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云继续看向吴敌手中,果然,下一道题已经出来了:此剑似我心。
看样子是制剑?隋云看向其他两人,玄凛和吴敌轻松的脸庞上都带上了沉思,好像这一题并没有那么简单,
玄凛回过神,就看见隋云直直看着自己,玄凛带笑问道:“要不要试试?”
隋云:“试试?”
玄凛:“你看过《天工策》,里面有才材料篇,你应该对这些东西都有概念,可以看看,这里应该有记录的大多数材料,你有什么想做的也可以试试,这里应该是千机楼的藏物阁,之前前面几关的水平足够高才能进入,我们既然借吴大匠的东风进来了,就玩一玩。”
隋云点点头,明白玄凛的意思了,看来这几关需要花上不少的时间,他又问:“你要做什么?”
玄凛摸着下巴,想了想,道:“我们玩个游戏吧?”
“玩什么?”
“其实这个‘此剑似我心’中的剑并不是指的剑,而是自己心中所念之物,匠师一行,做到极致,便是‘以我手,铸我心’不管是武器、法器、还是什么其他东西,都可以做的,但难得的是符合心境。”
原来如此,但这其实是很难很难的。常言道,人贵有自知之明,而世人却常常忽略这个“贵”字,就是难得的意思。
你真的了解你自己吗?人的思维会误导自己的心,对绝大多数人追求的东西,趋之若鹜,却忽略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
嘴上说的话和手里做事情,往往是两回事儿,人难自知。
见隋云明白了,玄凛继续说:“我们一起做个箱龛吧。”
箱龛,顾名思义,就是和箱子大小的供养神灵居住的地方,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个小世界。
难度……很大很大很大。
不过,玩玩嘛。
要想东西做得好,需要的材料就要选好。
两人说话间,吴敌已经在无数材料中穿梭起来,他似乎有不确定,有时候会在一种材料面前停留许久。
万里挑一,不止是在这千万材料里选出自己会用的材料,还有就是一定要确定自己的心里的‘剑’这是不能回头的路,出去之后,便不能再选一次材料了,这考验匠师对自己所做之物的把握度,这对细节和大局的要求极其高。
做一个什么样的箱龛?
如果是隋云自己,或许他会想要做个小灵山,但……他看着一旁专注挑选材料的玄凛的侧脸,但是如果和玄凛一起做的话……他脑海中闪过雪色里的一抹绿。
玄凛拿起一叠紫色的圆扁形的东西递过来,“这是小紫竹,正好可以做小竹林,我们做竹林小筑如何?”
隋云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心里泛上一丝雀跃,他们想到一起去了,他点点头。
少年稚气未脱的脸带着丝不明显的笑,像是阳光照在水晶上,精致又剔透。
玄凛心微微一疼,突然想起在景乐庙里见到隋云的时候,少年眉目精致,但整个人略显呆滞,像是被雪凝住了一般,最近似乎慢慢好了不少,会有些小情绪,会哭会笑,会拨动他的心弦……实在太好了。
隋云就像是他不小心遗失在山野里的一株花,他心心念念好不容易找回来,日日精心照顾、呵护疼爱,既怕风雪摧残,又怕日照暑毒,如此日日夜夜,总算度过酷暑严冬,得了些和风细雨,终于有了些颜色,他的心像是在沙漠里遇见一场雨一样,一种震颤灵魂的触动油然而生。
那是一种近乎着魔又奇异的满足感。
隋云:“哥哥,你知道当年那种花叫什么名字吗?”
白色的花,沁人的香气,隋云觉得很眼熟,但一时之间竟想不起名字来。
玄凛略一思索道:“金沙著白衣,那花名荼醾。有着‘金仙粲然笑,香於佛见欢’的说法,所以,这花又叫佛见欢……”说到这里,玄凛突然想起,在金墉城那一日,王城传来的消息,三个字,就是佛见欢。
隋云点点头,对玄凛道:“我想种一点。”
玄凛点点头。
千机楼外——
吴清冷着脸,双眼死死盯着投影里的吴敌,脸色不太好,身后人群议论纷纷,声音虽然很低,但他还是听得清。
还是有人认出了吴敌,说起了这位昔日吴家的天才,无外乎惊讶,有些关系和吴家稍微近些的,直接把往事细细说来,惹得人群一阵又一阵的低声惊呼。
吴清身后不远处,几个人走到他身边,突然说道:“吴二爷,您也来了,是了,您少时和吴少爷关系最好了,肯定是要来的。”
外人根本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吴清不冷不淡的,那些人见人不搭理,自己又走开了。
吴敌命好,真的好,生来就是富家少爷,虽然因为早产身体不太好,但也因此获得更多的关爱,长得好,人聪明,性子傲娇,但大家也都乐意捧着他。
吴清最开始是真的羡慕,也是真的想和他做朋友的。
后来羡慕变成了嫉妒,同样是吴挚的儿子,同样流着吴家的血,怎么爷爷总是看不见他呢?
他知道,爷爷知道他是吴挚的儿子,但老头儿也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吴家,只有吴家的名誉,还有属于匠人的一切。
他那么努力只想要得到他的认可,但是,老头儿好像永远看不见,他的眼里永远只有吴敌。
呵呵。
那他就毁了这一切。
他想办法让吴挚认回他,吴敌果然根本不在乎他是师弟,还是弟弟,第二天还是照常在枯灯室里学习。
匠师一途对于吴敌来说,生来就是通天大道。旁人往往需要花费数月甚至数年的时间去研读、领悟,还不一定能够掌握的东西,吴敌只需翻阅,目光扫过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图案,便能瞬间洞悉其要义。
无论是打造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刃,还是雕琢精美绝伦、栩栩如生的法器灵物,他都能迅速将所学融会贯通,仿佛这些细致的本就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吴清知道,这是他不管如何努力也到达的境界,或许,他非常非常努力也能够得着吧。
但是,凭什么他就要活的那么那么费劲呢?
他一眼就看出来虞潜喜欢吴敌,可惜虞潜是个傻的,自己竟然不知道,只会看着给吴敌送秋波的女子生闷气。
他不过推一把,虞潜虽然情窦初开,但毕竟是樗夷山未来的继承人,骨子里的狠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吴敌是个板直的,虞潜拿捏不住,但让老头儿看见两人似是而非的画面,这不难。
最喜欢的孙儿喜欢男人,本就身体不好的老头儿一气之下,竟然直接撒手走了。
老头儿一走,吴挚不管事儿,吴敌又不擅长管这事儿,吴敌的弟弟年龄更小,他这个兄友弟恭、孝敬长辈、处事进退有度的人,自然走到了明面儿上。
事情发展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在他看来吴敌就是个呆子,大多数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匠师世界里,但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发现老头儿死亡的真相。
虞潜真是不靠谱,但也无所谓,发现了又如何,吴家在他手里,他轻松就把吴敌给绑了,他这辈子最惬意的时候,就是把吴敌的翅膀折断,关在那暗无天日的暗牢里的时候了。
“吴二爷,您怎么了?!!!”
“快来人!!”
“突然吐血了……”
这些年他的身体突然不好,吴挚本来不管事儿的人,突然又插手吴家的事儿,哪怕他手里拿捏着那么多的吴家的权柄,但他私生子的身份和不高不下的匠术还是让他在吴家很尴尬。
毕竟,吴家是靠匠术说话的。
这座千机楼,他来过无数次,却没有一次进过第六层以上。
此时,吴敌一行三人已经选好材料,进入了第六层,开始了制作的流程,匠师的工艺从来没有什么藏拙,吴家更是一直以来公布《天工策》,但在天赋上,能超过吴家的人仍是寥寥无几。
投影里,吴敌漫不经心祭出异火,有条不紊地开始了铸造的工作,那些寻常工匠眼中看似普通的木料,经他手指摩挲,便被发掘出独特的韧性与质地,每一次挥锤,力度、角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那精准的掌控力,仿佛是天生就铭刻在他灵魂深处的本能。
他的每一个动作,从加热材料时火候的精准把控,到雕琢时线条的细腻勾勒,都流畅自然,一气呵成,在场众人无不为之瞠目结舌,对他那鬼神莫测的工匠天赋,惊叹之声不绝于耳。
只有真正的匠师才知道,那是无数次的失败和成功锻炼出来的稳。
投影里一直气定神闲的吴敌突然朝着投影的方向看过来,一时之间,两方似乎在对视一般,他扯起嘴角轻轻一笑,似乎在嘲笑吴清。
吴清又吐出一口血。
隋云认真思考着铸造箱龛的流程,这在《天工策》中是记录过的,玄凛站在操作台边,笑盈盈看着他。
“第一步是选择材料,已经完成了。”隋云又清点了一遍材料,比他想象中还要多一些,有一些是玄凛挑选的,他没问,都一起拿过来了。
玄凛点点头,眼神示意很棒。
隋云得到鼓励,心稳了稳,继续说:“第二步是锻炼材料……锻炼材料需要……”
“可以借下你的红莲业火吗?”玄凛声音传来。
隋云拍手,对,他有红莲业火,他摊开手心,红色火焰莲花般盛开,他轻轻将火移到一边的炉子上,一边把书里的内容念出来:
“锻炼材料需要异火,对铸造蕴含灵力的材料有增益的功效,能极大的增加法器的品阶成为高阶法器的概率……”
虽然声音有些死板,动作生疏又温吞,但眼神很专注,看上去很乖。
也很不专业。
千机楼外的人又炸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