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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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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欲来,整个康州包括曲屏在内,毫无察觉。

前几日曲屏才见着孙家老爷,也就是孙春酲的伯父孙正明。

孙家嫡系一脉人丁稀少,上一代孙家家主只有两个儿子,便是长子孙正明与幼子孙正理。

“明理”二字倒是取得好,孙正明姑且不说,孙正理曲屏这段时日倒是有所耳闻。

彼时皇帝夺权不过二三载,朝堂不稳,民心涣散,康州匪患猖獗,有一次竟然与反贼勾结意欲逼宫。

最后虽然叛贼尽数伏诛,可康州盗匪住的山头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皇帝数次派兵剿匪都未能成功。

孙家作为康州本地百年的大家族,势大如斯,这孙少爷从小备受宠爱,整个康州无人敢惹他。

可孙正理却丝毫不骄纵,听说他自幼聪慧,性情温和,孙老爷曾亲口说“吾儿慧极,堪当家主”这样的话。

只是孙正理少时生了一场大病,孙老爷为了冲喜花重金向京城顾家求娶,顾家不知是不是因着忌惮孙家的势力很快就将最小的嫡女许给了他。

这位顾家嫡女名唤顾秋池,比孙正理大了几个月,二人成婚时刚满十六。

第二年顾秋池生下了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就是如今的孙少爷孙春酲。

二人本是少年夫妻,可不幸的是顾秋池生下孙春酲不过半年就撒手人寰。

自顾秋池嫁进孙家后,顾家从不曾过问过她,得知顾秋池无故病死他们更是毫无表示。

孙正理年纪轻轻就没了妻子,没几个月就又娶了一个女子作续弦,这人便是孙家如今的夫人方氏。

再后来便是吴青健将孙正理殴打一番,孙明理病死,孙家报复这些了。

至于长子孙正明,曲屏却是见过的。

孙正明其人仪表堂堂,一身正气,眉头时常紧锁,看着很是不好相与。

曲屏住在后院,能见着他自然是因着孙春酲的缘故。

她身为孙春酲眼下最宠爱的女子,这些日子常同进同出,形影不离。

孙正明因着姚通海之事将孙春酲叫去客房不知说了些什么,闹得很不愉快。

孙春酲似乎有些怕他,平常的油腔滑调也不敢朝他使。

曲屏站在门口,隐约听到了一些话语。

如今已过了□□日,姚通海想必已经不成人样了。

倒是没想到孙家如此重情义,姚通海必死无疑,如今已是一滩烂肉,他们竟还能因着这事找上孙春酲。

里间突然传来女子的啜泣声。

曲屏一顿,侧耳凝神去听。

“老爷实在可怜,妾身日日为他擦身,身上仍是止不住的冒血……”

“……那女子既是江湖中人,老爷又从何处得罪她?想是因着这十几年来老爷为孙家鞍前马后,无意中得罪了她也未可知……”

曲屏拧眉沉思。

这声音……倒是有些耳熟。

好像是……

她想起来了,是那日院中飞扇盲女引出来的那个小女孩,姚通海的外室。

她记得,她不过十几岁的样子,哭哭啼啼,看着很是胆怯。

怎么今日却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话里话外都是想让孙家为姚通海出头,抑或是为他报仇。

当日那般情景,曲屏以为姚通海遭难,这女子便如脱苦海,却原来不是。

曲屏倏然自嘲一笑。

暗道:不知飞扇盲女得知此事,会不会感到失望。

曲屏顿时兴致全无,她转身径自出了院子,没回香衡院,直接出了孙宅。

孙春酲早吩咐过,她这些日子在孙家来去自如。

到门口恰巧撞见之前那对双胞胎姐妹。

她们二人中年长的叫孙明珍,另一个叫孙明珠。

看样子应当是刚从街上回来,身边的丫鬟小厮手上提了不少东西。

“站住!”声音有些尖,曲屏听出是那个小一点的声音。

她一步不停。

孙明珠气急,提着裙摆上前拦住她。

“你好大的胆子,不过是区区贱民,见我竟然不行礼!是不是孙春酲教你的?”

她们二人长得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异便是孙明珠下巴更圆润一些。

曲屏也不想怎么得罪她,便停了下来,微微福身,“见过二位小姐。”

又不会少块肉。

孙明珠却不依不饶,她放下裙摆,哼了一声,昂着下巴道:“你跪下给我认错,我就不计较这事了。”

?蹬鼻子上脸。

曲屏冷嗤一声,脸上却是挂着笑容,她故意将声音放柔:“我如今是少爷的人,小姐有什么找少爷便是,少爷说了,我不用给任何人行礼。”

孙春酲当然没有说过这种话。

曲屏说完就甩开她,快步朝外面走去。

身后传来尖锐的嗓音,“孙春酲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我看到时候你还能靠谁!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竟然还不知收敛……”

后面的话曲屏没再听,她径直朝街上走去。

心中却是暗暗记下:离开康州之前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教训她一番。

而这次曲屏之所以出来,只是她有些奇怪孙家对姚通海的过于重视。

她想着或许能通过飞扇盲女知道些什么。

姚通海还没死,飞扇盲女想必还没离开康州,只是不知她在何处歇脚。

曲屏想着那日她那身纯白的衣服,心下明了。

想来飞扇盲女颇有些讲究,不会像她这样露宿野外席地而睡。

曲屏也算是半个江湖人,自然知道江湖规矩,飞扇盲女既然留了活口,便是没想将自己摘出去。

将这些理清楚后,她便去附近的客栈一家一家的打听。

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家住过这样一位客人。

这样惹眼的装扮,眼上又蒙着白布,该叫人过目难忘才是啊。

像是她,只上次见了一面,直至现在仍旧印象深刻。

刚走出大门,店小二就跑了过来,他抓着头上的布巾说道:“这位姑娘,我想起来了,前些日子我好像瞧见你说的那个人了。不过她没住店,我看她拿着剑就在那路上走呢!”

说着店小二用手指了指一旁的石板路。

这方向,倒正是去往姚通海那间院子的路。

“是不是八九天前?”

店小二挠了挠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有好些天了,我看她眼睛上蒙着步,走路却快得很,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曲屏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便离了客栈,径直朝姚通海的那间别院而去。

隔了这十来天,这间院子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外面守了好几个护院,隐约间曲屏听到里间微弱的呼吸声。

门窗紧闭,曲屏自墙头跳下,避开那几个护院推门而入。

顺着呼吸声,曲屏看向木雕床上的活物。

这几乎不能称之为人了。

曲屏难以想象,不过十来日,昔日相貌堂堂的姚通海就成了眼前这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浑身赤.裸却看不到肌肤纹理,整个人如同烧焦一般,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仍活着。

痛苦的活着。

果真不愧是五邪毒所创的毒药,名不虚传。

算下来,离半月不过六日了。

姚通海一死她就更难知道个中缘由了。

外间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听声音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想来该是之前那个外室回来了。

曲屏瞬间飞到了房梁上。

林红棉推门而入,轻手轻脚地走至姚通海身旁坐下,她的眼睛哭得红肿不堪,现下仍捏着帕子擦拭眼角的泪痕。

她呆坐一会儿,低头看着姚通海,轻声说道:“老爷,您这么多年来为孙家当牛做马,做了多少事,如今您遭了难,方夫人竟然也不来看您……”

床上如木偶一般的人张了张嘴。

林红棉低下头去听,“老爷,您要说什么?”

姚通海干裂的嘴唇嗫嚅着,一个音也没能发出来。

林红棉拿过床头的瓷碗,舀了半勺水滴在他的嘴唇上,如露水落至旱地,不过瞬息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他的痛苦未曾有丝毫缓解,林红棉叹了一口气,哽咽道:“老爷你看,这世上只有我真正关心您,我一定会想办法给您报仇的。”

看着林红棉黯然的神色,曲屏一时无言。

没想到姚通海身边竟然还能有这么个人。

林红棉看着不过十四五岁,联想到自己的幼态长相,曲屏便猜出姚通海应当是喜欢年纪比较小的女子。

难怪当时他会想着买下絮儿。

林红棉又伏在姚通海的耳畔低声说了很多话,声音压得太低,曲屏只隐约听到“老爷不要嫌我烦”之类的话。

说着说着她似是感到困倦,不一会儿就趴在床沿睡着了。

曲屏这才从房梁上跳下来,离开院子。

如今天色已晚,这地方又偏僻,曲屏正准备回孙宅,便闻到一股烧焦的气味。

路上行人匆匆,其间夹杂着混乱急促的交谈声。

“快些跑快些跑,临崖寨的强盗来了!”

“啊?!他们怎么又过来了,那火是他们放的?”

“不是他们还能是谁?这次不知道又杀了多少人……”

“听说朝廷又派兵过来剿匪了,他们这群人竟然还这般肆无忌惮……”

“临崖寨是什么地方,朝廷就是来再多人不知道密道也上不去啊,上不去来了也大不了。”

说完二人叹息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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