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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疯狂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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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后台。

晏安聆抄起桌子上的白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举起茶杯一饮而尽。接连饮了两杯,也没浇灭她心中那团复杂的情绪。

刚才那支舞,是她有生以来跳得最痛快的一回,那种乐者与舞者之间的心意相通,相互成全,弹的人酣畅淋漓,舞的人也痛痛快快,颇有种英雄惜英雄之感。

若是她自比伯牙,那盈湖就是她的子期。

又喝了一杯茶,晏安聆心绪微微平静。

她知道,此去一别,不管是盈湖,还是那个叫韦殊的男人,余生他们都没机会再见了。

想到包袱里那件她早起特意烫平,叠整齐的道袍,晏安聆轻笑,应该也没机会再还了。

台下的那个点头,台上的潦草一别,晏安聆看的分明,那将是她与他们最后的交集,所以哪怕在他们面前没敢展露出来,她也是怀着无比珍重的心情去回礼,去道别,将那时他们的身影深深刻在了脑海。

或许对于修士而言,她只是他们漫长生命中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萍水相逢,点头之交,然后被匆匆遗忘。但晏安聆却忘不了,不能忘。

这两天,她仿佛做了一场精彩纷呈的梦,比她人生前十四年加在一起都要精彩百倍,精彩到足够她慰藉余生。

她打开包袱,拿出里面那件道袍,心湖已然彻底平静。

往后就做回之前那个晏安聆吧!

手指抚上道袍上的菱纹,晏安聆惨然一笑。

然而就在此时,门帘“霍”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掀起。晏安聆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发现来人竟是那个玲儿。

打量了一圈后台环境,玲儿撇撇嘴角,似是颇为不屑,几步走到晏安聆近前,就那样抱胸晲着她,眼中充满挑衅。

似乎能感受到对方喷在脸上的鼻息,晏安聆不由皱了皱眉头。

距离太近了。

再加上年龄差距,玲儿比她高出半个头,无论是自上而下的俯视,还是侵入安全范围的距离,都让晏安聆倍感压力。

晏安聆抬眼,却见玲儿仍然那副表情,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只好撇过头微微后仰,躲避她的目光。

半晌,晏安聆终于忍不住,咬牙道:“怎样?”

玲儿却像早就准备好了似的,从袖中拿出什么东西,直接怼到晏安聆眼前,就差没怼到她脸上。

她得意一笑道:“这是师兄在师尊门前跪了一夜,专门为我求来的。”

晏安聆撑着身后的桌子,后退一步,拉开一段距离后,才看清那是一枚玉牌。

玲儿见她一脸茫然,嗤笑道:“这枚玉牌代表着进入试炼谷的资格,有了它,明日我就会同师兄一起进入试炼谷。”说着她再一次得意起来,“等完成试炼,我们会一起拜入仙门,从今往后,永生永世再也不会分开!而你……”她话锋一转,表情竟有一丝狰狞,“你只不过是只蝼蚁,连看一眼师兄都不配,竟然还敢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真是可笑之至!”

说到后来,玲儿形近癫狂,举着那枚玉牌一步步朝晏安聆逼近。

晏安聆连连后退,手指不由攥紧怀中那件道袍。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和那位叫韦殊的修士有什么,或者说,她不认为自己有资格与那样的人物扯上关系。

“你在怕什么?”晏安聆抬起头,忽然道。

玲儿顿住脚步,面色不善道:“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晏安聆道:“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凡人罢了。”

玲儿讥诮道:“你知道就好。”

“我和韦殊连话都没说过,你……”她本想说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可话未说出口,就被甩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这记耳光打得晏安聆天昏地暗,直接将她扇倒在地,倒之前下意识伸手一捞,想要抓点什么稳住身形,却只捞到桌布一角。几乎与她同时,桌上的一套茶具也尽数落下,噼里啪啦一阵刺耳的碎裂声。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提师兄的名字?”玲儿扯起她的前襟,在她耳边怒吼。

晏安聆被震得别过头,眸光却在落到地面的那一刻闪烁了一下。

而后,无论玲儿如何发疯,她都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甚至在玲儿骂累了的时候,还贴心地为她搬来一把椅子。

“干嘛?”见她这样,玲儿反倒有些拿不准了。

晏安聆却按住玲儿的肩膀,一把将人按到椅子上坐下,然后,蹲在她腿边,仰头望着她,姿态虔诚。

“我只是觉得,玲儿姐姐你打的好,骂得对!像我这种下贱胚子,连给那位大人提鞋都不配,只配一辈子以色侍人,不断依附男人再不断被男人抛弃,等年老色衰之后被人赶走,无家可归,最后只能在破庙里挨饿受冻,穷困潦倒而死。”她微笑着,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对自己最恶毒的诅咒。

一只手忽然从膝盖攀上大腿,动作十分轻柔,玲儿却觉得背上有些发毛。

“不像玲儿姐姐你,国色天香,温婉动人,实不相瞒,从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一直在自惭形秽,是个男人见了你怕是都会情不自禁地爱上你!姐姐和那位大人站在一起,真真一对璧人!想到日后你们二人共登仙途,能长长久久做一对神仙眷侣,我就很感动,觉得这件事理应如此。”说着她捂着心口,眸光竟真的湿润起来,“有生之年,竟有幸见过姐姐的风姿,我突然觉得自己不枉此生了!”

从一开始的不自在,听着听着,听到晏安聆所描绘的她与师兄的未来,玲儿不由眼眶一热,“你当真这样想?”

晏安聆回的极为诚恳,“句句肺腑之言!”

空气变得沉默。

半晌,玲儿轻叹口气,“罢了,像师兄那般人物,能得别的女子倾心也时属正常,是我心急了。”

晏安聆微微惊讶。

玲儿站起身,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放到桌上,道:“这是赔给你的瓷器钱。”然后转身离开后台。

快走到门口时,她停住脚步,侧过头对晏安聆说:“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其实你是个好姑娘,只是不该你的东西便不要肖想,不然吃苦的只会是你自己。”

晏安聆走到门边,看着玲儿的背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视野中。

她转身,关门,将门轻轻上锁,然后以最快速度冲到一地碎裂的瓷片前,一眼就在里面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东西。

……

重新叠好的道袍放在桌上,那枚小小的白色玉牌就安静地躺在它身边。

晏安聆一瞬不瞬盯着这两样东西,看了许久,脑海里一个疯狂的想法正在成形。

在会场打听许久,终于在一位好脾气修士的口中,晏安聆得知了试炼谷的大概位置——往西三十里的一处山谷里。

大致估算下脚程,三十里路,若是今天出发,想必在明早之前怎么都走到了。

回到临时住所,晏安聆先是烙了两张饼,留着夜里饿了吃,烙完又回屋去收拾行李。

翻出换洗衣裳的时候,一个没拿住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她连忙将衣裳捡起来,掸了又掸,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弄脏之后,才算放下心。

长这么大,真正只属于晏安聆的东西,实在少得可怜,手里这件、身上这身便是那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一。

小时候,她从没穿过新衣裳,因为前面有个姐姐,就总是捡姐姐穿剩下的。后来长高了,她和姐姐就一起,两个人轮着穿三件衣裳。每人身上一件,换洗一件,脱下来的那件洗干净就是另一个人的换洗衣裳。

可别小瞧这区区三件衣裳,它们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给了晏安聆莫大的体面,因为这样她就不用像隔壁翠花一样,每晚光着屁股洗衣服。

姐姐是个干净体面的人,她洗过的衣服,总留着一阵皂角味,干净清爽,就如她这个人。同时她也很爱惜东西,不像晏安聆,个子虽然越长越高,却还是小孩子心性,稍不注意,磕了碰了,衣服就跟着倒霉。

可晏安聆不怕,因为她有姐姐,姐姐有一双巧手,那些勾了破了的地方很快就会被补好,依旧干净整洁。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姐姐唱完歌,娘亲带着晏安聆看不懂的笑容把她推到一位客人的怀里。

那次娘亲收了好大一笔钱,高兴坏了,回去路过集市时难得给晏安聆买了一只烧鸡,晏安聆自然也跟着高兴,可奇怪的是一连几天都没见着姐姐。

后来姐姐回来了,却面如死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晏安聆端着饭菜在门外劝,却生平第一次,被姐姐骂了。

撕心裂肺的怒吼,来自最亲近之人最恶毒的诅咒,隔着门板传来。

却不知为何,除了委屈,她对姐姐竟生不出一丝怨恨。

靠在门外,她无声流泪,那一刻,脑袋里有两根线突然连通,懵懵懂懂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又过了一段时间,日子似乎回到了从前。

每天天没亮就起来练功,有堂会就去赶堂会,晚上睡觉的时候依旧是她睡里面,姐姐睡外面,暑热难耐时,姐姐还是会在睡前摇着蒲扇给她扇风。

可又有什么东西变了,比如娘亲偶尔看姐姐的眼神,又比如夜深人静之时,身旁吵醒她的低低的啜泣声。每到这时,她都不敢动,也不敢去看那个背对着她颤抖的身影,热意马上就要涌到眼角,她却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努力将眼泪憋回去。这时,她唯一能为姐姐做的,不是去安慰,而仅仅剩下不去打扰了。

后来没过多久,姐姐说什么都不愿意再与晏安聆共用衣物,执意要领她去裁缝铺子做两身新衣裳,娘亲虽不情愿,却也只是撇撇嘴没说什么。

就这样,晏安聆有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衣裳。

千万缕思绪一闪而过,心头涌起几分苦涩,回忆中的那个姐姐似乎离她越来越远,远到面目全非,最后模糊为一团温柔的意象残留在她心底的某个柔软的角落。

苦笑着摇摇头,将那身换洗衣裳连同道袍一齐放进包袱,晏安聆转头看向自己的舞衣。

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带上它,连同舞衣上坠着的值钱玩意,她都没有碰。

只做简单收拾,便已耽搁了许久,眼看天色渐沉,晏安聆不做留恋,转身拉开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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