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太过突然，易元一时没反应过来：“霍同学……这是什么意思？”
霍熙偏过头，语气平淡：“拍卖会上临时起意，买下了这东西，我用不到，送给你。”
易元仔细一看，竟然是后半场压轴的灵矿地图，虽然相比其他矿类的起拍价低了不少，但怎么也不算是一笔小钱。随便送人好处，实在太诡异了。
易元：“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况且他们都没见过几面，只是互相知道名字的同学而已。
“我想和你交个朋友。”霍熙说，“之前在极玄之地，还没有好好介绍过。或许你已经忘记了，但我们以前确实有过交情，这份礼物，算作迟来的答谢。”
易元：“？”
“刚入学的时候，我还没有被分到上院。因为不太会说话，闹了不少笑话，是你替我解围。”霍熙一字一句、用力地说，这么长的句子，已经突破他的极限了。
“你帮过很多人，所以不记得我。”
这么一说，易元倒是想起来，在她的九品脉还没被废的时候，别人很喜欢以求助之名来跟她套近乎，当时的她也乐意管这些闲事，今天随口指导同学脉息术，明天遛弯随手救个人，日子一天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帮过的人太多，确实记不清他们谁是谁……当然，这仅限于她的“天才时期”，之后她帮过的那些人大部分像是集体失忆了一样，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只有青漪和海川还在她身边。
过了这么久，易元习惯了这种落差，她的心态也与时俱进，已经很久没管过陌生人的闲事了。
易元微笑：“原来你这么早就认识我了，为什么之前不来找我呢？”
霍熙抿了抿唇，说：“之前……我担心你的未婚夫会介意。”
易元：“……那倒不至于，海川经常跟着我，他不也没事吗。”
“所以，我可以和你交朋友吗？”霍熙认真地看着她。
易元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她的直觉告诉她，霍熙这人还不错，交个朋友还要特地问出来。
如果这世上人光靠一问一答就能成为好朋友，哪里还有她易府后来这么多糟心事。由此可见，他只是外表看着深沉稳重，其实脑子里很天真耿直。
这种单纯的人，交流起来不用费太多心思。更重要的是，对方出身冶器世家，与他结交，或许对易府以后的发展也有利。
易元说：“你怎么会想到拍下这份灵矿地图送给我？”
霍熙：‘‘你前些日子派人打听各家冶器行的消息，今天又愿意花六百万买红晶矿，是因为易府准备往冶器这一块发展吧？易府没有基础，需要多试些灵矿练手。’’
‘‘没想到你这么关注易府的动向。’’易元笑容微淡。
霍熙：‘‘别误会。霍府对易府没有恶意。这个猜测，是家人告诉我的。如今天穹城的冶器行以穆家为中心，扩散到良武帝国的各城，威胁到了霍家的地位，我们需要一个可靠的盟友。但天穹城的其他冶器世家各怀鬼胎，谁都不想与外人同分一杯羹。’’
他意有所指：‘‘如果有人愿意与霍家合作，霍家也会全力扶持对方。’’
易元笑而不语，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但并未直接回答，假装犹豫。
她接手冶器行的目标是在一年之内总收入超过徐睿手上的那部分产业，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的确需要一位帮忙引路的盟友。
霍府对易府抛出橄榄枝，无疑是看中了易府的厚实家底，毕竟想在这行长期发展，需要不小的资金投入。再加上易府没有这方面基础，入行初期也更容易被拿捏。
但霍家可能没想到，易府的大部分财产如今不在她手上，一旦正式确立合作关系，这个缺陷就会暴露出来，到时候局势反而可能对她不利，如今的易府暂时经不起大风大浪。
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与其先赶着上送钱，不如先吊着霍家，先让对方爆一波好处，偷学到一些技术再说。
‘‘霍熙，谢谢你的好意，这份礼物我收下了。’’易元说，‘‘不过你也是知道的，我父母刚走不久，我还不太习惯接手这些复杂的事务，而且易府家大业大，不能栽在我一个人手里。’’
‘‘我觉得，我们两家可以先尝试接触一下，如果合适，再考虑结为盟友。就当是给我这个少主一个适应的过程。’’
易元与霍熙对视，澄澈的金瞳带着几分诚恳，乍一看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单纯小姑娘。
霍熙主动躲开她的注视，面无表情：‘‘回去我会把你的意思转告我家人……以上那些话，是他们想说的。’’
‘‘哦？’’易元道，“所以，你自己还有别的话要说？”
‘‘嗯。’’
易元等着他的下文，等了许久，才见他组织好语言：‘‘你的灵脉已经恢复了，以后想去哪一所高等学府？’’
易元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思索片刻，无奈一笑：‘‘如果我说苍澜圣府，你会笑我不自量力吗？’’
‘‘不会。’’霍熙说。
‘‘以你和萧同学的资质，应该也能进苍澜圣府吧。’’易元道，‘‘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可能很冒昧……你和萧同学的灵脉天赋都不比徐端差，为什么还会常年被他压着？’’
霍熙沉默片刻，说：‘‘不知道。我和萧从明都是衍相第十境，快要突破到下一个阶段，徐端在第十境初期，按理来说，他不是我们的对手。我和萧从明都和他交过手，都败了。徐端总是能在最后关头爆发出诡异的力量。’’
易元：‘‘怎么说？’’
‘‘……说不上来的感觉。如果你亲自与他交过手，或许才能感受到。’’霍熙说，‘‘总之他不是个善茬。再过半月，学院会组织一场比试，争夺……剩下的保送名额，被挑选出来的上院和中院学员都会参加，徐端也在其中。’’
抢的就是易元让出来的那个位置。
‘‘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揍他。’’霍熙观察着她的神色。
易元失笑：‘‘谢谢，我希望比试中每个人都能狠狠打他几顿。’’
当然，弄死他这件事，还是得她亲自来，否则太便宜他了。
徐端的修为已经到衍相第十境，看来她得加把劲修炼了。四个月后的毕业大考，全城初级学府比试，她一定会徐端付出代价。
“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易元说，‘‘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上易府找我。’’
霍熙点头：‘‘嗯’’
霍熙目送着易元离开，直到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转身离开。
……
易家马车上。
茶香四溢的车内，白雾缭绕，林烨端起一杯热茶，刚送到嘴边，马车忽然轻晃一下。
易元钻进车帘，在空处坐下，打开霍熙送的那份灵矿地图。
‘‘聊了这么久，天都快黑了。’’林烨抿了一口茶，语气淡淡。
易元扫过地图，浏览上面的信息。这份地图上只标出了灵矿的位置，在距离天穹城郊外不远的白猿县，矿类未知。
事实上，易元对这份地图不感兴趣，毕竟这种当作游戏送出去的低价货一般都不怎么样，她接这份地图，主要是想向霍家传达愿意交流的意向。
看完之后，易元便把地图随手塞进储物戒了。
试手的红晶矿到手后，还需要几天时间开采，送到易府冶器行。易元想借着这些红晶矿，来试探一下易府冶器师的真实水平。
易府如今在职的冶器师，都是当年她爹娘刚拿到王庭许可时招进来的，那时易家也不擅长这个，只是浅浅地试个水。后来热度过去，她爹娘就没再管过。
那批冶器师里厉害的人可能早已离开另寻出路，但也不排除里面还藏着有点用的人才，易元想把这部分筛选出来。
‘‘林管家，等新入手的红晶到了，你以我的名义在易府冶器行组织一场提炼比试，参赛者不限出身来路，外来冶器师也可以参加，到时候我会亲自去观试，拿到名次的人可以直接入职易府冶器行，第一名上任副行长之位。至于各位冶器师的酬劳……至少得比其他冶器行高两倍。’’
林烨放下茶盏，心算片刻，说：‘‘如果以两倍高酬吸引优秀冶器师，照普通的价格来算，我们目前的资金只够撑六个月，这六个月之内没有盈利，易府可就真的倾家荡产了。’’
‘‘这是唯一招揽人才的办法了。’’易元说，‘‘我们在各大学府没有过硬的人脉，没法引荐优秀的冶器师过来，只能先大浪淘沙，哪怕筛出几粒金子也好。’’
林烨说：‘‘你们玄明学院不是号称天穹城最好的初级学院吗，连个好苗子都挖不出来？’’
易元目光幽幽：‘‘你觉得以我在学院里的地位，有谁愿意来吗？况且，玄明学院里的学员自身都是一帮半大不大的菜鸡，正儿八经的冶器行怎么能交到半瓶水学生手里。’’
“你似乎连带着自己也骂了。”来易府这么多天，林烨终于露出了第一个微笑，‘‘按你这么说，第一名当副行长。那谁来当正行长？’’
易元笑了笑：‘‘当然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