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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 1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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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变心事重重地离开这是非地,回了馆驿,先提笔给老萧写了一封信,请他去查一查三十年前,在天山北麓、西南、江南都呆过,如今还在朝的人都有哪些,信上不方便多说的,便含糊过去,说是等到两人见面了再叙。信写完封口送出,他还沉在“事端”里边出不来,压根儿没注意有人进他屋,还带来另一人。

进来的人是龙湛,带来的人是二狗子。见了这俩人,三变一点儿也不惊怪,二狗子是韩瑭身边人,自己在这处馆驿住下都好几天了,还不见韩瑭过来,那必定是被事端拖住,今日见到二狗子来,他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一半。

“哎,他呢?大老远叫你送信邀我来,怎的我到了又不见他?”三变顺嘴一问。

二狗子答得阴阳怪气,“忙呗!过几天不就是喜日子了么,忙着做他的新郎官,哪有那么多空闲来看旧人?”

“行行好,把你那醋味儿收一收,酸死人不偿命的东西!”三变龇牙咧嘴,笑话二狗子是醋精,气得二狗子扭头就要走,龙湛把他拦下来,说,正事还没说完,如何便要走?他只得气嘟嘟地一屁股坐到三变对面,一双蛇眼将三变笼住,满是不怀好意。

“他要见你,今晚,海上,时候到了自有人来接。话我带到了,走了啊!”二狗子顺手从三变桌上捞走一块绿豆饼,边吃边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去,就这么匆忙。

三变也不留他,自顾自地想事儿。龙湛坐到他对面,问他一句:“今晚要去?”

他答自然要去。龙湛说那我随你去。他说不必,你在这儿守着,天亮还不见我回来,你就去找老萧。说完这个他还不放心,怕干儿子跟之前许多回那样,面上答应的好好的,转脸就自己拿主意跟过来了!

“咱说认真的啊,这回真不许跟过来,韩君璧不会害我,这趟叫我去,定是有那不想让旁人听见的话要说……”

“哦,那你为何交代我若是你天亮不回来就去找老萧?”干儿子这顿抢白抢得好,三变让他抢忘词儿了。

“……”

“……我那意思是说,我刚给老萧传了消息,若是天亮了我没回来,许是哪个地方出了差错,让你去找老萧赶紧把我要的消息查透……”一查说不定就水落石出了,那个把线从西南牵到江南来的人,必定就是想法子让我回不来的人。

“你把要查的东西给我,我替你查。”干儿子一开口就大包大揽,这副手眼通天的架势,弄得三变满不惯。

“能的你!就跟你说了夜里不许跟来,其他事情不用你操心!”干爹就是嘴硬心软,心里怕干儿子涉险,嘴上却是邦邦硬的“不用你操心”。

“我不管谁管?嗯?你要谁管你?”干儿子不愧是蛮子种,那股未经开化的霸蛮冲上了顶门星,他从对座过来,奓开双手,一下就把三变困在了桌子与手组成的一副牢笼当中,那带着“美人沟”的下颏儿就这么轻轻搁在三变左肩上,这架势既像是胁迫又像是撒娇。

三变更不惯他这夹生的腻歪劲儿,推门似的要把他手推开,他不让推,还顺势将牢笼扎紧,将三变抱个满怀。

“好香!”蛮子埋头进他颈窝深吸一口,似叹息又似呻吟地说了一句。

“……”个死舅子的发哪门子的“桃花癫”呐!呸呸呸!

只见这货身一矮,从人家胳膊底下钻出去,溜得远远的。

“我出去一会儿,你自个儿找饭辙,有啥说不完的明天再说!”话音未落,这货人已溜出了丈八开外,横是不给蛮子机会再发癫。

为着躲干儿子,三变连着换了好几个地儿,韩瑭那头来带他那个人来得忒晚,都过了二更天了才来,俩人在海上飘了一程,见到面的时候,都将近三更了。

这是一处海崖,一边临着绝壁,另一边连着一条坦途,两边的交汇点是一角小亭,全看不出这是在何处。

韩君璧一身喜服坐在小亭当中,正在烧茶。三变走近了,招呼一声“君璧”,他回过头来应道:“来啦?”,三变点头,在他对面坐下,端起面前的茶盅啜了一口热茶。

离喜帖上的喜日子还有四天这么久,韩君璧此时将喜服全幅披挂起来,大半夜的请他来喝茶,也不知要说些啥。

“咳,离喜日子还有些日子呢,就这么急着将喜服穿来让我瞧呀?”三变是没话找话,听话的那个面色却是一下就黯了下来。

默了半晌,韩君璧才说:“倒不是我想穿……”

嗯?

这么说还有难言之隐了呗?

“你不想穿谁能强着你穿不成?”三变哈哈哈笑得没心没肺,笑过一会儿,他忽然反应过来韩瑭有点儿不对劲,这货定睛一瞧,瞧到韩瑭颈侧有几道将要消散的淤痕,再一瞧,又瞧到他唇角一处颇为暧昧的伤,想想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啥想不明白的……

“他让你穿的呀?”这货四周看看,压低了嗓门鬼鬼祟祟地问了一句。

韩瑭不应,不应就是了。二狗子这条疯狗,到底还是不肯放过韩君璧这块肉……

这货问说“他让你穿的呀?”,已经够委婉了,实际该是“他逼你穿的呀?”

提前四天逼着韩君璧穿上喜服,除了拜天地还能有啥?没逼他穿女服就不错了!

想明白之后,这货忽然就不知道该拿张什么脸来对着韩君璧,像是无意中撞破人家一桩阴私,人家也知道被你撞破,可你们还得这样对面坐着,聊那天南海北的正经事体。

“家里都还好吧?”这货扯不了天南海北,只能先从家长里短扯起。

韩瑭看他一眼,笑了一下:“铜陵韩家,如今只余我与阿姊两人,能不能算好呢?”

这货噎住了,他原以为这是最适当不过的开场话,谁知还惹来人家伤心事。

“我又不是那意思……”他嗫嚅着,颇有几分难堪地说道,“早知道我就直接问韩家姐姐近来如何了……”

韩瑭看着他笑,“我也不是那意思,就是告诉你即便铜陵韩家只剩下我们两人,也没啥不好的,你看,现如今谁还敢让我过得不好?便是江南镇守使也得巴结着我,要我和他家结亲。”

“……君璧,你这话过头了,往时你可不是这样的……”

“哦,那你说说看往时的我是什么样的?藏拙式的?任人揉圆搓扁的?”

“君璧,你知我不是来此处与你对嘴的,你特地邀我来赴你喜宴,必是有要紧话要说、有要紧事要做,你我各自避开眼线聚到此处,都是担了风险的,便是这样,你还要说使气的话么?”

韩瑭垂头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是我失言了,对不住。”

“说吧,暗晚找我来,要说啥要紧的?”

“……我问你,若我立定主意要向庆朝讨一笔血债,你……”

三变知道他要问什么,因而截断他话头,说了长长一番话:“君璧,你要庆朝还你什么?韩家的旧仇,昔年荣光,还是那铺排了几条街的家产?这儿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像你这么样,可着劲儿地和庆朝别苗头,为了别这个苗头,不惜和那群丧尽天良的黑衣鬼联手,甚至不惜祸害无辜生民……这条路,若是有个收梢还好,可你也看见了,他们就是把你当刀使,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理儿不用我多说,将来的事儿,真说不好,况且你这么弄,真能把庆朝弄垮了么?我想你心里再清楚不过。你之后呢,韩家要不要这么子子孙孙无穷尽地把债讨下去?十年之后呢?百年之后呢?君璧,恨是恨不到那么长的,即便你们韩氏一族的恨真有那么长,庆朝也未必能活那么长,改了朝换了代,你们何去何从?”

“……我们一族一百二十三条人命,你说我这是别苗头?不是他们赶尽杀绝,我能到这样不人不鬼的境地?!”

“……”陆家作为庆朝开国的班底,对于旧朝旧臣的命运浮沉,其实是没有可评说的立场的,改朝换代时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杀戮与流血,旧巢倾覆之下沦落的几个高门,他能说什么?毕竟陆家家主在这动荡的乱世中也谋得了一份好处,成了庆朝开国以来最先吃到甜头的那批人。几十年过后,三变就更没有评说的余地了,说句老实话,他刚才那番话都多余说的,虽然话里的意思都是好意,但不论他怎么说,听来都像是教训人,韩君璧听不入耳也是应当的。

“……君璧,前头那篇话,我有说的偏颇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我其实是想让你别再被那群黑衣鬼当枪使了,此时退身出去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早在六年多前,我身上就已被景非然种上那毛团一般的活物,如今是正宗的不人不鬼,指不定哪天连你也不认得,一刀过去痛下杀手!所以我说该讨的债得趁早,过了时候,想讨也讨不上了。”

三变大瞪着双眼看着他,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三变其实猜度过,依着景非然那疑神疑鬼的个性,韩瑭必不能免,此时听他从实道来,却又生出一种深深的凄凉意。

“路已经走到这儿了,接下去走不走、如何走,其实由不得你我。那帮人已被你家萧将军逼至绝处,正是要反掌一击求一条生路的时候,即便景非然不动,他们也会逼他动的,他动,我也不能静,既然身在当中,何不借机为自己谋点儿什么。”

三变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同样的事换到自个儿身上,他不敢说自己就不会借机“谋”点儿什么,韩瑭大约也知道这货是个心肠软烂的货色,特别容易推己及人,不然也不会想到要从他这儿打开缺口。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定北将军的身后事……听说陆家并未按常俗操办?”

“嗯……是没办。”三变深吸一口气,看向韩瑭身后一片茫茫黑夜,好半天才低声说道,“都在心里呢。”

“……过几日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明年彼时,你可会拿酒来我坟上请我喝一杯?”

“君璧!”

“是了,说不定死在乱刀之下,连坟都没有。若真是那般,也不拘何地了,至晚时分,你买上一壶酒,就地一浇便可。”

“……君璧,你说这样话让我如何接呢?你知我……”

你知我从来不愿见你走这条绝险之路,不愿见你伤了性命。八年多前,你若肯跟我走,我必定不惜一切将你与韩家姐姐送离这是非地,那时你身上还未被种上那毛团,还有转圜的余地。可你我都知道,你是不会走的。一百二十三条人命拖住了你,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的,韩家姐姐也一样。至亲说话你都不听,我一个半尴不尬的旧识能说动你?

“我知道,我不会叫你为难的。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要杀了宋云京,他对我怕也是一样想法,几日后的喜宴上,不论是他是我,总有一方先动手。”

三变不问韩君璧为何要杀宋云京,不用问,到了这个地步,几日后的婚宴便成了一个发难的时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至于那新嫁娘多么可怜,天地高堂才刚拜过,就要死亲爹或者死亲夫,甚或是俩都要死,压根儿就无人顾及,她一个外头认回来的私孩子,本就是当个“物件”用的,到了那时,她自身都难保,说不定还要被哪边弄去当“挡箭牌”呢!这样的可怜,二狗子还是妒得慌,恨不能将她提前灭了去,省得叫他亲眼见到韩瑭与她明媒正娶走章程。

“君璧,你想我如何?”这是单刀直入了,意思是你我也别绕弯子了,直说吧。

“……我想你袖手旁观。说直白点儿,是想你背后那群人袖手旁观,不要插手,这是我跟宋云京的事。”韩瑭直白道出,只有一点他没有明说——三变背后那群人是谁。

反正三变知道他说的是谁,那群人有两派,一派是陆北霆留给他的人,另一派是龙湛那边联络上的势力,虽然蛮子不打算回去那边,但那边却是认准了他,自愿供他差遣。

韩瑭是个明白人,知道三变虽然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只是个不起眼的“陆将军”,实际上却是帝党与太子党都想争取的人物,陆北霆殒身,燕然退却,帝党与太子党各有得失损益。几日后那场喜宴,若是韩瑭杀了宋云京,那帝党就损失一名干将,若是宋云京灭了韩瑭,那就是太子党这头折损了,因萧煜那头一直在争取韩瑭,半年之前刚有了些眉目,却不知是谁,把宋云京当年干的那些不入流的破事儿捅给了韩瑭,当时韩瑭都答应与宋家联姻,做太子一党的策应了,这下如何收场!萧煜在战事胶着时从西南过来几趟,想要与韩瑭说一说“大局”,都被他挡了回去——大局对他来说不重要,能顾得上最好,顾不上了,那他只能先顾自己的家仇。

帝党想着把陆弘景往江南派,怕不也是存了一两点将他与韩瑭这层淡淡如风的关系用起来的心思,哪怕用不上,人在这儿了,对着这有生之年为数不多几个待自己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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