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叶明珠和牛乃棠一块手拉着手出去了。
彭鹏面露疑惑:“这就和好啦?”
贺炀转着一支笔,凳子前腿翘起,往后晃了晃,他们这周换座位换到了最后一排,后面就是黑板,他往手里的书划了条线,下巴往前淡淡一点,“你很关注她们?”
“说得好像你不关注一样?”
贺炀笑了下,不置可否。
彭鹏收回视线,见贺炀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几只黑色的新笔,熟练地伸出魔爪:“借哥一支,下次还你。”
“别动。”
手伸到一半,被人连书带笔拨了回去。
彭鹏夸张地哇了声,“有没有搞错,这么小气,连个笔都不愿意借?”
贺炀头也没抬地反问:“借给你的笔什么时候还回来过?”
“那你不是也没提吗?”
不蒸馒头争口气,他一巴掌拍到他桌子上,“等着!明天就去给你买一沓!”
那边,叶明珠和牛乃棠走到小卖部,牛乃棠拍着胸脯,豪迈地指着货架说:“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叶明珠配合地捧脸,“那我要把这里买空!”
“没问题!”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后,在人来人往地货架前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上次是我狭隘了,我不该那样怀疑你,”牛乃棠一脸真诚地说:“你想吃什么,我都买,我零花钱可是很多的。”
说着就去扒拉自己的钱袋子,给她亮亮她的家当。
叶明珠却只从冰柜里拿出一瓶旺仔牛奶,递到她眼前,“我喝这个就行。”
牛乃棠一脸问号:“这才多少钱?明珠珠你不要看不起我?”
“当然不是!”
叶明珠转头又从冰柜里拿出一瓶旺仔牛奶,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有星星在闪烁。
“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所以我也请你喝一瓶。”
“妈呀,真是被你搞感动了——”牛乃棠假装去抹泪,声音嗡嗡地,“你这样显得我昨天真的很过分诶。”
叶明珠想起贺炀昨晚路灯下的话,认真道:“这只是我们友谊长河里的一点小摩擦,现在说开了就好啦。”
牛乃棠听到这,脚步忽地顿住。
她左思右想,总觉得她俩这样互请饮料算个什么?
她拉着叶明珠的手说,“这就一瓶旺仔怎么能体现出我们不一般的友谊啊?明珠珠,你对我提个要求吧,任何要求,我都可以答应,哪怕你问我过去暗恋了多少人我都如数家珍地说给你听!”
叶明珠想笑,如数家珍是这么用的吗?听上去好像很自豪?
不过她确实对牛乃棠没什么要求,如果非要说有的话——
她清了清嗓子,犹豫着说:“那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叫我明珠珠啊,珠珠听起来有点像那个……”
猪猪。
牛乃棠愣了下,恍然大悟。
她后知后觉地哇哇大叫,“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就想着这样叫你亲切一些,要是你叫我牛牛,我估计也不会开心的。”
“没什么啦。”
叶明珠很不好意似地哎了一声,觉得说出来后又有点小题大做,“你喜欢的话,也没什么的,我都能接受。”
本以为这只是她们之间的一个小插曲,谁知,两天后,叶明珠早上来到学校时,在自己抽屉里摸到了一封信。
信封花里胡哨贴了好多张贴纸,上面写着“我最最最亲爱的小明珠”一排大字。
歪歪扭扭,但是很有风格。
一看就是牛乃棠写的。
牛乃棠居然写信给她?
叶明珠看一眼斜前方空荡荡的座位,现在才七点过十分,她还没来,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塞到她抽屉里的?
她迫不及待拆开信封,展开沾了好似贝壳粉的信纸。
“小明珠,首先,我要真诚地向你道歉,口头还不够,所以我写了这封信给你,我想做得正式一点。”
“你说你不喜欢被叫‘明珠珠’,呜呜呜我真该死,居然叫了你两个多月,你怎么忍下来的任由我叫了那么长时间,哎。但是我回家一想,居然有点变态的开心,你有没有发现,你会表达不开心了有没有?!”
“你没有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就无限拉低自己的底线,勇敢的表达了自己的诉求,这是不是一种进步!我提议,把前天列为我们的友谊纪念日好不好,纪念我们在这段友情中的进步!”
“所以,我诚邀你今天中午去吃学校对面新开的麻辣烫,这家店超好吃!你尽管敞开肚皮,我负责管饱……”
叶明珠看着看着,嘴唇被不自觉咬紧,眼睛也越来越红,鼻子堵气般开始呼吸不畅通。
她从未想过离开云野镇后还能收获这般真挚醇厚的友谊,她从前总是安慰自己,长大后的世界就是会变得很复杂,所以遇不到小时候那样纯粹的朋友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但牛乃棠却告诉她,这个世界无论变成什么样,都会有人真心鼓励她,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称呼就写这么长一封信给她。
叶明珠专心致志埋着头看信,信纸边缘被她捏得皱起,她迫切想寻找牛乃棠的身影,却在抬头瞬间,看到了一张英挺利落的脸庞。
怎么回事,一大早眼睛红红的,谁欺负她了?
贺炀把书包卸下,慢慢坐下来,“你……”
叶明珠飞速找了本语把信纸盖住,垂着眼,努力把眼眶的热意逼回去,讷讷道:“没什么……”
贺炀:“……”
他暂且压下心头的困惑,把书包里的作业拿出来,然后塞自己自己抽屉里,冷不防触到一个硬硬的盒子。
这种触感很熟悉,从小到大他不知道收了多少。
他拿出来,果然,又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
叶明珠也听到动静,瞥到贺炀桌上的礼物,不由得微讶。
这是谁送的啊?
难道除了她之外,又出现了别的传信鸽?
贺炀本来想问是不是她大早上塞进去的,但见叶明珠脸上惊讶的神情,一时间疑问卡在喉咙里。
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难道又是叶明珠送的?
到底是谁,明知道他不喜欢收礼物,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送这些东西。
他有些烦躁地想直接丢后面的垃圾桶,只是眉梢一抬,触到叶明珠清澈圆润的眼睛时,硬生生压下了那股心烦意闷。
要是叶明珠塞的话……
她为了帮别人送礼物,吓得眼睛都红了。
“没什么。”
贺炀深深吐了一口气,重新把礼品盒塞进抽屉里。
最后一次,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叶明珠默默撇开眼。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贺炀这次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反感了。
她又好奇又失落,好奇是因为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送的,失落是因为……
叶明珠猛地摇了摇头,她失落什么?
贺炀不过是照常收礼物而已,她为什么会感到失落?
……
班上其他同学陆陆续续进来,牛乃棠今天有点不好意思,她还是头一次给一个女生写信,不知道叶明珠看了后是什么反应。
本来想早点来学校的,结果早上闹钟偏偏又失灵了,她紧赶慢赶可算在早自习打铃前赶到教室。
直到早自习结束,她才借着交作业的名字去瞅叶明珠的反应。
还好还好,她的小明珠冲她甜甜地笑了。
“中午去吃麻辣烫?”她问。
叶明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啊。”
彭鹏见状,也转过身去,优哉游哉地敲贺炀桌子,“中午去吃黄焖鸡?”
不料贺炀摇了摇头,“你去吧,我中午有点事。”
“什么事?约会啊?”
贺炀嘴角抽了抽,睨他一眼,不冷不淡地说:“跟谁约会,跟你?”
话音刚落,两道幽幽视线投了过来。
叶明珠:“?”
牛乃棠:“?”
彭鹏猛地往后一弹,惊恐地伸出食指,“你你你……休想染指我!”
“噗——”
叶明珠正喝着水呢,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牛乃棠手忙脚乱去翻书包里的餐巾纸,已经有人先她一步,拆出一张纸塞到捂着嘴的叶明珠手边。
指尖擦过她手背,登时,半只胳膊触电般,泛起酥酥麻麻的痒,细密的电流感从胳膊逐渐蔓延至胸口。
还好只是一瞬,贺炀递过纸巾后,撤回手指,随后漫不经心地扯出一张卷子开始算题。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以瞬间切换到做题模式,心无旁骛地在草稿纸演算了起来。
叶明珠中午和牛乃棠去吃麻辣烫时还在心里感叹。
牛乃棠夹起一块魔芋丝到自己框子里,忽然转头神秘一笑,说话前还特意瞟了眼四周。
“你有没有觉得,贺炀对你挺特殊的啊?”
啊?
叶明珠的鹌鹑蛋从铁夹中溜走,惊鄂道:“对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牛乃棠选好食材,走到收银台付了钱,磕学家再度上线,摸着下巴分析,“你看看,上次我和彭鹏吵架,贺炀都站你这边诶。”
叶明珠胡乱夹了点青菜到框子里面,“可是他和彭鹏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的吧,互相损来损去的。”
牛乃棠想,也是,难道这点她磕错了?
“那上上次,我和你一块去帮别的女生送礼物,他也没生气诶,他不是挺烦收到这种东西的嘛?”
叶明珠已经付好了钱,和她一块找了个空位坐下来,想了想,把早自习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我觉得只是我们帮忙送的那个礼物,他不喜欢吧?”叶明珠掩藏好自己的黯然,“今天早上的礼物,他没有不耐烦啊。”
“纳尼?”
牛乃棠嘴巴张成“O”型,难道她又磕错了?
叶明珠垂着眼,在心里说,所以他们之间,不存在什么特殊的对待。
-
下午的课,贺炀不在,所以叶明珠旁边的座位是空的。
每一位来上课的老师都会问一句:“贺炀人呢?”
“他去竞赛集训队了。”班长章玥帮忙说。
老师们了然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是月考年级前三,中考也不过是发挥失常才来到他们这个平行班,分班后去竞赛班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因而老师只是再度提了下下学期分班这件事。
分班过后,再过半学期,就是分文理科,每一次变动,对十五六岁还年少的他们来说,就是一次巨大的心理冲击。
不仅如此,听说进入到高三,月考就会变成周考,甚至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
老师们说,就是需要在不断的测验中,把紧张起伏的心态磨平,磨到麻木,才不会在高考这个考场上因为心态失衡而丢分。
在高考来临前,在十八岁到来之前的每一天,他们将不断在这种变动中,从未成年,成长为一个成年人。
牛乃棠罕见地伤感起来。
她本来就是中考发挥超常上的七中,这次中考成绩也是中不溜秋,但她和她的家人都没太在意,家人对她的期盼不过是身体健康,快快乐乐毕业,有个大学上就行。
所有这两个月,她看小说,听广播剧,做小卡,还时不时取笑一下她身边这位焦虑症发作的同桌。
但是分班考试后,大家就桥归桥,路归路了,算下来,和大家朝夕相处的时间不过还剩两个半月。
一股莫名的危机感盈满她的心头。
要是下学期没和叶明珠分到一个班,那她高中接下来两年多怎么过?
叶明珠坐在牛乃棠斜后方,本来政治课是牛乃棠最喜欢摸鱼看小说的课,可她背影看上去竟然蔫了吧唧的,耷拉着个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写了张小纸条,趁老师不注意,拿笔轻轻戳了戳她后背。
牛乃棠萎靡的肩膀倏地一抖,悄悄往后面伸出一只手,抓过小纸条埋在抽屉里,展开。
叶明珠秀丽的字映入眼帘。
[怎么了?不开心吗?]
是啊。
很不开心。
她在下面回:[不想分班,哭哭。]
叶明珠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