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7日。
前天下了场大雨,洗刷着城市的一切。
推开窗依旧是潮湿的泥土味,时难拄在窗沿边,抽着一根细烟,烟气吞来吐去。
指尖点了两下烟杆抖灰,从五楼掉下去。
少年好似有心事,久久不能缓过劲儿。
昨天时黎找过他了,他现在对姐姐的话一直言听计从,心里总会有不服气,但一月比一月强,越长越大,明白的事情越来越多,再过几个月就不是乳臭味干的毛头小子了,人总会成长,他明白时黎肯定不会害他。
时黎找他说了家里的市面生意,和市场利益。
虽然这种事情多多少少也听父母说过,自己也了解一点,但时黎昨天是细说,时难难免觉得不好理解,上层的关系太复杂,太乱。
时难只能这么说。
没有人会一直合作,有了更大的利益都会选择更好的。这才是公司能越来越强的道路。
他起初不明白姐姐找他说这些的用意是什么,明明以后有的是机会去学,去了解。
父母觉得敏感,从没有这么详细跟他说过。
但他后面还没等问,就明白了。
明白了姐姐是什么意思,他以为是不信任他,让他早点了解,但不是的。
是利益摆在眼前,让他去喜欢顾潇。
等以后顾潇嫁进时家的大门,两家合作,生意都能越发展越大。这是目前最轻松容易的机会。
在市场的地位能不能更进一步就在此一举。
要知道,排在前面的势力十几年没变过了。
可时难还是太倔强了太年轻了,当即拒绝,扬言以后自己能把势力往前推。
痴人说梦,时难在时黎眼里就是这样的。
看着时难油盐不进,即将出去的背影,时黎气不打一处来,攥紧的拳头砸了一旁的文件夹,对着时难的背影破口大骂:“利益摆在眼前都不要你是傻子吗,这么糊涂跟我争什么家产!”
没错,最亲近的人才知道话说在哪里最疼。
时难听到后果然停下了脚步,但这并没有改变他不同意的决心。
砰!
门发出巨大的响声,大到时黎都惊了惊,再度发出不可置信的眼光。
耳朵疼。
要不说母亲为什么这么撮合他和顾潇,原来不是出于小时候的情分,而是利益摆在眼前,要靠时难去争取。
真好笑。时难只觉得恍然大悟。
不过坦白说,时难是觉得顾潇越来越不错,每天像个开心果一样跟在自己身边,所到之处必定欢声笑语。有时甚至能想起来小时候的片段。
原来小时候觉得有意思的东西长大了也依旧觉得。
可那又怎么样?
自己喜欢简易。
时难把戒指带在手上,用拇指去摩擦。
也算是定情信物了,见物如见情。
他不想做一个薄情寡义的人,说好了要跟他一直在一起的。
沉思片刻,甜蜜的嗓音传到耳朵,时难忧郁抬眸。
没错,那声音极好辨认,是顾潇。
顾潇个子矮,跑起来和高个子的人走起来是一个速度,从卧室门边到时难所坐的窗户前,也就几米的距离,但这几米的距离愣是让顾潇跑出了几千米的感觉。
……
不管天气凉不凉热不热,每次看见她,她都是穿着小裙子,今天也一样,是粉蓝色的,身下还穿着乳白色的长袜。
配上呆呆的脸,软萌极了。
顾潇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的盒子,半通明,但要看清里面是什么还是困难。但时难更注意的却是那有些脏的玛丽珍小皮鞋。
一个爱干净的人怎么会让白色的鞋脏着穿?
旁边还有一个没有靠背的高木凳,顾潇把盒子放在窗沿上,自己去把凳子拖到了时难旁边。
“对不起啦!把你地弄脏了。”
时难扭头,果然,地面上有脏脏的脚印。
是泥水。
“你这是…?”
时难拉长了语调,没有把话说全。
顾潇在他说话的时候把盒子打开,里面是小盘甜点。
“我跑过来哒!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今天司机都有事儿,我又太想让哥哥尝尝我做的甜点啦!”
她听的明白。
顾潇摇头晃脑,洁白整齐的牙齿露出来,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跑过来的?时难大为震惊,从顾潇家里跑过来怎么也得二十分钟吧。
就她这速度,不得半个小时?
这不是主要,近期雨连绵不断,不知道这阵下完会不会停,打扫路面的清洁工就没清理,清理了也是白费。所以道路上满是水洼。
低头细看,顾潇鞋底都是泥泞的痕迹。
顾潇对时难的举动没有说话,而是默默拿起一块甜点,递到他嘴角边。
“我不累的,鞋回去洗一洗就好了。”
看着递到嘴边就等时难张嘴吃的高点,顾潇心里暗暗期待。
泛红的指尖捏着甜点,甜点有些掉渣。
时难对突然靠近的顾潇咽了唾沫,不自觉的紧张。眼珠向下看着甜点,随后伸手接过糕点一下子放进嘴里,扭过头背对顾潇在口中咀嚼着。
点心的形状是桃花形,粉色外皮酥酥的,第一口没什么味道,嘻嘻品尝却能尝出栗子的清香,吃掉那层酥衣,是红丝绒,口感绵密,入口即溶。吃到最里面,是细桃碎和奶油,桃碎是新鲜的,还脆着,让口感不单调,甜而不腻。
甜点不算大,但一口吃下去确实勉强了,时难腮帮子有些鼓,开始后悔当时为什么要一口放进来。
有一说一,甜点确实好吃,何况时难不喜欢吃甜点,能接受的也不多。
是该夸顾潇手巧呢还是食物选的好。
时难不好决定,干脆什么也不夸了。
都咽到肚子里时难才转正,看着窗外。
顾潇也拿起一块,欣赏自己的手艺细细品尝。
时难用余光看着,顾潇一手拿着糕点,一手在下面接着,小小咬了一口,细嚼慢咽。
最后三口才没的。
她身上有一股小家碧玉的感觉连吃东西都这么优雅。
“哥,我手艺不错吧?”
“还行。”
时难拖着腮,手里不知道从哪儿拿的一根圆珠笔,指尖摆动的转笔玩。
接下来的话让时难心都骤停了一拍,笔也没拿住,掉出了窗外。
“那我给哥做一辈子好不好?我喜欢哥。”
顾潇标准的笑不像开玩笑,眼里却宁静,如同夜里的湖水一般,被风吹过也只是波澜不惊。
分明是在表达喜欢啊,这种大事怎么能这么平静,像闹着玩一样……
“什么?”时难晃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也可以当成她说错了,反正他不想听到这句话。
他可以看出来顾潇对他的喜欢,他对这份喜欢也毫不在乎,没有拒绝过,顾潇也没在明面上说。
时难最后只想把她当妹妹。
“我说、”顾潇刻意停顿,用意就是能让时难听的更清楚,缓存的时间告诉他自己没有说错任何一个字,“我喜欢哥,想跟哥哥在一起。”
“胡说什么啊!”时难看着天感觉塌了一半,厉声呵斥顾潇。
时难生起气来从眉眼就能看出来,这点顾潇懂,他不是真的生气,而是惊讶。
他的额头上一直流出汗水,可天气并不热。
脖子上的青筋也暴起。
顾潇刚想去搂住时难的胳膊,时难就猛的拍开,把,把左手放在她眼前。
中指上带的戒指映入顾潇眼中,瞳孔里都是戒指的光芒。
“我也不跟你撒谎了,我有对象了。”时难伸长脖子,叹气闭上眼睛。
顾潇有些愣,想摸摸戒指,又收了回去。
“噗。”
时难听到她的笑声不可置信睁开眼睛,顾潇此时也把头歪向一边,在回头时甩了甩头发,眼神里没有慌张,更多的是“我知道”。
怎么可能呢?她上哪儿知道去,但时难就是这么觉得。
自信从容,意料之中。
纳闷了。
“我知道啊哥,戒指的另一个人,就是那天和你一起来门卫的漂亮男生。
顾潇淡淡道。
好吧。时难相信了,果然是意料之中。
身上的鸡皮疙瘩也起来了,怎么看出来的?
坦白,怪罪?时难不知道该干什么。
顾潇对他的默不作声毫不在乎,反而对自己说出的话沾沾自喜。
笑的瞬间,时难脑海里闪过无限种可能,顾潇知道了,难道她要告诉别人,让父母拆撒他们,自己上位吗?
不,顾潇不会这么做,因为她正在给蠢货分析事情,“哥哥,你喜欢他没用的,你要为自己的喜欢负责啊,这要是平常人家就算了,但你不一样的,你出生在豪门,跟他在一起会被人笑话的,名声不保。”
时难又不说话了,只是摸摸咬紧了牙,话就像针一样扎的心千疮百孔,好难受,这是他最近一直在考虑的问题,都让顾潇说中了。
现在简易和顾潇就是正面教材和反面教材,跟简易在一起,以后的日子只管自己快乐是不行的,对家里一点好处没有。
而顾潇,跟她在一起市面生意会更兴隆,对两家都有好处。别人也都会赞同,觉得他们郎才女貌
可他想跟简易在一起。
跟他在一起,真的很快乐。
“哥哥,你要是真的喜欢他的话为什么要跟别的女生玩到半夜?你肯定跟他讲过吧。”顾潇拉住时难的小臂,在耳边洗脑:“你这么做他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你敢说他不担心不多想吗?”
说到这里,时难犹豫了,想起那天简易的话。
简易是介意的。而自己没有意识到,还兴致勃勃跟他分享夜中的快乐。
“你要是喜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让他多想啊。”顾潇反问,手臂搂的更紧了一点。
“哥,跟我在一起吧。为什么家族企业。”顾潇满含春水的眼睛期盼望着他,就像是在说“都是为了家族。”
顾潇靠在时难的肩膀上,时难现在已经麻木了,根本没力气推开她。
当初没在一起时,就是以要争家产这个理由克制自己的,没想到,现在又用上了呢…
“哥哥,说实话,对我真的一点感情没有嘛?真觉得我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