祝贺“嗯嗯嗯”地直说好。

整体春天和夏天都是这样度过的,他向她分享一点一点小的变化,给她描绘了一个忙碌而蓬勃的深城画卷——热血、昂扬、重头来过。

她想,她的未来在深城,这个一开始看不顺眼,却又给人无尽希望的都市。

她对方芳说:“我想去深城闯一闯。”

“深城……南方,那也太远了,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妈妈怎么能够放心呢?”

方芳只在她去深城旅游时查过这个地方,对深城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一千多公里,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烁有神,坚定地看着方芳,安抚她的心,“别担心,待不下去我就再回来,再说了赚到钱以后可以坐高铁坐飞机,一会就到了,不用那么久。”

方芳看着眼前的女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不知不觉已经二十二岁。小时候是个咋咋呼呼的胖妞,中学时叛逆却又自觉,在所有人都担心她考不上本科的时候,竟然懂得“迷途知返”。

他们不该操心她的选择和想法,她一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家伙的性格拗得很,像只猫,顺毛摸尚可商量,逆着她只会炸毛。

方芳的态度软和下来,很快和杜宁扬同一阵营,“去深城以后,打算做些什么?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们又帮不上,不认识人说不上话儿。”

“去了再看吧,但大城市机会多,怎么也饿不死的,”她说:“那里全是年轻人,大家都专注‘搞钱’。”

方芳开始一件一件地叠她揉成一团堆到箱子里的衣服,她有好多好多问题想要问她:“什么时候毕业,什么时候领到毕业证,什么时候出发?刚出去要租房子,要买西装,大概要多少钱,妈给你提前准备着。”

杜宁扬不知道怎么地,鼻子忽然有点发酸,扯着眼眶也发红。故作强势地说:“还早呢,毕业论文都才开题,一个字都没开始写。”

“哎,我也认识好多人的小孩出去念书,念完了就不回来了,前段时间还跟你爸庆幸,说我们家的臭小孩还知道留在淮城读书……哎。”

她又来了,碎碎念个不停,“不过呢,你这个臭小孩天天变,说不定等到毕业的时候就又变了——还很积极地要留下来去当一个老师。”

这话说得杜宁扬更想哭,她顺着她的话说:“嗯,说不定到时候就变了。”

第二年初夏时节,拍毕业照的那天,祝贺抱着一束香槟玫瑰,出现在了淮美的风雨操场上。

他说:“杜宁扬,毕业快乐,祝你前程似锦。”

她朝他笑,纠正道:“是我们前程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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