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潋晴,你可知罪?”
凤仪宫中,众人皆被召来议事。
方潋晴被御前侍卫一推,整个人向前扑去,重重地跪在地上。膝盖结结实实地磕在坚硬的石板上,钻心的疼。
但她很快就稳住心神,面上佯装出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抬头望着祁昀,委屈道:“陛下,臣妾实在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还请陛下明示。”
“事到如今,你还佯装不知?”祁昀怒不可遏,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都跟着晃动起来,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内务府总管已经招供,是你指使她在元妃的糕点里下毒,致使元妃小产。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
方潋晴听闻此言,扬起惨白的脸,哭诉道:“陛下,臣妾实在冤枉!定是那内务府总管为求自保,信口雌黄,想要诬陷臣妾。臣妾对元妃娘娘敬爱有加,怎么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敬爱有加?
铁证如山,都这般境地了,竟是死到临头还嘴硬。瞧着方潋晴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祝明月站在一旁,无声一笑,心中只觉无比讽刺。
见此场景,陆婉音不禁焦急地上前几步,劝解道:“陛下,此次之事太过蹊跷,想必其中定有误会,许是有人故意设局陷害于她。还望陛下明察,千万不要错杀了无辜之人。”
祁昀冷哼一声,怀疑丝毫未减:“证据确凿。皇后,你为何如此替她求情?莫不是此事也与你有关联?”
祁昀心中本就怒火中烧,如今见陆婉音这般极力为方潋晴开脱,不禁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陆婉音。
“陛下圣明。臣妾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怎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陆婉音话音发颤,似是被祁昀的怀疑刺痛了心。
这下倒好,不止没有保住方潋晴,反将矛头指向她自己,引火烧身。只是如若不管,她也于心不忍。
方潋晴心一横,当即大声道:“陛下,此事与皇后娘娘并无关系。都、都是臣妾做的!”
如若此刻还不站出来,皇后定当被自己牵累。此言一出,便再无回头之路。
“你胡说什么?”
陆婉音惊呼着看向她,却见方潋晴突然抬头,眼底的决绝让她呼吸一滞。
方潋晴转过身去,对着皇后叩首,眸中盛着赴死的坦然:“皇后娘娘,您对臣妾的恩情,臣妾无以为报,如今不能再连累您了。”
“这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臣妾嫉妒元妃娘娘得宠,鬼迷心窍,才买通了朱六在糕点里下毒。这都是臣妾一人所为,与皇后娘娘毫无关系啊!”
此言一出,祁昀拂袖怒道:“简直丧心病狂。”
一个小小的官女子,竟有如此大的胆子。究竟是受了怎样的蛊惑,才会做出这等天理难容之事。
为何没有早些发现后宫中的暗流涌动,让元妃和未出世的孩子遭受如此劫难?
听闻,陆婉音顿时脸色一变,仍不死心:“陛下,此事绝对不是方官女子所为。方官女子生性纯善,她断然没有这般胆量做出此等恶行。”
“生性纯善?装神弄鬼是纯善、戕害妃嫔是纯善?”
祁昀心中的怒火更甚。皇后简直是在强词夺理,如此明显的证据摆在眼前,她却还在为方潋晴开脱。
陆婉音作为六宫之主,向来明辨是非,却在此事上一再偏袒方潋晴。
“既然不是她做的,难道就是你做的?”祁昀怒道。
方潋晴慌忙道:“陛下,都是臣妾一时糊涂,被嫉妒蒙蔽了心智。只求陛下责罚臣妾一人,千万不要牵连到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无辜的!”
无论如何,她也想保住皇后!
“如此恶行,天理难容。朕今日就便要将你这毒妇赐死,以告慰朕那未出世的孩子的在天之灵。”
说罢,他立即示意侍卫将方潋晴带走。侍卫们迅速上前,抓住方潋晴的胳膊,将她往外拖去。
一声令下。陆婉音面如死灰,虽内心悲痛万分,但仍保持着皇后的端庄仪态。她发颤着道:“陛下,求您三思。”
陆婉音抬眸,撞进他冰冷审视的目光里,心猛地一沉。
“如今你还要为她开脱,究竟是何居心?”祁昀冷眼看着她,冷声道,“皇后,你身为六宫之主,本应以身作则,明辨是非。可如今你一再为这毒害皇嗣的毒妇求情,如此行径,叫朕如何再信你?你若还不知收敛,继续袒护,朕不得不对你的用心起疑。”
如今再不做些什么,方潋晴今日必定性命不保。
可是......陆婉音咬了咬牙,刚欲开口。恰在此时,却听殿外传来一声通禀:“太后娘娘驾到——”
称病许久不出的陆娴雅,竟在这节骨眼现身。她缓缓踏入殿内,身后簇拥着一群宫女太监,个个神色肃穆,小心翼翼地跟随着。
先帝早逝,她也不过半老徐娘,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些许痕迹,可非但没让她失了风采,反倒给她添了几分不怒自威、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哀家养病三月,你们倒把后宫闹得血雨腥风。”陆娴雅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来,目光冷冷地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停在方潋晴颤抖的肩头。
陆婉音瞧着姑母的眼神,心中暗叫不好。果不其然,陆娴雅不耐地皱眉,厌恶道:“即刻把这毒妇拖出去,依宫规处置,以儆效尤!”
众人皆是一惊。陆婉音更是心头一颤,愣了一瞬后,她忙不迭开口求情:“母后,求您收回成命!方官女子她......”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娴雅冷冷地打断:“皇后,你身为六宫之主,竟如此是非不分,如今却屡屡为这恶人求情,你将祖宗规矩置于何地?”
“哀家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这后宫被你管成什么样子了,哀家对你实在是失望透顶!”
陆娴雅看着陆婉音,眼里透着陌生,仿佛眼前站着的,根本不是她的亲侄女,而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心软者,何以成大事?
她何尝又不叹息?自己一步步爬到了太后的位置,斗倒了那么多的人。本以为陆婉音能继承她的衣钵,谁知她竟意气用事。
陆婉音踉跄了几步,她看着方潋晴,感受到了久违的无能为力。
侍卫们纷纷上前,制服住方潋晴,扯着她就要往外拖。陆婉音见状,心如刀绞,却动弹不得。
见状,陆娴雅冷哼一声,寒意更甚,“今日之事,必须有个了断。”
祁昀也应道:“此事事关皇嗣,断不能轻易饶恕。”
方潋晴则一脸平静,她心中早已做好了坦然赴死的准备。她缓缓抬起头,对着太后和祁昀叩首,说道:“多谢陛下、太后娘娘,臣妾甘愿受罚。”
说来也怪,在这生死关头,她竟也没有多少怨恨,反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解脱。
只要她死了,皇后娘娘就不会被牵连了吧?
......
冷宫的宫门被人推开,吱呀作响,惊起梁上的几只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远。
两个太监弓着身子走了进来。俭忠为首,而身后的小太监手中捧着一方托盘,托盘之上,立着一只白玉酒盏。
盏中的鸩酒色泽殷红如血,这小小的一杯,便可轻易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俭忠一步一步走向蜷缩在角落里的方潋晴,瞧着她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不禁心中冷笑,却还是挤出一丝虚假的的恭敬:“方官女子,时辰到了。这是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旨意,您就痛快些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斜眼示意小太监将托盘递上前。
方潋晴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那鸩酒上,竟嗤笑一声,幽幽道:“我待会儿再喝,我要见皇后娘娘。”
俭忠见她这副冥顽不灵的模样,面露不耐之色。
真是不识好歹。难不成皇后还能来救她吗?白日做梦!
身后的小太监见状,赶忙上前一步,恶狠狠地厉声道:“陛下和太后的旨意,岂容你违抗?今日若不乖乖喝下这鸩酒,可有你好受的。”
“我说了等会儿!皇后娘娘定会来看我的!”方潋晴恼道。她不肯从,倔强地把头扭到一旁去。
俭忠见她依旧不为所动,冷哼一声,愈发恼怒起来。若不让她喝下毒酒,这差事可没法交差,上头怪罪下来,自己可担待不起。
这般想着,他心一横,伸手一把揪住方潋晴的衣领,将她从角落里粗暴地扯了出来。
“你还以为你是宫里头的贵人呐?如今让你痛痛快快地饮下这鸩酒,是给你留个体面。”
俭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这一下子太狠,方潋晴被衣领勒着脖颈,呼吸都有些不畅。
“别在这儿白费力气了,皇后娘娘此刻怕是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你。你就乖乖地喝了这酒,也省得奴才们动手,到时候闹得不好看,可就真的连半点颜面都没了。”
方潋晴全然不作理会,朝着他的脸上吐了口口水,叫骂道:“呸,狗奴才!你个趋炎附势的死太监,平日里靠着溜须拍马讨得陛下欢心,如今就拿这圣旨当令箭,狐假虎威到我头上来了?”
俭忠被她这一口口水彻底激怒,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心中的怒火 “噌” 地一下窜上来。
他怒极反笑:“好,好得很!真是不知死活,今日奴才就教教你,什么叫规矩!给我按住她,把这鸩酒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