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璟眼角微抽，简直要把屏幕摁出火花来。
【靠！真想截图发个空间，让大家看看。】
【微笑.jpg】
对面无所谓似的回：【随便】
倒是恢复了往常的口吻。
周璟却好奇了起来，好奇贺炀之前到底在和谁说话。
按照他的经验，人，尤其是男人，只会在孔雀开屏时才会做出一些奇奇怪怪、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迅速逼问：【说，是不是有情况？】
贺炀：【？】
贺炀：【还对不对答案了？哥要写其他作业去了】
周璟：【哈？都十二点了你作业还没写完？】
贺炀：【嗯，这几天在忙竞赛的事。】
周璟：【定下来了？】
贺炀：【差不多，之后要分出一部分时间去上竞赛的课】
周璟：【行吧，提前预祝江陵七中A大名额一个。】
贺炀看到这时笑了下：【还有三年，时间久着呢，以后的事说不准。】
周璟忍不住在心里说了声“牛逼”。
明明在江陵七中只要走竞赛路，去北京最好的那两所大学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贺炀又是这一批里最好的苗子，可这样的人却时时保持着空杯心态。
少年即便心怀梦想，万事笃定，仍然选择立定脚跟，从不自视甚高。
想到这，他找到一个“好好好”的表情包发给他，【我先去睡了，你继续】
贺炀：【ok。】
退出和周璟的对话框，他拇指滑动翻了下对话列表，叶明珠的头像已经黑了，她应该睡了吧。
贺炀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只有月亮高高挂起，显得单薄而空荡。
他的房间很大，却只有一张床，一排衣柜和一张书桌，从前无数个夜晚就像此刻黑黑的广袤无垠的天空，空空荡荡，过分静谧。
但他想，他不会像之前那样孤单了。
-
进入到十月下旬，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学校里大部分同学都穿上了秋季长袖校服，牛乃棠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把手缩到袖子里晃来晃去。
叶明珠每次看到她这个动作都觉得很好笑，两个人嘻嘻哈哈地走着，忽然，走廊上迎面走来一个高挑纤细的女孩。
叶明珠定睛一看，是程灵。
她霍然发现，整个七中能把平平无奇的运动风校服穿出清冷感的，恐怕也只有程灵了。
她就像一只充满灵气的白天鹅，无论走到哪儿，都能闪闪发光。
而这样的人竟然是她名义上的“姐姐”。
这种感觉还蛮奇妙的。
叶明珠犹豫着要不要和她打招呼，但纠结片刻后，抬起头时，两人已经擦肩而过。
她的微笑来不及撤回，被身边的牛乃棠敏锐捕捉到。
“你笑啥？”牛乃棠顺着她的视线也去看程灵，只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和微卷的马尾，奇怪道：“你想和程灵打招呼啊？”
没等她回答，牛乃棠了然地拍拍她胳膊，安慰她：“听说程灵很高冷的，毕竟是大美女嘛，跟我们这种普通人不是一个世界的啦，我们还是别上赶着了。”
如果这话在没认识程灵之前，叶明珠可能觉得有几分道理，不过这几个月零零散散地相处下来，她隐约觉得程灵不是那样的人。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忍不住第一次小小反驳好友：“不一定吧？可能你对她有误解？”
牛乃棠怔住了，声音都抬高了几度：“你认识她？”
叶明珠讪讪道：“不认识啊……”
“是啊，那你干嘛为她说话啊？”
牛乃棠嘴巴翘起来，她觉得好委屈。
明明她是在帮她说话诶，再说，她又不想了解程灵，无论什么事，她当然会站叶明珠这边啊？
但是叶明珠今天居然、说、她！
为了一个她们都不认识的人。
她越想越气，“还是说，你更想和程灵那样的人当好朋友？”
叶明珠瞳孔都瞪圆了，猛地摇头，连声说不是啊。
她想去拉牛乃棠的手，但牛乃棠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她只抓到了空荡荡的半截校服衣袖。
“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她不知道牛乃棠为什么会突然生气，只能笨拙地解释：“我只是觉得我们都对程灵不了解，不了解的话就还是不要评判的好……”
还说没为程灵说话，都帮她说了这么多了。
牛乃棠噘着嘴忿忿想，叶明珠这个榆木迟钝的脑袋，知不知道友谊也有排他性啊，她就没想过她这么关注程灵，她会……她会吃醋吗？
算了，说不清楚。
她嘟起嘴巴，一个人往教室走。
叶明珠难过地看着好朋友的背影，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两个人一下午的课都没怎么说话，她们这块区域安静得就连彭鹏和贺炀都察觉到不对劲儿了。
真是奇了怪了，以前见缝插针都要讲话的两个人，现在一个埋着头写作业，一个专心致志看小说。
“你俩不去上厕所啊？”这节课下课，彭鹏侧过身体，一只手支在叶明珠课桌上，眼睛来回扫，贱兮兮地问。
牛乃棠冷呵一声，“要你管。”
凶巴巴地语气，就连附近在聊天的同学都讶异地望了过去。
叶明珠抿了抿唇，捏着自己的作业本，几次张嘴想告诉她，她和程灵的真实关系，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还是不能这样草率地说出去。
起码她得问问程灵，万一程灵不愿意学校里其他人知道呢？
到晚上放学的时候，叶明珠慢腾腾地收拾桌面，书本、作业本……一本一本地塞进书包里，牛乃棠的动作却比往常任何一次都快，三下五除二装好东西后，把书包反背在前面径直走出了教室。
叶明珠盯着门口方向微微出神。
直到耳边响起一道清冽男声，贺炀在教室过道上微微侧身，出声提醒她，“还不走？”
叶明珠如梦初醒，哦了一声，匆忙背起书包。
夜色已深，月光如洗，教学楼这会儿已经没多少人，偶尔有三俩人群从他们身边经过，投来好奇的目光。
只是叶明珠满脑子都在想和牛乃棠的事，也就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和贺炀走到了一排，两人一同出了校门。
路上有人开着电动车毫无章法地逆行，刺眼的闪光灯简直要晃瞎人眼。
贺炀皱着眉走到叶明珠另一侧，叶明珠懵懂抬起眼，视线里落下一道高大的侧影，校服衣袖擦过她脸颊时，带来一股好闻的凉淡气息。
“贺炀？”她望了望前后左右，“你也走这条路？”
贺炀顿了会，改口道：“嗯，正好去买点笔。”
叶明珠疑惑地四下看了看，可是这条街没有文具店啊？
“你要买什么啊？”她问，“要不我给你带吧，你把想买的笔的型号告诉我。”
女孩说得很认真，倒显得他刚刚的随口一说有些敷衍。
“就黑色的水性笔，”他说：“不用太贵。”
“那我明天带给你。”
"好。"
说完后，两个人脚步都没动，贺炀见叶明珠欲言又止的样子，下巴往前一点，声音带着点微凉的笑意：“你想问什么？”
叶明珠松了口气，他怎么知道她有事想问他，还好他主动提出来了。
她犹豫片刻，轻声问：“贺炀，你会有友情上的困扰吗？”
贺炀大概明白她想问什么，只是思索瞬间又听到她喃喃自语：“不对，你应该没有。”
“怎么会有人不想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呢？”
只要他愿意，恐怕全校的人都会黏上来。
贺炀自嘲地笑了下，摇摇头：“你以为我是人民币吗人人都爱？”
他当然也有。
男生眉眼垂着，形散意懒地插着兜，目光落在她被昏黄路灯拉长的影子上，平静道：“友情和亲情，爱情一样，只要有感情，就会伴随着喜悦、悲伤，苦涩，欢愉……我们为此神伤的地方，不正因为我们体会到了它的美好，我们有了有期待。”
“所以，我怎么会没有困扰？”
叶明珠愣愣地看着他，可她实在想不出，贺炀会因为什么感到困扰。
但他提醒了她，闹矛盾的时候要想一想，当初是因为什么吸引了彼此。
或许是今晚的月色太温柔，或许是空气中的桂花香令人沉醉，又或许是贺炀眼瞳深处闪烁着的点点星光迷惑了她，催使着她情不自禁开口：“那我能不能问下，那个让你困扰的人，你们后来和好了吗？”
贺炀收回目光，低头凝视着她。
“没有。”
“啊——”叶明珠发出难以置信地惊叹，连忙安慰他：“虽然有点遗憾，但放下你这样的朋友，一定是他的损失。”
谁知，贺炀竟然不轻不淡地说：“不遗憾，因为时间还长。”
因为时间还长，所以误会总会有解开的那天。
因为时间还长，一切都来得及。
叶明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意识到两人已经走到公交站台时，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破天荒朝他挥了挥手才上公交车。
“明天见。”
月光的清辉轻柔撒在他身上，男生黑漆漆的眼眸变得杳杳。
-
第二天到学校时，牛乃棠还是冷着一张脸，叶明珠看到她时主动打了一声招呼。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
牛乃棠别过脸，嘴角翘得老高，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说实话，叶明珠心里是有挫败感的，以前在云野镇上如果碰到这种情况，大概率就是谁也不理谁，直到毕业后这段友情淡掉。
但牛乃棠是她在这个城市，这所学校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她不想失去她。
下课后，她趁牛乃棠不在，拿起她水壶到走廊尽头的开水房打水。
当然，她也顺便带上了彭鹏和贺炀的。
牛乃棠当时正好跟班上另一个女生上完厕所回来，女生看到叶明珠抱着贺炀的水壶，挤眉弄眼道：“啧啧，当贺炀的同桌就是好啊，上课有帅哥看，下课给帅哥打水，难怪贺炀主动说换座位呢。”
“……”
电光火石间，牛乃棠猛然想起昨天叶明珠说的话。
原来。
原来。
明明叶明珠也拿了她的水杯，可别人就只看得到贺炀的。
她都不了解叶明珠，就直接判断叶明珠这样做是为了讨好这位风云同桌。
可她自己知道，不是这样的。
叶明珠才不是那样的人。
牛乃棠松开她的手，忍不住反问：“你到底是羡慕叶明珠能和帅哥同桌，还是讽刺贺炀指示同学给他打水？”
“我……”女生被怼地哑口无言，“我当然是在夸他们两个啦！”
“哦，是吗？”她掏掏耳朵，“我语文不太好，没听出来。”
“……”
正好下节课是语文课，樊星在上课前惯例先花了几分钟点评昨天的作业，然后低头翻了翻，拿出一张纸，看向叶明珠，眼里满是欣赏。
她说： “今年的全市语文知识竞赛中，我们学校有六个人拿了奖，其中就有叶明珠同学。”
众人一阵惊呼，她把奖状展开，“所有平行班里唯一的二等奖，大家掌声鼓励一下。”
两个一等奖，一个二等奖，三个三等奖，叶明珠相当于代表高一所有平行班拿了奖回来，这自然是值得庆贺的事，章玥带头，巴掌拍得震天响。
叶明珠有些羞赧地走上讲台，这样的时刻，她总是为之苦恼甚至感到自卑的身材，都仿佛消失了般，只是纯粹地接受着大家赞许和羡慕的眼神。
她甚至都不敢扫一眼全班，只能像巨大的游轮抛出锚点那般，下意识去看自己的座位，她看到贺炀轻轻地扬了一下眉，彭鹏咧着个嘴，她还看到牛乃棠明明拍了手，却在对视的一瞬间，迅速把手藏到抽屉里，眼睛要瞟到天花板上。
不知怎的，她的眼眶渐渐热了起来。
好朋友就是，即便矛盾仍然存在，但得知你获得荣誉的这一刻，我还是情不自禁为你鼓起了掌。
叶明珠拿着奖状回到座位上，心还在怦怦跳，彭鹏转过身，冲她哎了声，“可以啊叶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